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湛台大人 作者:知之知否 文案 最终,淑贵妃选择了背叛,也选择了原谅。她在梅林丛中为贺镇原做最后的一舞,饮下毒酒,随他而去。安心看着二人紧握的双手,感动不已,人间有情之人多不胜数,却再也无一对如这般痴念的男女,他们的深爱已入骨髓,化作血液融于灵魂,纵使在拥有时谁都不甘让步,却在最后一刻选择化作双生的星辰。她突然就不恨了,不恨桑楠雪,也不恨淑贵妃,更不恨贺皖州。因为,她终于学会要如何去爱她的湛台大人…… 内容标签:甜文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湛台浚,安心 ┃ 配角:贺皖州 ┃ 其它:甜妻,宠溺,霸道夫君 ================== ☆、卖艺卖身卖子钱   小桥流水,泉眼叮咚。      安心骑在一匹小红马上,悠哉悠哉的闭眼享受阳光,张开双臂,广袖迎风而扬,美丽如花的面容下,活脱脱一只展翅的白蝴蝶。      秋色寂寥,谷中还算清幽,她深吸一口气,表情里渗着不可言说的惬意,不自觉就发出一声高唱。      “舒服,早就该这般自在了,没想到到了古代,不到两年时间,就能挣到这么大笔养老钱,万能的古代,神奇的穿越,姐给你鞠躬了。”      后仰双臂,安心的头重重抵在马背上。      清风曼妙,一曲“穿林之声”过后,几瓣荷花纷纷引落......      安心依旧闭着眼睛,闻着风里透过来的熟悉花香,动了动鼻子,有些惊讶。      “咦,这大秋天的哪来的荷花香……”      ‘噗通’——      话语未必,她只觉头部一阵眩晕,径直栽倒在了马背上,头随着小红马的颠颠踱步,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眼皮也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等到勉强能睁开一条缝时,眼前只有斑驳的倒影,几团碧蓝的晴空,和仍旧萧瑟的空谷。      再眯开另一条缝,额,几个蒙面的黑影正鬼鬼祟祟的对她上下其手。      偶买噶——      这是什么情况,明明还没出她家大人的管辖区,怎么就遇上了强盗——      强盗?劫财还是劫色?      下意识护住了胸,想继续挣扎,可是头好重。      日落西斜,临近傍晚时分,闹市的喧嚣渐渐隐去,晚霞准时爬上山头。      城下朴素的村落里,炊烟袅袅,晚归的丈夫正围着孩子在院子里嬉戏,老人杵着拐杖在一旁津津乐道,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亦是从湛台浚来到这座城池之后才有的和乐景象。      安心再次醒来时,小红马跪伏在西斜苑的外院中央。      西斜苑,湛台大人的别院。      而她依旧是保持着匍匐的姿势趴在马背上,在清醒的第一刻,她下意识摸了摸脚踝。      轰隆——      藏银票的小竹筒——不见了。      安心此刻像被当头浇过一盆冰水,心凉透骨。      她的养老钱,卖艺卖身卖子钱……      天杀的强盗,万恶的古代,是谁说古代好的,那个王八蛋说的——      ……   入夜,月明星暗。      湛台浚就这么负手立在窗前,一头如墨的发丝轻垂在腰间,月色清灵,洒在他英俊的侧脸上,一时间,打乱了他严肃如刀雕的表情。      静默,再静默,他不说一句话。      “湛台浚,你居然派人跟踪我?”      安心忍无可忍,从她进门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啪嗒一声,安心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到桌上,冲着眼前的男人一通咆哮,眼中闪着莫名的怒火。      “那又如何!”      湛台浚低头理了理衣襟,终是开口了,却没有回头,而是以一种极为不屑的语气,淡淡的说到。      安心从背后扫了一眼他的衣着,这个闷骚的狐狸,不是才钟爱紫色么,怎么又改穿蓝色了。      呸呸呸,吵架呢,看什么美男!      安心摇摇头,指着他的背影,喝道:“说,是不是你让他们抢了我的银票?”      湛台浚唇角微勾,眼神涣散在了朦胧月色下,他的小兔妻,果然还是迟钝的。      见他又沉默,安心干脆利索的蹭到他面前,窗子的空间很小,安心只挤了一个头过去,她弯着腰将脑袋放大在湛台浚面前,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他,强行搜索着他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      “那又如何!”      没想到湛台浚突然侧身,很巧妙的将她的头挤了出去,转为低头凝视她,脸上仍是淡定从容,仿若她说的话全都跟他毫无关系。      “卑鄙!”      安心皱了皱鼻子,百爪挠心,下意识就一拳挥过去,拳风拂过,只撩起他几根发丝轻飘飘的来回荡了荡,湛台浚,岿然不动。      “那又如何!”      此时,湛台浚彻底回转身来,朝安心踏近两步,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那笑容仿似融化千年冰山的一抹春风,安心下意识捂着不合时宜活蹦乱跳的胸口,渐渐向后退去。      “儿子已经给你生了,说好的那一万两银票是我的,我拿着我的钱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你倒好以权谋私背后来给我耍阴招,说,你这么做到底想要干什么?”      安心顿住脚步,细声细气的讨着公道,心中很是不解。      湛台浚唇角浅笑渐渐漾开,随即哈哈大笑,伸手将面前的女子揽进自己怀里,手一寸一寸似有似无的轻轻拂过女子的背脊,俯身凑上她的耳畔,柔声细语。      “本官想要的……自然是……”      面对如此可口迷人又勾魂的美男,安心星目圆瞪,不自觉就吞下一口口水。      ……    ☆、大路朝天走半边   A市某大型妇产科医院,院长办公室。      咚咚咚——      红木桌子第五次被敲响。      满口黄牙,秃了半边天灵盖的院长大人,正绕着整张桌子抓耳挠腮。      此刻,在他苦口婆心下的,正是有着一双水灵灵漂亮大眼睛的实习生——安心。      安心随手从兜里拿出棉签掏了掏耳朵,随即装出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点头哈腰,端茶送水。      “是是是,院长我错了,服务大众本应是医者的天职,怪只怪我还是个小小实习生,没您那么高尚的觉悟,被病人家属吃了豆腐,应该含泪感恩,焚香斋戒,十字祷告苍天,毕竟,病人就是我们医护人员的衣食父母,我不该对父母不敬。”      院长挠了挠秃头,从手臂的缝隙里直射出一际眼刀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咚咚咚。      “安心!你这是什么态度,人家属说了他是不小心碰着你的,医院生孩子人这么多,总会有个磕碰的,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      安心站直了身体,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是,他是不小心碰着的,不小心穿过我白大褂的他的黑手嘛。      我要是不够机灵,没及时使出那招回旋踢,现在就该是穿过我HelloKitty小内内的他的黑手了吧。      “安心,你给我站好,本院长在跟你做批评教育工作,你抖什么腿!”      咚咚咚——院长大人忍无可忍,恨不能敲的是她的小脑袋。      “是,是是是。”安心忙收回痞像,恭敬地如同鬼子祭拜自家天皇而剖腹时的忠诚之态。      整整半日的苦口婆心恩威并施之后,院长万分怅然,甚至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好歹自己做了十几年的院长,第一次教育不了一个小小的实习生。      “安心,你才十七岁,已经被三家医院实习终止了,要不是看在你爷爷是本院长恩师的份上,我早就……我早就……唉……”      见对方自己先搬出亲戚来了,哪有不利用的道理,安心双手递过热茶,一副要去给院长按摩的架势。      “哎呀,叔……”      哪知院长左臂一扬,喝到:“打住,别套近乎,给我站好!”      见院长食指颤抖的指着自己三步开外,安心很懂事的站到了那个点上,双手交叠在小腹处,听候发落。      好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倒也是不容易,院长轻叹了一口气,语气越发温和了些。      “做错事之前,你该好好替那孕妇想想,人家生孩子本来就疼,咬你一口怎么了,大不了医院算工伤,给你补偿费嘛,你瞧你抽人家一大耳刮子,啊,那一大耳刮子抽的哟,这下好了,顺产变剖腹……”      说罢,院长的两手背一交叠,发出“啪啪”的声响。      安心不以为意,小声低喃,“院长,你没看到她当时……她咬牙齿咬的都快抽筋了,我能不扇她吗!”      言外之意,我不是因为她咬我我才抽她的,我明明是在救她,万一她咬碎了牙,估计得喝好几个月的清汤了吧。      院长心下哂然,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眼,语重心长道:“这样吧,安心,院里为你的事开会讨论过了,决定将你暂停工作以观后效,你正好把手头的实习工作停一停,好好回家做个自我反省,另外,向院里打一份检讨报告,字数不在于多少,主要强调强调态度问题,眼下这事儿家属闹得凶,非要医院给个说法,你呀就当是回家躲躲吧,做叔叔的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来了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安心抿了抿唇,给院长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发自肺腑的道了声:“谢谢叔叔。”      院长做回椅子上,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右手一扬,“唉……去吧!”      ……      太久没有松口气的安心,此刻觉着傍晚的江景还真是浪漫。      刚下了夜班又被训斥了半天的她,在路过街边一个小超市时买了瓶红星二锅头,一个人靠着栏杆就着江风喝着烧心的闷酒。      这家医院已经是实习期第三家了,一起毕业的同学都已经在各大医院签下了雇佣合同,唯独她,还在原地打转。      已经逃了一次同学聚会的安心,此时更绝苦逼。      两个月前,学妹打电话告诉她,‘安心’这两字很荣幸成了母校史诗级的反面教材,更加荣幸的是还被印上了相关职业道德课本。      安心哑然,当即挂了电话,抠掉手机后壳盖,躲进被子里哭了个天昏地暗。      其实,问题从来就不是出在专业上,相反,在专业课程上,安心一直是全校第一。      是以,她一再实习中途被迁回的事迹,就该被学校历史性记上一笔。      甭管春江水暖谁先知,甭管六月飞雪为谁冤,以儆效尤总归是没错的。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其实算起来,安心的上梁应该是太正过头了。      安心出生在一个医学世家,爷爷奶奶均是医学博士,姥姥是医学院教授,姥爷在她还没出生时就入土为安了。      到了父母这里,就只是普通的外科和神经科大夫。      而到了安心这一代,因为家族渊源,本身专业性极强,勉强提前混了个中专临床护理毕业证,别人毕业十九岁,她毕业时才十六岁。      按理说,安心的生活应该顺风顺水,吃喝不愁,可偏偏童年不幸,造就了她逆反另类的个性。      五岁时,父母离异,十五岁时,父母就好似约好了一般,在相隔整整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距离,双双抱憾就义于米其林之下。      她的人生,总结之后,岂是一个失败了得。      也许,她压根儿就不是医学界的料。      秋风拂过,酒意上涌,一道黑影横冲进她的视线,妈的,看不见这儿是个人吗?居然踩着她的肩膀跳江。      安心来不及腹诽,下意识扯住了某人的小腿。      “喂,大哥,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回头看,是个男人的背影,他低着头俯瞰着江水,那背影,几许落寞与萧瑟。      安心想着,此刻要是有个失明的老爷爷拉拉二胡,哪怕一首《二泉映月》也是好的,估计气氛就该更上一层楼了。      头顶传来属于军大衣旧棉袄老北方的哭腔。      “老妹儿,你咋懂大哥的痛啊,你造吗?大哥刚刚才知道,俺那口子肚子里生出来的,根本不是俺的种。”      安心眼睛一亮,“嚯”了一声。      “绿帽子啊?”      “呜呜呜......”      闻言,男人哭的更甚。      安心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把剩下的半瓶酒递给他,顺手给他扶背,安慰道:“噢,不哭不哭,你没我惨,好歹你还能再找个女人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我,你看看我,对,就是我,安心,毕业快两年了,换了三家医院,到现在还没过实习期呢,就在刚才,又被医院停职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哈哈……”      估计人类大都如此,也或许真正的伤感本就没有台风那般有级别之分,只要世上还有人比你更惨,那么,自己那点儿惨反就成了幸运。      安心想,眼前的男人就是这种人,不凭第六感,就凭接下来这串魔音般的笑声。      “哈哈哈,你确实比大哥惨,老妹儿啊我可跟你说,这人生在世吧,它……”      话音未落,男人回头的瞬间,二人皆是震惊。      “你!是你!”      “欸,老妹儿啊,原来是你啊!”      “我靠,是你这个色狼,臭流氓,无耻之徒,活该被你老婆戴绿帽子。呸!去死吧你!”      安心正愁恶气没处发,偏偏在被这个男人残害丢了实习机会之后,还好心的救了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呐,安心一脚就踹了上去。      “诶诶诶……”男人估计没料到安心变脸如此之快,下意识就抓住了安心一只胳膊。      安心被惯力带到了栏杆外,一上一下,二人互相拉扯。      “啊!放手放手,想死别拉上我呀。”安心大喊,手臂被重力扯得生疼。      男人望望江水,再望望头上的小姑娘,哭的眼泪鼻涕成亲戚,“老妹儿,救救俺,俺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三岁的女儿,俺不想死,不想死啊。”      一阵大风疾驰而过,吹醒了怒气中的安心,安心感觉有些后悔,遂又拼命将人往回拉,男人借着力,好容易攀住了安心身旁的一根栅栏。      可就在二人相视一笑泯恩仇之时,好死不死,栅栏突然断裂,安心几乎是想也没想,又是一脚踹上男人的腰,男人一个重力,滚到了一簇草丛之中。      正待男人搂着腰,气急败坏想要开骂之时,安心却一个惯力后仰掉进了江中,说时迟那时快,一场雷暴很快席卷开来,急速淹没了她的身影。      男人大喊救命,路人纷纷逃窜着暴雨,偶尔有一两个人好心掏出手机拨着120。      男人哭着求着这个求着那个,就是没有一个人敢下水救人,他只好几个跨步上前抱着江边的石墩痛哭流涕,“老妹儿啊,是哥错了,是哥恩将仇报了,你放心,俺东北男人有脊梁骨,俺一定去你们医院给你澄清,让你回医院继续工作。老妹儿啊,你可千万别有事啊,否则哥这一辈子心都会不安呐,俺的老妹儿啊......”      ......      新和十六年,秋。      泸沽城暴雨连连,江口决堤。      新任三年的抚台大人湛台浚,亲自带领各衙官员巡堤指导工作已整整三日未归。      湛台浚别院西斜苑前厅里,三个美衣妇人,却喝着茶聊着八卦。      风二娘:“花一娘,刘三娘,咱今天可说准喽,这回得好好替咱们的湛台大人张罗张罗,听说大人的任期早就满了,京城上个月就下了公文,催大人回去呐!”      花一娘:“可不是嘛风二娘,若不是碰上这百年一遇的洪涝,这么好的大人恐怕早就离开咱们泸沽城了。”      刘三娘:“是啊是啊,大人清廉又亲民,才来了不过三年,泸沽城立刻从一座死城变成了如今繁华的商都,真是不容易。”      风二娘:“所以呀,等大人将婚事定下来,有了家,说不定就不会走了……”      刘三娘:“大人是北方人,听说北方的女子大都又壮又糙,哪有咱们水乡女子温柔可人,所以,我可是准备了一水儿的水灵姑娘,就等大人一句话了。”      花一娘:“可不是,要留下湛台大人,还得看她们的了,呵呵呵……”      风二娘:“可听说,大人在北边还有家眷,会不会......”      花一娘:“家眷哪有公事重要,大不了咱亲自去将大人家眷接来就是了。”      刘三娘:“对对对,是这么个理儿。”      此刻,雅砻江畔。      倾盆大雨持续了多日,傍晚来临,整个江提上都漂浮着浓浓的雾汽。      站在又一方新的缺口处,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湛台浚,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噗通——      随即有人在雨帘中狂奔大喊。      “湛台大人,湛台大人……不好啦,湛台大人掉江里啦!”      奈何雨势太大,没几个人能够真正听见这声呼救。      意外掉江的安心一直昏昏沉沉,随着江水的漂浮,几个重力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喝了几口江水,打着饱嗝。      雾霭朦胧中,依稀看到了几颗大树,安心心下狂喜,想必是要到岸了,索性一鼓作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咳咳......”才潜了几米,迎头撞上了一条“大鱼”,大鱼还扯住了她的腿。      安心挣扎着朝水面呼了几口气,才勉强缓过神来,腿一踹,一个长发水妖冒了出来。      许是鬼片看的多了,许是压根就是无神主义论者,安心一点儿恐慌都没有,提着那坨长发就是一淬:“不是,大哥你干嘛,妹妹我不是在游泳,我逃命呢!”      男人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了几个泡泡,眼睛眯了眯,陡然昏死过去。      安心这才看清他的装束,长发羽冠,对襟袍子——古装男。      “妈的,哪个剧组的,雷暴天气还拍落水戏,不怕搞出人命吗?”      安心无语望苍天,好在这个男人虽然高大却不重,齁着胳膊拖回岸上,应该还来得及施救。      这样想着,安心便专心朝岸上扒拉,一边扒拉一边不忘腹诽——瞧瞧我这是什么命啊,简直太背了有木有。      话说这头岸边聚集了好几个壮汉,他们关着膀子正要下水,却见水中忽然探出两个头来,定睛一看,居然是个白衣小姑娘,怀里拖着的正他们最敬爱的湛台大人。      “我说你们哪个剧组的,愣着干什么,快拉我一把呀,没看到我胳膊都快抽筋了。”      安心一声厉喝,心下斐然,这种剧组这智商,也是没谁了。      ......      被拖到岸上休息一阵的安心,却始终是不安心,不停的在一旁叫唤。      “喂,不行,水里泥沙和细菌很多,你这样做他的伤口会感染的,不要用你的脏衣服绑伤口,要消毒,再用透气的纱布包裹。”      “喂,我说不要绑,你衣服太脏了,要消毒,消毒啊,你懂不懂。”      “我说你们剧组没有基本医疗包吗,快支个帐篷给他,这样淋着他还会伤风感冒。”      “喂,你......”      终于有个人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拖回了原地,居高临下,喝到:“姑娘,你能不能安静点别捣乱。”      “我捣乱,是我救了她耶!我,我救的人!”安心食指一点,指向自己,一脸的惊诧。      “你谁啊?”一个瘦个子跑过来,上下将她打量了个透,盯着她那奇装异服似的白大褂,脸色暗沉。      合着你们剧组都是白眼狼。      安心小心的在心里腹诽一句,搂着衣襟抱臂自卫,大声宣示,道:“问我是谁,本姑娘乃是堂堂泱泱中华家,一名有着极强专业素养和良好职业道德的优秀医护工作者。”      倒是一个中年男人,闻声赶了过来,慈爱的语气劝着安心:“哎哟我的老天爷,你是哪家姑娘,怎么也掉江里了,快回去吧,别淋出病来,啊!”      安心冲着他眨眨眼,不明所以,“我、我是我爸妈家的姑娘啊!”      转神间,天空忽然晴朗开阔,天边出现一抹晚霞。      而好几分钟过去了,被他们围在里圈的大人,依然在地上躺尸,安心实在看不下去,三下五除二挤开人群,扒开他的衣襟,开始做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三下、、、、      忽然,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就连躺尸的人也屏住了呼吸。      安心正捏着他的鼻子,唇对唇给他度气。      好半晌,安心贴上他的胸口,笑了。      很好,生命迹象明显。      舒了口气,安心抹抹嘴,低喃了一声,“大叔,工作再忙,胡子也该刮了啊!”      说着,在众人的惊愕声中,一缕白色身影,消失在了躺尸人迷蒙的眼神外。      沿着江堤一路甩着软糯的胳膊,安心爬上了一座小木桥,所谓一览众山小,眼前的景象,叫安心看的有些呆愣了。      一拍脑袋。      “欸?这是哪儿?我靠,我不会游过了祖国的长江长城黄山黄河,直通美好江南了吧!瞧这一水儿的亭台楼阁,瞧这一水儿的烟雨美人儿。”      多年之后,安心会懂得一个道理——      所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的两个人,会用实际行动深深启示世人,有些缘分,绕着绕着,就成了圆。      ……    ☆、三王爷的旧心人   被抬回别院的第二日,湛台浚还有些虚弱,只好在床榻上迎接某位京中贵客。      “师兄,你我同窗多年,现在正是患难之际,难道师兄真的如此薄情寡义,不愿助一助兄弟我?”      说话的,乃是当今大新王朝的皇三子,贺皖州。      贺皖州一袭碧蓝锦袍,面容清秀俊逸,比湛台浚小六岁,幼时起便师从同一门。      湛台浚隔空抱拳,礼貌推拒:“王爷高量,志存道远,湛台浚一介文章汉,恐不能助到王爷什么,王爷还是请回吧!”      贺皖州不威不怒,拿扇子拍掉了湛台浚恭敬作揖的手,莞尔一笑。      “难怪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回京的日子,师兄,如今天下不平,你躲在这乱世一隅,假寐偷欢,可还有当年男子汉大丈夫的经国报复。”      说着,还索性挤到床沿坐下。      湛台浚无语,不自觉也笑着摇了摇头,道:“乱世之所以不平,全因有心之人的争世之心,王爷,本官亦记得,王爷曾说要靠理德治天下,而不是阴谋权术。”      贺皖州闻言心下一凛,望向窗外的眼神渐渐迷离。      “师兄,你虽不是皇家子弟,又焉能不知风过水不静的道理,本王可以不当皇帝,可若本王不是皇帝,如何保全残局下的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      站起身,贺皖州来到窗边,右手一拍窗棂,喃喃自语:“何况,棋局未定,本王就已经失去了最心爱的人。”      湛台浚刚喝下一碗药汤,被他的话揶揄,不禁咳嗽了几声。      “王爷,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时地利人和,贵命以专。本官一直相信王爷有宏图大志,亦有治世之奇才,是以……本官是认为,庙堂之高,看不见人心,人心不见,国家如何得治。”      贺皖州忽的眼神发亮,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的光芒。      三步并作两步,贺皖州重新回到榻边,双手紧紧扣住湛台浚的肩膀。      “师兄,你是说……你愿意帮本王了?”      湛台浚将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继续咳嗽了一阵,方用类似客套的语气说到:“治理好偏心一隅,是本官的大愿,若王爷不嫌弃此忙帮的太小……”      哪知贺皖州早已顾不得其他,和他抱在一起,狂笑不止,“哈哈哈……好兄弟,果然是好兄弟!”      送走了贺皖州,湛台浚唤来了随身的小厮阿牛。      阿牛是个孤儿,三年前湛台浚上任时,在官道上救下了快要饿死的他。      此时,从厨房赶过来的阿牛,正绞着身上的围裙擦手,恭敬的鞠了个躬,憨厚之态尽显,他问到:“大人叫我?”      湛台浚唇角微抿,笑他一副一辈子也改不掉的鞠躬习惯,吩咐道:“唤人去查查,昨日那位姑娘究竟是哪家的小姐。”      “大人,那个姑娘凶巴巴的,还对您不轨,您找她干嘛?”阿牛摸了摸空白的脑袋,很是不解。      除非他家大人抓她坐牢,否则,他会觉得大人被江水泡傻了。      现在城中人人都在传江边那件事,要不是全城人都知晓自家大人的为人,恐怕此刻站在道德风口浪尖的,就不止那个来历莫名,凶悍霸道的女人了。      “怎么说,也是她救了本官,本官理应当面道个谢才是。”湛台浚又咳了一阵,心想,还真让那个姑娘说对了,他很有可能已经染了风寒。      “好,大人你休息着,阿牛这就派人去寻。”阿牛解着围裙,又鞠了个躬,才小跑出门。      小松亭,那三个媒婆妇人自顾自聊完一阵,再次被管家好言好语请迎出门。      ……      安心缩在一幢挡风的墙角,醒来时,一个满脸污渍的男孩,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盯着她看。      安心默然的回视着他,在看到他手中那串带着肉味的糖葫芦时,眼睛忽然发光,她感觉到自己的肠子绞成了结。      于是,一刻钟后……      “喂,小孩儿,你别跑那么快,跑快了会摔跤,摔跤可疼啦!”安心苦口婆心的一路叫喊,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我不,你是个坏姐姐,想骗我手里的糖葫芦。”男孩一路跑,一路倒着弯,带着安心不停的在原地打圈圈。      安心跑的气结,没想到这里的孩子居然这么机灵宝宝,鬼里鬼气的。      停下脚步,摸了摸自己咕咕乱叫的肚子,安心老泪纵横。      垂头丧气了一阵,安心决定忘掉糖葫芦,因为正有一股白色的热气飘散在她的鼻端。      “大哥,能不能借我一个馒头,就一个,我可以给你洗碗刷盘揉面。”安心眨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的迷人又小心,一脸渴望而无辜的表情。      馒头君是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他呆呆的望着面前这个虽然头发松散,却也干净可爱的小妹子,心跳加速了好几迈。      挠了挠头,结结巴巴的笑着:“尽管吃……呵呵……尽管吃……不要……不要你的钱……”      在一波又一波苦逼命运中浮沉过来的安心,此刻大囧,她生涩的望着眼前满脸苟且的少年,心思飘向了各种可能。      场景一。      “嘿嘿嘿,吃了我的馒头就是我的人了。”      场景二。      “俺家有田有房有存款,不知道小妹你……怎么想。”      场景三,主角是她自己。      “啊,这馒头……有毒。”      然后,嗝屁。      接着在某个深夜醒来,发丝凌乱,衣服碎裂,原来自己已被ooxx。      然后有个妖里妖气的老女人,一脸黄褐斑,高唱:“来啊,带安心下楼接客。”      如此画面之后,安心简直想晕倒,她捂着口鼻,决定还是回头继续奋战那串糖葫芦。      于是,一个圈再一个圈,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小孩耍了,安心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跑的实在太累了,她挪到一株银杏树旁,靠上。      咔嚓,噗通——      奈何银杏树还太小,几乎同时间,银杏树被压断,安心也跌了个四角朝天。      “连你也跟我作对!”安心爬起来就是一顿猛踢。      低头却发现,鞋子也破了,大拇指正在友好的向她挥手。      而身后传来了一阵小孩的哭诉。      “爹,娘,我的生命树被一个坏姐姐压断了。爹,娘……呜呜呜……”      纳尼,奈何这路上一棵树也是他家的?可他哭的那么惨,应该不是假的吧。      “小孩,别哭别哭,不就一棵树嘛,姐姐赔给你就是了。”安心忙弯腰鞠躬,不停的道歉。      “怎么赔,这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爹娘亲手给我种的。”小孩说着,哭的更凶,顿时围过来好几圈人。      众人指指点点,口气还算文明,安心拗不过,只好不停的对着这个小祖宗点头哈腰,道:“你别哭,别哭,我再给你种一颗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小孩更是不依,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也不是我爹娘种的,呜呜呜……”      “啊……这……”安心彻底没招了。      “阿心!”马车里的人闻声拉开窗帘,失声叫了出来。      阿心,是他的阿心……      贺皖州不禁心下一痛,半年前,在知道自己要娶国相女儿的那晚,阿心悄然离他而去。      他找了她整整半年,一刻为歇。      “停车。”贺皖州厉呵道。      “王爷,京城有新消息。”正待他要下马车时,帘子外传来了明卫肖雄的声音。      “什么消息。”贺皖州拉帘子的手顿了顿,终是压下了下车的冲动。      “四皇子在皇后娘娘羹里下毒,被软禁了。”肖雄的消息震得贺皖州的手一抖,帘子被重新撂下。      “噢?”      “王爷,另外……淑贵妃密旨召见。”肖雄再次抱拳,声音小了许多,却也足够马车里的人听见。      “淮扬。”贺皖州心下一惊,立刻唤了一便衣暗卫靠近马车。      “在。”淮扬只微微颔首,眼神四处张望,防备着被行人看出端倪。      “即刻回湛台大人那里,告知他不用急着回京,另外,让他想办法扣住一切外来的可疑女子。”贺皖州如是吩咐到。      帘子再次被拉起一角,他心爱的人此刻是这番窘迫的模样,叫他如何放心,只是,眼下朝局变幻莫测,她还是暂时留在这个太平之地吧。      “阿心,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等着我……”      贺皖州剑眉微拧,手握成拳,就在此时,安心下意识朝这边看了一眼,贺皖州一惊,帘子抖落,在眼神交汇的瞬间,他的眼角一片湿润。      “是。”淮扬领命。      “另外,拿包银子,去替那位姑娘解围,就说……是一位姓贺的公子借给她的。”      淮扬颔首,从肖雄手中接过一包银子,朝着人群去了。      肖雄下令让马车继续前行。      贺皖州禁闭双眼,不敢再去看那张熟悉的面孔。      这边,西斜苑花厅。      湛台浚喝了阿牛熬的热汤,感觉好了许多。      正漱着口,有人来报,正是淮扬。      “我家王爷请湛台大人,即刻加紧城门来往人员盘查,勿要放过任何可疑的外来女子。”      “噢?王爷何意?”湛台浚放下擦手的帕子,回身对向淮扬。      淮扬抱拳道:“做属下的不能探听主人私事,还望大人体谅,助得王爷办成此事。”      湛台浚冷然,“无碍,王爷的吩咐自当要尽心竭力,只不过……王爷可有吩咐过,是什么样的外来女子?比如,年纪,胖瘦。”      淮扬思忖了片刻,确定王爷话里没有提到过,只好万分抱谦道:“这……淮扬也不知。不过……”      想到半年前,王爷曾让她保护过的一个女子,心下戚戚。      “不过什么?”湛台浚问。      “大人可以试试十五到二十之间的,胖瘦嘛……挺匀称的。”淮扬努力回忆,心下赞叹,那位姑娘其实真的长得不错,蛮可爱的。      “那,本官谢过少侠了。”      “不敢,淮扬告辞。”说罢,只听一声裙袂翻飞,人已不见。      阿牛还在恍惚之间,端着残羹冷炙,定在原地,张着大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阿牛,查的怎么样?”湛台浚出了花厅,踱步到了院中。      阿牛缓过来,急忙跟上,小声回复:“大人,只查到了一点点。”      “哪一点点?”湛台浚似乎饶有兴致,抬手拨着一根枯树枝。      “那姑娘应该是江北那边的。”阿牛擦着油渍的手,几乎很肯定自己的判断。      “噢?”      “她昨晚在一幢矮墙边睡的觉,早上还跟一小孩为了一根糖葫芦吵起来了。”      阿牛边说边笑。      湛台浚斜腻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估计是没钱回家吧,饿得急了,抢小孩东西吃。”阿牛继续闷笑。      “她现在在哪?可派人跟着?”湛台浚剑眉微蹙,心中有些不忍,毕竟,那是个好姑娘,刚刚救了她的命,却要在他的地盘上饿死了。      “跟着呢,大人你放心好了,她饿不死的,因为有个好心的有钱人给了她一包银子。”      阿牛撇了撇嘴,心下斐然,这凶妹子,命还真好。      “阿牛,准备一下,我们出府去看看她。”湛台浚更有些诧异了。      一边三王爷让他盘查来往可疑女子,年纪十五到二十上下,兜兜转转一个念头乍现,他不觉心想,难道,她就是三王爷要找的人?      阿牛不情不愿,“大人,你还病着呢,再说,天色已晚……”      “阿牛……”湛台浚打断他,语气里尽是威严。      阿牛一个激灵,忙道了声是,便下去准备了。      半个时辰后,阿牛提着满满一食盒吃食,跟着湛台浚一前一后出了西斜院。       ☆、湛台大人的邀请   湛台浚是在江边的一架小桥上找到安心的。      那会儿,安心正抱着膝盖,以完美的四十五度角看天,还时不时老成的叹息两声。      “老娘终于知道,什么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了。语文老师,你们辛苦了。”      湛台浚闻言,不觉唇角扬了扬。      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心中感叹,果然好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喂,看够了没有!”      安心早就发现了来人,见他不过桥也不转身离开,忍不住打断他的迷失。      却在回头间有些怔愣,那是怎样一副容颜,儒雅,俊朗,恍如谪仙。      “就是年纪大了点儿。”安心喃喃做着总结。      声音虽小,湛台浚还是眉目一凛,很显然他听到了她的话。      他收回眼光看向她时,也是有些怔愣,整个人虽然憔悴,发丝散乱,却有着一双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睛。      在夕阳金色余辉下,甚至能够看清她每一根卷翘而生动的睫毛。      “大叔,是你啊!”      安心不知凭着什么,只一眼就认清了来人的面容,那一嘴的胡茬,不正是昨晚自己救过的那个大叔嘛。      “大叔?”湛台浚的脸当时就绿了。      下意识摸向自己的下巴,心下了然,记得她昨日才调侃过这事,是自己疏忽了。      五年前,刚丧妻的他,内府没人打理,后来到了这里任职,他又一心扑在公务上,便再也没有工整的生活了。      而安心此刻也有了些安分,她不再想问他是哪个剧组的人,也不再会怀疑这是个剧组了,因为她分明看见镇子上所有人都在使用一种她从没见过的钱币。      甚至——她一辈子也不愿意想起的一幕,这里的人拉肚子时居然不用卫生纸,害的她用一卷湿布条解决了。      两个人定格在几步之遥,心中的恻隐之心却跨了好几个世纪。      “本官是来感谢姑娘救命之恩的。”湛台浚示意阿牛将吃食放在安心面前。      阿牛放下食盒,知趣的退到了几十步之外,转身背对着他们。      安心盯着紧紧盒子,顿时,一股肉香彻底击溃了她肠胃最后的理智,肚子里呼噜噜响个不停,安心使劲捶了捶,还是响,只好不好意思的侧了侧身,脸红到了脖子根,语气也客气了不少。      “谢谢大人,我、我确实很饿了。”      “饿了就快吃吧。”      “对了,你不是有银子的吗?”湛台浚一边给她打开食盒,一边探问。      “别提了,我不小心把一小孩的生命树撞断了……”安心接过吃食,大口大口的生吞起来,也不管形象好不好看。      安心就这样一边吃一边回答他的疑惑,一点儿都没觉得他为什么知道她有银子这回事,“他让我赔,嘿,您说巧不巧,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突然就有个好心人给了我一包银子。”      顿了顿,她问:“大人,您说他是不是给错人了?我花了陌生人的银子,这算不算犯法?”      湛台浚笑笑,避重就轻,道:“你也是真傻,一棵树哪值那么多银子。”      “他说了,那是他阿爸阿妈给他种的生命树,我知道这种树,很有意义的,我还觉得我给少了呢!”      安心一挥手,不以为意,边吃还边有些哽咽。      湛台浚适时递上一杯茶水,道:“那不是什么生命树,那是护堤树,前年本官带领乡亲们栽种的,你看,这里到处都是。”      安心顺着湛台浚的指引看过去,果然,江堤边的一大块空地上,有好大一片小树苗正在茁壮成长,大小正与那小孩的生命树一般大。      安心有些愕然。      湛台浚本以为她知道真相会暴怒,可惜他料错了这个女子。      “那也没关系,我看他穿的也不怎么好,那银子给了他,他说不定还能上几天学堂呢。”安心开始嘴硬,其实肠子都快青了。      言外之意便是,大人啊,您有必要好好教导一下您的百姓了。      “把银子都给了别人,不怕自己饿死吗?”      “怕啊,可那本也不是我的银子!”      湛台浚眼神一亮,忽而想起什么,道:“姑娘,本官是来谢谢姑娘救命之恩的,不知姑娘有没有什么是需要本官替你办到的?”      我让你体谅民间疾苦,包我吃包我住包给我分配工作,你会干吗!嘁!      “没有。”安心一扬手,轻描淡写。      湛台浚更是诧异了,看着面前这个脸颊红通的小女子,心脏处像被苍蝇叮了一口,痒痒的。      “大人请我吃饭,已经算是报答过了,安心很满足。”安心继续说到。      “你……叫安心?”好名字,湛台浚心想。      “不知姑娘府上几何?”      “府?府吗?唔……”      安心有些哽,跟古人说话,到底还没练到家,随时随地吃瘪,也是正常。      随即尴尬笑笑,“没有,就我一人,孤儿。”      湛台浚闻言心中有了些判断,遂不依不饶,“姑娘哪里人士?”      “哪里人士……这里是哪里啊……这江……会是黄浦江吗?”安心心下大惊,却也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淡淡到:“噢,江那头来的,可能算上游吧!”      “可是凉城?”湛台浚好整以暇看着她由红变青又变红的脸,心里某处更痒了。      眼前这个女孩子真是可爱,尤其那双大眼睛,似是会说话,眼珠埋在睫毛下溜溜直转,还以为他看不见?      “噢!”安心小心的点了点头,低头啃了一口鸡腿。      “有通关文谍吗?”由于职业习惯,湛台浚打算开始公事公办。      “没有啊。”安心实是没想到问题在这里,下意识抬起头,一脸错愕。      “姑娘,没有通关文谍,你如何进的城?”湛台浚抱臂看戏。      “啊?”安心讪讪,尴尬一笑,“大、大水冲来的呗!”      “那本官送你回去。”湛台浚站起身,作势要带她离开这里。      安心拿着鸡腿的手抖了一抖,心想,这里好歹算熟悉了,再换个地方的话……      “啊……这里挺好的嘛,为什么要回去,呵呵,我不打算回去了。”安心泰然自若的说着这番话,心里却很是心虚。      湛台浚是越发看的明白了,眼前的女子应该就是三王爷留信让他找的人,只是她是谁?与三王爷有何瓜葛?留下她对于她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我朝有明文律法,双城互通皆需有通关文谍,可姑娘……”湛台浚欲言又止。      她当然也知道古代人的确是有通关文谍这码子事的,就好比护照?搞不好应该还要坐牢吧!      “大人,你就不能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我吗!”眼睛转了转,她道。      安心终于是想小人一回了,毕竟,救命之恩大于天,何况当官的人不都有自己的一方特权嘛……      安心很是安心的期待着这些小九九。      “姑娘的救命之恩,本官不是已经谢过了吗?”安心万万也没想到,湛台浚翻脸比翻书快。      湛台浚很显然看出了她眼睛里的利箭,继续道:“这是姑娘自己说的,姑娘难道忘记了?”      “啊?这也算……”安心无语凝噎。      她想起了一句话,自己挖的坑作死也要填完,因为不作就不会死。      “明日卯时,来本官的别院。”湛台浚转身,吩咐了一句,就要离开。      安心起身扯住了他的袖子,急问:“大人,卯时是几时?”      湛台浚愕然,看看自己被油腻污染的袖子,再看看一脸纯然的安心,总也发不起火来。      他指了指东方,“明日日出时分你就可以出发了。”      安心点点头,松了手。      突然,她像明白什么似的,再次弹跳起身,再次扯住了他另一只袖子,“大人,您是要带我去坐牢吗?”      湛台浚心下失笑,这女人,还真是……      他抽回手,故作神秘:“不想坐牢你就来,至于为什么,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说罢,认真将她唇角的污渍抹去,转身走出了老远。      安心只觉唇角有温热窜过,心里咯噔一下,狂跳不止。      她捂着心口望向那抹远去的背影,是那么颀长而俊逸。      而这一幕刚巧被转过身的来阿牛看了个正着,他懊恼不已,“唉,咱们这么好的大人,难道真被那个凶巴巴的小姑娘给迷了魂?”      一路上,阿牛都在打听安心的事情,在听到自家大人要将她带回别院时,心里刺了一下。      他想他猜的果然八九不离十。      “别瞎猜,本官觉得她应该就是三王爷要找的人。”湛台浚负手走在前面,忽而转头冲他笑笑,“阿牛,一会儿给这位安心姑娘送点衣物过来。”      阿牛更不解了,“大人,您真的被她迷住了吗?”      “什么?”湛台浚步子顿了顿。      阿牛一惊,忙道:“昨晚她对您那般无礼,很多乡亲都在说她的不是,阿牛觉得,大人还是离她远一点。”      “阿牛,别忘了,安心姑娘救过本官的命。”湛台浚呵斥他。      阿牛不以为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接下来字字铿锵,“本来就是,谁知道她哪里来的,大人落江的时候,她怎么就那么巧在江里,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下着那么大的雨,跑江里去干什么!”      湛台浚不自觉顺着他的话牵引,倒也觉得有些道理,“嗯,你继续说下去。”      阿牛跟打了鸡血似的,左跑跑右跳跳,在湛台浚耳边闹得不亦乐乎。      “而且,三王爷要找她,只说是形迹可疑,说不准她还是个江洋大盗,或者逃犯什么的,万一咱弄错了,不是得罪了上峰吗?”      湛台浚点点头,却也摇摇头,“她不可能是你说的那般不堪的人物,本官料定,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阿牛眼见自己的舌头都快磨出泡来了,自家大人还是一根筋,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阿牛,本官自有主张,你也别担心了。如果街坊邻居真有微词,本官可以娶了她。”湛台浚说到这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角又不自觉的勾了勾。      是啊,她那么善良,在江里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救他上岸,不顾世俗眼光,也要给他度气活命,就连天降横财也能视如粪土,她这般的心胸和气度,以及她和他之间这种缘分和情分,天下南寻。      “娶、娶她?”阿牛哽了一哽,差点飙下泪来。      泸沽城多少富家千金如花美眷,想抢着要嫁给自家大人,自家大人连见都不愿意见,三个媒婆隔三差五的上门做亲,皆被大人以公务繁忙为由,挡在了门外。      这三年,别人看不清,他可看得清,大人不是不寂寞,他只是不想随便找个人虚度年华罢了。      可今日这番话,在他阿牛看来,简直是随便极了,要是大人真娶了那个不明来历没有修养的女子,他是第一个要痛心的。      “阿牛,你还不了解她,等你了解了她你也会喜欢她的。”湛台浚爽朗一笑,貌似捡了个大宝贝似的。      阿牛勉强扯了扯嘴角,安静的跟在他身后,思绪缥缈而错乱。独自黯然神伤去了。      入夜,湛台浚靠在床沿,拇指反复摩挲着自己的唇,眼神定在某处发着呆。      在想到昨日她附身将柔嫩的红唇贴向自己的时候,不自觉就心跳加快。      桥上的安心裹着被子,看着月亮打着饱嗝,思虑出了一个特别有建设性的课题——人呐,别太饿,也别太饱。      就像她现在这样,捧着肚子,打着饱嗝,就想来一杯去油腻的果汁,哪怕一口也好啊。       ☆、大人今日的改变   临近秋末,一般大户的府中,都得着手准备冬用,自然很是忙碌。      西斜苑也不例外,丫鬟奴仆都起得比平时早了些。      当他们穿过回廊,走近小松亭时,都不禁擦了擦眼珠子。      几个大胆的甚至开始议论纷纷。      “嘿,你们有没有觉着,咱们大人今天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胡子刮了,衣服也换了。”      “大人来咱们泸沽城三年,他的习惯我可是太清楚了,平日里除了官服就是素袍,今日怎么穿起紫色来了。”      “估计大病一场之后,转了性子吧!”      “这理由不太有说服力呀!”      “散了吧散了吧,不管怎么样,只要咱大人好好的,怎么都好。”      “要是能给咱们找个新夫人回来,那就更好了。”      “就是就是,大人真帅!”      “其实,大人也不老嘛……”      ……      小松亭里正练着姿势和对话的湛台浚,听到的就是下人们这番激烈而生趣的对话。      他顿了顿,抬起双臂,转了个囫囵开始打量起自己。      其实,除了净了面换了身干净袍子,也没什么变化吧!      阿牛将脸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憋着一股坏笑。      “本官今日……果真不同?”湛台浚忍不住问到。      “是很不同,大人今天看起来特别精神,一点都不像三十岁的人。”阿牛竖着一根大拇指,很合时宜的夸赞了几句。      湛台浚满意的点点头,理了理衣襟,又问:“等安心姑娘来了,本官就照刚才那样说,你觉得怎么样?”      阿牛笑得更颤,这动了小心思的大人,是越来越可爱了。      “嗯,阿牛觉得很好,不过您得多练练,我看您好多地方都结结巴巴呢!”      “是吗?”湛台浚很是受用,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      其实,他已经一夜没睡了,这难能可贵的失态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信,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刚认识两日的女子兴奋到一夜无眠。      这时,大管家周全走了过来,带着一脸喜气。      周全是这所园子原来那家主人的管家,因为主人举家搬迁去了番邦,就他一人留下来看园子。      湛台大人三年前买下这所园子的时候,也是可怜他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便将他留了下来继续担当管家一职,并向他说明,这园子永远不会再转卖,他可安心养老。      是以,他是管家,却更像个长辈,是所有人中最关心自家大人亲事的。      每每那三个媒婆妇人来的时候,他都要好好与人聊上一阵,打听打听哪家姑娘更贤惠。      不曾想,今日便有个很可爱机灵的小姑娘找上门来了,他怎能不欢喜。      他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蹒跚着步子迈上小松亭,对湛台浚恭敬施了一礼,道:“家主,门口来了位小姑娘,说是家主请来的客人。”      “周伯这是客气什么,说了您不用对我行礼,那姑娘是我请的,快把人带进来吧!”      湛台浚唯一不在这个老人面前摆官腔,而是将他当做长辈般敬爱,所以在老人面前,他的‘本官’自然就成了‘我’。      周伯拍了拍湛台浚扶着他的手,连连“欸”了好几声,忙朝大门口迎着安心去了。      “阿牛,你先去忙别的事,没我的吩咐,别过来。”湛台浚又理了理衣襟,总觉得哪里有点胳应。      阿牛知道自家大人是真紧张了,紧张的连平时的‘本官’也不对他用了,阿牛抖了抖精神,怕自己笑出声,捂着嘴点了点头,“好,阿牛正好也要去衙门里将公文取回来。”      湛台浚点头之际,一抹鹅黄色的倩影翩然而至。      安心扒在一座假山石后面,里里外外不停的打量,吃惊,赞叹,开心,惆怅,一路上全是她丰富可爱的表情。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湛台浚不自觉就笑了,准备了一早上的台词也忘的干干净净。      “大人。”安心立在亭子下,想了个最恭敬的姿势,唤到。      “你来了。”湛台浚语气冷然严肃。      “大人,这里是你家吗?”安心问。      “嗯,你用过早膳了吗?”湛台浚下了小松亭,立在她面前,以惯有的居高临下的姿态问她,即使是一句很自然的关心,也是这般气势如虹。      安心这才仔细打量起他来,刮去胡茬的湛台大人,真是俊朗非凡,再认真捯饬捯饬,简直与小鲜肉有的一拼。      尤其他那身紫袍,将他宽阔挺拔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安心不由得感叹,这副好皮囊,简直是俊雅天姿,秀色可餐呐。      还好自己也不矮,一米六七的个子,正好到他的肩头,简直是黄金比例。      呸呸呸,想什么呢!      湛台浚一直凝视着她,将她每一个惊讶和每一个挣扎都看进了眼里,很明显,她被他惊艳到了,很好,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见湛台浚盯着自己看,安心下意识摸了摸随意搭在双肩的长发,脸红了一大片。      “咳咳,呵呵……大人,不知道您叫我来,是……”      “安心,你用过早膳了吗?”湛台浚替安心打破着尴尬。      安心倏的眼眸一亮,对耶,她还没吃早饭,摸摸肚子,确实好饿噢。      “没、没有。”安心结结巴巴,忽然就不敢看他了。      湛台浚不自觉替她理了理长发,问:“怎么不绾发?”      “起来的晚,没来得及。”她其实很想说,她不会绾他们这里的发。      她一个现代人,离开了橡皮筋,对头发就没了辙,尤其她还是齐腰的长发,简直就是古代生存条件下的一大天敌。      正好一名女侍从假山后面走过,湛台浚抬手唤她,“暗香,你过来。”      叫暗香的小姑娘看起来与安心差不多的年纪,听到召唤立刻小跑过来,在见到安心时很自然的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晶亮的小虎牙,那模样十分活泼可爱。      安心也随心的回给她一笑,两只浅浅的梨窝立刻晕染开来。      湛台浚捕捉到了她的笑容,心中一暖,他对暗香吩咐道:“带姑娘去你房里收拾收拾,再带到花厅用早膳。”      暗香一个屈膝,答了声是,忙拉着安心一路小跑着去了。      湛台浚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不觉就疑惑起,自己对她究竟是种什么感觉了。      一刻钟后。      梳了简单发髻的安心,仍有一半的长发被披散在腰间,发髻处是鹅黄色的绸带。      她跟在暗香身后一路走着,风拂过,发带与裙摆随风而扬,惹得好多仆从躲着观看,人人赞不绝口。      “还不错啊,挺漂亮的,走路也大方,不像平时刘三娘她们带来的那些世家小姐。”      “我看也是,咱们大人随性惯了,我呀早就看不得那些矫揉的千金小姐了。”      “千金小姐,也有好的吧!”      “有是有,但不一定会被咱们大人遇上,不是么!”      “也对,也不对,不过……要是这位姑娘真能做咱们的新夫人,我倒也是同意的。”      “大人的事还由得你同意?我看大人早就喜欢人家了,只是藏着掖着不敢说。”      “听说,就是这位姑娘将咱们大人从江水里捞出来的呢。”      “是吗?那还真是缘分啊!”      走过众人视线的安心,心口舒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她总能感到附近有好多双眼睛盯着她看,看的她背脊冒凉,手心发汗。      “安心姑娘,穿过这月牙门就是花厅,你自己进去吧,大人在等你用膳。”暗香决定还是福了一礼,才笑着转身离开。      安心有些慌张,也学着她的样子回了一个古代礼,转身朝着月牙门里走去。      要说古代人也真是享受,吃个饭还有个这么大气宽敞又别致安静的院落。      月牙门里有一块不大的空地,空地两旁都种着已经看不出品种的花树,足足有一人多高,花树下有一架小型秋千,和一方四人围石桌凳。      秋千和石桌上没有一点灰尘和落叶,显然也是被人尽心打理着的。      再走深一步方知,与月牙门正对着的,是两间并排的小房子,安心有些疑惑究竟要进那间去,总不能一间间挨着敲门吧!      这时,一个脑袋从左边的门里探了出来,安心整理好笑容好要上前询问,那脑袋突的又缩了回去。      安心有些尴尬,脚尖杵在原地都快刨出一个坑来。      终于,那门再次开启,刚刚那个脑袋带着他整个身子迎了出来,安心见他是一身小厮装扮,却是个稚嫩的小男生,年纪上看,应该比自己还小一点。      小男生也不着痕迹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儿,才躬身道:“安心姑娘,快进去吧,大人就在里面。”      说完又一个躬身,才三步两回头的离开了月牙门。      安心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和头发,好一阵才挪起步子。      门虚掩着,安心不敢继续打开,就着那个门缝侧身挤了进去。      刚进门的她,就被面前一桌丰盛的菜肴吸引了,她咽了咽口水,忘了礼数冲着上首的人的问到:“大人,您今天府上要来很多客人吗?”      湛台浚看着整好妆容的她,很是满意,虽有些诧异她的问话,还是淡淡的说到:“没别的客人,都是给你准备的,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让厨房随意备着些。”      “大人您太客气了,眼下对于我来说,有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挑啊!”安心尴尬笑笑,小心往餐桌边移动。      “快坐吧,我让厨房依着时间做的,温度应该刚好。”说着,湛台浚还自发给她夹了一块鹅肉。      安心受宠若惊,没想到一大早上就能吃肉,哪还有什么自制力,抄起筷子赶紧将鹅肉整块塞进嘴里,深怕慢一刻这肉会再活过来飞走似的。      湛台浚不慌不忙看着她一个人吃,嘴角又在漾开笑意。      安心被看的有些囧,抿了一口清汤,挑开话题:“大人,您家真大啊,简直现实版的苏州园林嘞。”      苏州园林?湛台浚剑眉微拧,遂又笑到:“安心,你喜欢这里吗?”      “当然喜欢啊!”安心舀了一口汤喝下,被食物喂饱的神经开始膨胀,几乎不假思索的说。      “那就好!”湛台浚端起茶杯满意的点点头,低头呷了一口热茶。      安心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哇塞,要不要连喝茶的动作都这么优雅,手指白皙修长,抿唇的姿势都是那么性感,这男人,可真是个尤物。      “大人,您今年多……噢,贵庚?”安心觉得现在把他当大叔看,简直太浪费了。      “刚进而立。”湛台浚眼神微挑,放下茶杯,举止干净而优雅。      “三十?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啊!”其实,明明第一眼就把人当三十看的,这会儿,安心想要口是心非一回。      而这些,聪明如湛台浚,又岂能不知,他笑笑,不答反问,“你呢?”      “快十八了。”安心噢了一声,低头夹了一片滑藕。      “嗯。”头顶一个鼻音传来,透着些微妙的感觉。      “大人,这季节怎么会有藕呢?”开玩笑,又没有现代科技,哪来的藕。      “噢,在本官管辖之内有一片深谷,谷中四季如春,本官看着温度适宜,便试着种了些,没想到两年时间,就有了成效,不过你吃的这碗,应该是今年最后一份了。”      “还有这样的山谷呐。”下一句,我真想去看看呀!      “有时间,带你去。”湛台浚倒了杯茶给她,安心接过,心情却大不相同了。      堂堂一个抚台大人,亲自给她送食物送衣服,请她入府吃饭,还说要带她去山谷玩。      约会,送包,请客,旅游……哇塞,撩妹的节奏嘛!      “咳咳,大人……您让我今日过来,究竟有什么事啊?”安心吃的有些悻悻,索性放下筷子。      她已经吃了人家一块清口的天价藕,嚼了一块美味的天鹅肉,所谓无功不受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再这么吃下去,得把人都陪进去不可。      “自然是想让安心姑娘,帮本官一个大忙!”湛台浚似乎早就在这等她,抱着胳膊,好整以暇。      “大人,我什么都不会,我也什么都没有,全身上下就剩这一张□□,还给泡皱巴了,估计您这也没提款机不是。”      安心从腰中摸出来一张橘色的某银行的工资卡,放在了湛台浚手边。      湛台浚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因为泡水而几乎面目全非的方块,眉毛一挑,道:“其实这个忙,很简单,就是留在西斜院一个月,吃住都有本官供应着。”      一个月足够将她的心收编了吧!湛台浚自信想着。      “啊?”      安心此刻很想摸摸湛台浚的额头,是不是喝江水喝傻了,但转念一想,世上绝无免费的早餐。      “就是这么简单,姑娘以为多难?”      “我以为……我以为……大人,您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附加条件?”      “有。”      看吧看吧,就说哪有这么好心。      “但至于条件是什么,现在还不能说,也许,一个月后你就知道了。”      “可是大人,我实在找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您这么做的理由。”      “你可以当做是你救过本官的报答,也可以当做是本官父母官的天性使然,收留孤儿,照顾弱小,怎么样,这两个理由,你可以自行选择一个。”      安心听到这里,眼珠以风速滴溜溜转了几圈,一个更好的主意油然而生。      “大人既然是父母官,您看我这么乖巧可爱,不如,我直接给您当女儿吧!”      说着,安心果然递上了一个‘萌萌哒’的表情。      湛台浚瞬间噎成了泪人,他对她好只是出于男人对女人而已,女儿,她怎么会这么想。      “本官有女儿。”他愤愤,这姑娘居然还是认为他老。      “那我给您当义女,义女您总没有吧!”      为了长久饭票,安心决定不依不饶,再接再厉,恬不知耻,一脸萌笑。      “俸禄有限,养不起那么多。”      安心感觉得到,湛台浚的茶杯此刻是毫无风度的摔上桌的。      “那大人好吃好喝招待,留我一个月做什么?”安心疑惑。      “如果你觉得心有不安,可以在院子里做些活计,比如奉茶!”湛台浚斜了一眼她。      “那有工资没?”      “工资?”湛台浚反问。      “噢,就是月钱。”安心一拍脑门。      “没有,你的劳动用来抵菜钱。”      湛台浚瞬间黑脸,转眼间就变换了阴冷而陌生的语气。      “噢。”      行吧,眼下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比得上湛台大人的羽翼之下了,不管将来如何,要面对什么,万事都得先吃饱穿暖安全冬眠再说。      安心埋头苦干,决定吃光这一桌美味佳肴,只把桌子留给小气的大人。       ☆、偶买噶唯一的bra   在安心吃饱喝足之前,湛台浚先起身离开了。      还好他唤来了暗香,教了些西斜院特有的规矩,然后领着她去了隔壁的厢房。      厢房里陈设简单,雕花屏风后面是一张旧床,被子颜色并不鲜艳,却也干净整洁。      窗边有一方矮榻,一张方桌,桌角一盆蝴蝶兰,矮榻靠着一墙书架,书架上摆满了整齐的书籍。      安心随手挑了一本,只见书皮上有三个醒目的繁体字,而作为连现代简体都快遗忘的她,自然是不认识的。      但就墨迹浓淡有度,字苍劲不失秀气来看,应该是大人自己写的手抄本。      果然,古人很爱惜书籍,可能是因为要常年翻阅,故而情愿自己手抄。安心如是想。      走向方桌,上面还有半截摊开的宣纸,纸上还有未写完的文记,安心看了许久,没认出几个大字,只好文峰不动,让它们继续在桌上躺尸。      “姑娘,因为收拾得急,只能先腾出床铺来,不过你放心。被子是今早新换下的。”      暗香说着,又抱进来一盆金鸡菊放在床头,那金黄色的小花一入厢房,安心立刻觉得眼前一亮。      “这花……”      “噢,原本是大人大书房里的,大人说这院子冷清,让搬来给姑娘解解乏。”      “那替我谢谢大人。”听说是湛台浚送的,安心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暗香拉着她出了房门,准备带她去西斜苑其他地方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一边走着,安心一边听着暗香的介绍,这会儿她才从暗香口中才知道,花厅本来是一间膳房和大人午睡的厢房组成的。      “现在是秋末了,大人很少会再午睡,加上姑娘又是客人,与我们住在一起不大合适,因此,大人才决定把厢房腾出来让给姑娘住。”      安心点点头,其实这样也挺好,有一间很少人走动的精巧小垸子,睡饱了出门就是食堂,饿不死也冻不死。      这生活,与在医院实习生寝室,也没多大差别。      唯一更优越的是,她现在居然是不劳而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暗香,大人说让我做奉茶丫头,你们这是怎么奉茶的呀?还有,你们家茶房在哪?还有,大人平时喝什么样的茶叶?还有,一般什么时间需要奉茶,奉哪里去呀?”      安心就像第一次参加工作一般,紧张的抓着暗香的袖子,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      暗香嗤笑,大方的露出两颗虎牙,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松心态。      “姑娘放心吧,大人不是真想让你干活,若是奉茶嘛,大人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唤你,你不必紧张,咱们府里伺候人的人,都是随着大人一般随和着的。”      暗香拍拍安心的手,又道:“所以,姑娘只需顾着自己平日吃好玩好就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暗香说,我会帮你的。”      “暗香,谢谢你。”      “不谢。”      暗香笑着,又将她拉进了另一道拱门里,安心仔细的看着,这道门里才真是别有洞天。      满树满树的梨花还开着,通幽的小径处,落满了花瓣,树丛环围着一座八角小凉亭,凉亭连着一弯回廊,回廊下是一小潭湖水。      “姑娘,这边走。”      暗香带她上了回廊,安心点点头,一边走一边欣赏着院中的景观。      “其实,安心姑娘,你还不了解我们家大人的脾气,我家大人很通情达理的,从来不会打骂下人,如果真有什么惩罚,也是背背书抄抄书什么的,体罚从来没有过。”      暗香带她坐在回廊的长椅上,指着一幢小楼道:“姑娘快看,那儿就是咱们大人的卧房。”      “噢。”安心随意瞟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暗香,听你这么说,你家大人还真是开明的好官啊,那你们家夫人一定很幸福!”安心道。      古代女子无地位,这种男人也算是极品了,能成为他的夫人,必定贤良淑德,举案齐眉的模范妻子。      暗香闻言,脸色都灰了,拍了拍安心的手道:“唉,哪有什么夫人呐,大人的夫人五年前难产过世了。”      “啊?那大人有孩子吗?”安心实是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遂关怀备至。      “嗯,是有个女儿的,不过,因为大人三年前调离京城,大人怕女儿跟着吃苦,便求了一份恩赏,将女儿留在了宫里教养。”暗香如实回答。      “原来,你们大人过的这么心酸啊,那后来呢,没有再娶吗?”安心渐渐面露怜色。      暗香不禁偷偷看了一眼安心的神色,莞尔一笑,道:“大人这些年一直为公事所累,虽然是有很多千金小姐主动上门求亲,但都被大人挡在了门外,所以,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      安心点了点头,一点儿也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妥。      她这才想起自己两天没洗澡换内衣了,便道:“暗香,我能不能……洗个澡啊?”      暗香恍然,一拍脑袋。忙道:“哎呀,瞧我这狗记性,本就是要带姑娘去浴房的,怎么说着说着就给忘了,走,我这就带姑娘过去。”      浴室居然也是一间单独的院子,安心腹诽,天杀的浴室,居然这么大个池子,给人洗澡还是游泳呢?      吃人家的饭住人家的房子,又来浪费人家一池的水……安心嘴里似塞了一个鸡蛋,又羞又囧。      暗香一面撂着纱幔,一面朝身后的安心看去,见她有些吃惊,忙道:“收拾的比较仓促,因为很久没用了,大人昨夜特意嘱咐过,没想到紧赶慢赶赶上了,姑娘快进来。”      安心只好乖乖上前两步。      “水是活泉水,每日都在更换,很干净的。”      “泉水会自己发热?”      “噢,池子下面有个炭房,可能是大人另外吩咐了人起了炭火吧。”      暗香走向池边,将手伸向池水,开心道:“姑娘,温度刚好,你快用着吧,我去给你拿干净衣物。”      “不了吧,这身是早上才换的。”      “换身干净的总是舒服些不是,你快去池里泡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暗香。”      “嗯?”      “麻烦你把门关好。”      暗香笑,“放心吧,院里人都知道姑娘今日要用浴池,除了我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嗯。”      脱了衣服,安心踏入了池中,池水暖暖的,冒着热气蒸在脸颊上,说不出的舒服。      这种惬意,恐怕只有大秋天泡过江水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内衣吸了水有点重,安心下意识捏了捏那两团海绵,偶买噶,不捏还好这一捏全泡浮了,轻轻一挤布就破了。      “我唯一的bra!”      安心欲哭无泪,这古代衣服本就轻如薄纱,没有内衣的话,唔,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姑娘,是我暗香,我进来喽。”暗香抱着一套水红色的纱裙,进了纱幔。      绕是她是女人,安心还是不自觉把身体朝池壁挪了挪,好挡住将要乍泄的几许春光。      暗香见状,心下了然,随蹲下身将衣服放在池边,起身道:“姑娘,衣物我给你放在这了,你再泡会儿,我一会儿再来给你梳头。”      安心点点头,又摇摇头,万分抱歉的问:“暗香,你能先借我一件bra吗?你看我的都泡散了,没法再穿了。”      安心提抡着一件对于暗香来说特别奇怪的物事,手轻轻一扯,就成了碎片。      “布……布什么?”暗香问。      “噢,内衣……呃,裹胸。”安心想着一切接近的词汇。      “噢,明白了,我已经给姑娘预备了,你看,在这呢!”      说着,暗香从衣物的最下面扯出一条白布,举得老高。      “啊……这个啊……怎么用?”安心有些失望。      “你看,就这么一裹,带子一系就好了。”暗香很友好的示范了一遍。      安心点点头,暗香笑笑,放下白布条,转身出了门。      这繁琐的衣物叫安心一个人忙碌了很久,也没见到暗香回来给自己梳头,便拿早上穿的裙子随意擦了擦湿润的头发,开门找自己的房间去了。      湛台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午膳时间已经过了,他本想直接去书房,写封辞调的折子,然后安心在这里做好一方抚台。      没想到迎面碰上了刚出浴房在回廊里来回踱步的安心。      她穿着水红色的衣裙,就如同秋日里的一朵海棠,美丽而芬芳。      一头乌漆漆的长发贴在腰间,鬓边已然半干的发丝随风清扬,贴在她朱红的唇上,妩媚而灵动,那画面直叫他刻骨铭心。      “安心。”湛台浚上前两步,叫住了她。      “大人。”安心像是找到了救星,忙一个飞扑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湛台浚问。      “大人,我迷路了,找不到回花厅的方向。”安心揪着手里的衣服,眼神有些惊慌。      “来,本官带你回去。”湛台浚伸出手,拉上她,转身朝右方走。      “谢谢大人。”安心的手被包裹在他温暖的大掌中,一种极大的安全感萦绕在了胸口。      湛台浚低头看着她的小手,又转头看了看脸颊有些泛红的安心,满足的笑了。      一路上,湛台浚走得极慢,安心也不催促,她只是觉得这次回花厅的路,比来时要长了许多。      而聪明如他湛台大人,怎么会放过这个与她一起游园的机会,即使自己这会儿真的有些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与这个小丫头在一起,他就会很开心,甚至于不愿意再放开她的手。      安心感觉到湛台浚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下意识就唤了声,“大人,这是回去的路吗?”      湛台浚勿自笑了笑,手中的力度轻了些,道:“怎么,安心怀疑本官对自己家的熟悉程度?”      “不是不是。”      安心晃了晃脑袋,解释道:“我只是刚沐浴出来吹了风有些冷,想早点回房而已。”      湛台浚顿住步子,回头看了看她,遂解下自己的外袍,替她披上。      安心低头看着长袍拖在了地上,有些错愕,“大人,你这样,不好吧!”      “你不是冷吗?”湛台浚拢了拢衣服,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      “嗯。”安心点头。      “那本官关心自己的百姓,有何不妥?”      “嗯。”安心又点头。      实话说,他讲的也没错,何况,他的袍子还保留着他的体温,这会儿披在身上也确实舒服。      湛台浚凑近了些,清风微徐,传来他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安心有些慌神,只觉得那香味甚是迷人,淡得正好,却不过分。      “安心。”湛台浚语气温柔。      “嗯?”安心抬高了眸子。      “你和三王爷,是什么关系?”      安心愕然。      “大人,我统共来这里才不到两天,认识的最大号人物就是您了,哪认识什么王爷!”      “真的?”      “我要是真认识什么王爷,还至于过的这么惨吗?”      湛台浚闻言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立即做了一个决定。      “本官觉得,有些事今日就可对你言明。”      “言明什么?”安心下意识抬眸。      “早膳时你问本官留下你有什么目的,本官现在就想告诉你,。”      因为,一个月实在太长了,湛台浚如是想。      “噢,大人请说,只要安心做得到!”      安心也认真起来,眼睛一眨不眨,期盼着下文。      有条件就好说了,只要条件公允她又完成的好,那么,她就可以安心的在这里吃喝住,一切都是自己凭本事换来的了。      “你自然是做得到,就看你肯不肯。”      湛台浚眼眸深邃,笑容如一抹春风,叫人迷醉。      “卖身?”      安心不知为何有这般思维,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也可以不这么想。”      湛台浚只微微惊讶了一下,便以极快的速度掩去了眼底的不安。      “那就是咯?”安心有些邪恶的看向他。      “你知道的,本官年过而立,膝下无子……”现在换湛台浚手足无措了,他悠悠的背过身去。      “大人,我还小,才十七岁。”安心跟上,站到他面前。      当然重点不是这个,安心心想,就算我二十七也不行啊,不能因为换了个环境,就沦落到随便给人生孩子的地步吧!      “如若这样……那本官只好遣送你回凉城,或者……关你进牢房。”湛台浚很是严肃。      安心心下一惊。      “大人,我顶多算偷渡,不对,是无照旅游,并没有犯法。”      “犯法与否,不都是本官说了算吗?”湛台浚一抹邪笑。      “大人,你是要威胁我?”安心大骸。      “安心,坐牢与妥协,你只能选一样。”湛台浚继续笑,看来,她还是有弱点的。      安心有些委屈,眼里竟然渗出了些水雾,语气也带了恳求。      “大人,你都好心收留我了,就不能再好心一点吗?你没有儿子,可以多一个女儿嘛!”      “本官说了俸禄有限,养不起那么多。”湛台浚眉眼一蹙,明显不太满意她的提议。      “大人,我很可怜的,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收留我?”      安心这下是真慌了,她连男朋友都没交过,就要给人生孩子,还是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人。      苦在这个社会连份像样的工作岗位都没有,所谓民为官生,一时间,安心堕入了官叫民死,民不得不死的惆怅中。      “本官保证,只要你给本官生一个跟你一般可爱的儿子,本官会给予你相应的回报。”湛台浚换威逼为利诱。      “您是说……给代孕费?噢不,补偿费?”安心眼睛一亮,好嘛,大不了事后拿钱走人。      有些事有些改变有些妥协,一闭眼就完成了,眼下还能有什么比饿死事大的呢!      “万金。”湛台浚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动心,索性使出大手笔。      他想,只要能够拖住她留在身边,等他们有了结合,一切就会顺理成章,她再也逃不开自己了。      北风吹起,带来了主院的梨花香,眼前的男人,高大俊逸,气质如兰,手中他掌心的余温还在,安心的心房无时无刻不被他的温润所融化。      眼下的情势来看,留总是比走好的,那么,随心吧。      “成交。”安心一咬牙,这一刻,她是连自己都不敢再看了。      湛台浚没有再说话,牵着她继续朝花厅走,因为,他好饿呀!      安心忽然想到什么,问到:“大人,您不是说自己俸禄不多吗?”      “祖产!”湛台浚潇洒一挥,声若空谷传音,沁人心脾。      安心内心一荡,久久不能平静。      从前的她本也不是缺钱的主,可这会儿却被他的背影所倾倒——我的大人欸,原来,您还是个官阶不低的富二代,那我更加惹不起了。 ☆、月下惆迟变相逢   入夜,安心在床上抱着被子只打滚,她气结,吃了人家的饭就要卖身了吗?      湛台大人的诱惑果然是致命□□。      不行!      安心腾的坐起身,不可否认,吃饱喝足之后的她有点后悔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软懦,为了免费口粮就委身于人?      她觉得是不是哪里误会了,是不是该跟大人解释清楚,要么做个丫鬟也可以,好歹也算自力更生不是,生孩子神马的总归不是她该干的事,这太荒唐了。      安心掀开被子下床,摸索着起身穿好鞋子,揉了揉眼睛,待眼睛适应了黑夜,才拉开门凭着记忆找落梨院去了。      落梨院是她自己在心里给湛台浚的院子取的名字,白天她分明看见那块院匾上字迹模糊不清了。      房里的湛台浚此刻也不安稳,想着白天那件事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烛火幽暗,窗棂上照着他挺拔而纠结的身影,一会儿喝茶一会儿翻书,他总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烛火‘啪嗒’又燃尽一盏,湛台浚胸口窒闷,索性扣了书本,半躺到榻上假寐。      翻来覆去,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发昏说出了那些话。      安心还是个半大孩子,他与她不过才认识两日,他亦没有三媒六聘,对她提出如此条件,与逼迫有何区别。      想着明日见了大家会尴尬,湛台浚索性下床穿好鞋子,在衣柜里翻了几件换洗衣物,拧着个包裹,准备去衙门凑上几晚。      安心摸索着穿过梨花甬道,走上回廊,月色朦胧洒在冰冷的湖面,倒影出些许苍凉的斑驳。      她不禁停下了脚步,手握栏杆,静静凝望着沉静的湖水,一抹迎合着秋日寂寥的怅然突的窜上心头。      有些是非过往,在安静中回味起来,就像是一场梦,如今的际遇,也更像是天方夜谭。      而唯一相似的,是两者皆有同样的因果,不过都是起于自己的任性与盲眛罢了。      时光不老,人心难晓。      深吸一口气,安心欣然。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便是那十七年的记忆也会随之远去。      人生苦短,也许能留下的只有现在,一段唯一可以握在手中的命运。      安心暗暗想着眼下的环境,若自己未死,无法理解,若自己已死,便当重生吧!      但无论哪一种,安心都无权再浑浑噩噩一遍,她必须老老实实尊重一回自己的人生。      “其实,他也挺好的!”      安心遥望着天边的月色,喃喃自语,回身走下了回廊。      晚风吹行舟,梨花应雨落。      安心停在一树梨花丛下,巧笑嫣然。      还好,还有一片花海与她漂浮沉沦。      飞花逐月,旋转落定之间,就如命运,伊始之时总会令人惆怅,恐惧,捉摸不定。      但,只要随心,即便明日零落为尘土,却也能在当时留得一片香。      安心低下头看,不知不觉脚踝已被飘零的梨花瓣所掩埋,自叹一笑,却舍不得将脚拿出来。      “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曾经追剧时,听到的一句诗,女主也是叹息命运捉弄,不知檐下为几何,他日又当何处去的惆怅。      “安心。”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又好听的声音。      安心回头,只见湛台浚提着一个包裹,站在回廊的尽头,目光幽深的望着她。      “大人。”      安心忙要回身,却见他抬手止住她的动作,然后几个跨步走到她面前。      月色下,湛台浚一袭水蓝的银纱袍子,泛起悠悠的莹光,俊美的侧脸染上了月白的霜华。      他眸如星辰,发如黑瀑,面如冠玉,身如修竹。      就这么随随便便一站,立刻激开了安心心头无数的浪花。      安心仍是白天那身装束,头发依旧没有绾起,而是随着晚风肆意为舞。      “大人,你手里提着什么?”      “安心,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或许是太安静,安静到只闻到风穿花落的声音,二人异口同声。      安心有些尴尬,食指略过面颊,拢了拢被吹散的发丝。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只是几件衣服而已。”      再次异口同声。      闻言,二人不觉莞尔,各自羞赧了一阵。      “走,去廊上坐坐吧!”      “嗯。”      湛台浚走在安心身前,找到一处月光较明的地方,坐了下来。      安心也隔着他一人的距离坐下,双手看似随意搭在膝盖上,却是极不安分的揪扯着裙摆。      “其实我是特意过来找大人的,我有些话想对大人说清楚。”      若是刚才安心还有所顾及,那么现在,她很想说自己心甘情愿了。      不为苟且偷生存,不为一子抵‘万金’,只为自己。      湛台浚不以为然,笑了笑,道:“噢?那正好你来了。”      “什么?”安心有些疑惑。      抬头间,安心翦水眸子如清泉,长长的睫毛如羽扇,如雪的肌肤,安静的笑魇,在月色下恍若出尘仙子。      湛台浚最深爱她的眸子,干净。      “也没什么,本官打算去府衙住段时间。”湛台浚扬了扬眉,下意识掂了掂手中的包袱。      “大人,你……”安心诧然。      “安心,本官或许知道你想说什么。”      湛台浚侧身负手,微微叹了口气。      “大人,我……”安心被点中心事,有些尴尬。      “那件事……本官不会勉强你。”湛台浚起身,对着月色,负手而立。      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安心脸上的月华,安心也随着站起身,挪到他的侧面。      “其实,本官倒认为在对待你去留的问题上,有些偏执了些。      或许,本官对你,报恩的心情比较多一些,但至于……至于本官下午说的那些话,你……可以拒绝。”      “我……”      安心忽略心口一滞,刚想开口,又欲言又止。      湛台浚扬手制止,继续到:“你别担心本官会赶你走,相反,你可以放心的住下,就算是……就算本官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吧!”      “另外一个人?”安心不解。      “嗯,安心,你认识三王爷吗?”湛台浚点点头,旧事重提。      安心摇头,“大人,不是早就问过了?”      “安心,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因为落水忘记了什么?或许,你真的认识三王爷。”      湛台浚回身捏住她的双肩,眼神带着探究。      安心仍旧摇头,眼神里是坚定与肯定。      “大人,我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什么王爷,如果您是怕我留下来尴尬才这么说,那大可不用,我脸皮很厚的,所以,大人不用帮我找这种理由。”      湛台浚像是松了口气,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放下箍住她肩的手,恢复之前的姿势。      “好,安心,本官问你,如果没有别人的原因,你,愿意留下来吗?”      “大人,您要听实话吗?”安心低头绞着裙子。      “嗯。”湛台浚低头看她。      “我巴不得留下来。”安心的声音很小。      “真的?”湛台浚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大人你不知,我很惨的。你看我又不识字也不懂这里的规矩,出了这个园子,我除了饿死冻死,估计不会有第二个结果了。”      安心掰着指头开始西数自己的那点本钱,尽量把自己说的惨兮兮的,好博得某人同情。      湛台浚不语,莞尔一笑,“噢。”      “只要大人收留我我可以干活的,什么活我都能干,不给月钱也没关系。”安心摆着手,以示自己的决心。      “安心,只要你愿意留下来,这里就是你的家。”湛台浚说的极其认真。      “家……”安心语噎。      一个遥远而陌生的词,从五岁之后,她便不知道什么叫家了。      “安心,你真的……是孤儿?”湛台浚低头面向她。      安心点点头。      “好,本官知道了,不日你就会有一个新的身份。”      湛台浚笑笑,笑容如风,吹得安心心头又是一荡。      “什么?”安心讶异。      “成为这座园子的主人,你觉得如何?”湛台浚问。      安心大惊,再次捂住胸口,“大人真的要让我生儿子吗?”      湛台浚嗤笑出声,连连摇头。      “不,本官再也不会逼你了,从今往后,你是本官的远房表亲,是这座园子的表姑娘,如何?”      安心的心稍顿,好奇,“那大人,你是我表哥还是表叔?”      “安心。”      湛台浚的笑容瞬间收回,俊脸立马变了色,额角那黑线,简直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啊?”      安心被他突然提高的分贝,吓了一跳。      湛台浚突然凑近她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喷洒到她的肌肤上,直挠得安心心头痒痒,面颊立刻红成了血色。      他的声音极轻极柔极魅惑。      “安心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也别指望本官会给你当长辈。”      安心点点头,又摇摇头,“平辈?那大人很亏吧!”      湛台浚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嘴里悠悠挤出几个字。      “不担心,世事无常,本官相信,总会有公平的那一日。”      “啊?”安心下意识又啊了一声。      “回房睡觉。”      湛台浚一只手将她的头扭向花厅的方向,轻轻一推。      安心起身欲走,却见身后的湛台浚也跟着朝廊下走,不由疑惑。      “大人,你……你不回去?”      湛台浚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京中来了些折子需要处理,这段时间本官会住在府衙。”说罢,抬脚便走。      安心四下望了望,除了当头的月亮,他身边竟无一人在旁,忙劝到:“大人,你看这月黑风高的……不如等天亮再走吧!”      湛台浚没有回身,脚步微顿了片刻,又顾自朝着大院走了。      安心回到房间,心事久久不平,她是真的想不到,局面扭转得如此之快,快到她都要眩晕了,出门前还抑郁的心情,此刻,像是淋过了春雨,心中花开遍地。      不久,她就要成为这里的小主人了,没有任何负担的身份,虽然只是湛台浚的施舍,但好事临进门自己不要才是真傻子。      她不要再像以前那般不懂得审时度势了,花开堪折直须折,人需弯腰绝不立正。      ……      京城,三王府。      淮扬自从露了真容,便再也不会是暗卫,而是人前的明卫。      “淮扬,湛台大人那边有什么消息?”贺皖州笔下不停,对刚进门的淮扬问到。      “回王爷,湛台大人昨日已飞鸽传信,他已经将外来可疑女子做了备案,名册已三百里加急,在路上了。”      “嗯。他做事本王放心。”贺皖州点点头。      “王爷,何不……”淮扬是个急性子,心里憋着事,却欲言又止。      “淮扬,你想说什么?”      贺皖州抬眸望向他,转眼间,贺皖州白衣王者之气尽显,语气也不乏霸道果断。      淮扬心中一哂,头微微低垂,抱拳道:   “其实,那日街上的那名娘子,应该就是阿心姑娘吧?”      “你也看出来了?”      贺皖州斜睨他一眼,放下作画的笔,将画卷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满意的笑了。      淮扬垂着眼睑,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画中女子的容颜,那五官和□□简直描摹到了骨子里。      若不是自己亲眼见过阿心姑娘此刻身在在泸沽城,恐怕都快觉得阿心姑娘幻化成了画中仙。      “属下不明白,王爷为何不直接吩咐湛台大人,将人留住呢?”      贺皖州将画小心的卷起,小心放入了案旁半人高的青花瓷画筒中。      画筒里大概已有几十副之多,一旁的肖雄知道那全是阿心姑娘的画像,春夏秋冬生辰节日都有,这是这几年来自家王爷最喜欢做的事了。      自然,他偷偷斜了一眼不识趣的淮扬。      贺皖州半路接受到他的目光,眸子一沉,肖雄不自在的垂了头。      “本王的师兄,一向自勉自律,根本不会想要趟什么浑水,哪怕他真的答应了会助本王一臂之力,也不过是个客气的推托罢了。      不是本王信不过他,而是他信不过本王。更何况,阿心对于本王来说太重要,本王根本不敢赌。”      “王爷,那要不要找人暗中保护姑娘?”淮扬问。      “别小看了国相府的实力,本王虽娶了他的女儿,却没有碰过她,不保准他们会把气全泄到阿心身上。”      “那……”这次换肖雄疑惑了。      “所以,我们什么也不能做,不能暴露安心的行踪。”淮扬这次头脑灵光了,贺皖州满意的点了点头。      “是。”肖雄垂首,心下了然。      “淮扬,另外你去查查姑娘失踪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贺皖州吩咐到。      “王爷是怀疑……”肖雄问。      “你也见过姑娘现在的情况,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否则以她那么机灵古怪,再加上手中一支暗卫队,怎么会让自己过的这么糟糕。”贺皖州说。      “王爷,姑娘手中的暗卫队,半年来销声匿迹,找不出一个人的踪迹。”肖雄抱拳。      “你说什么?”贺皖州明显一震。      “属下也是刚刚得知。”淮扬看了一眼肖雄,转身朝着贺皖州点点头,道。      贺皖州闻言,剑眉成川,一拍案台,怒火攻心道,“查,给我狠狠的查,那个贱女人,若她真的敢伤害阿心,本王定不会放过她。”      “是。”      “是。”      “淮扬留下。”贺皖州喝到。      “王爷。”淮扬敬立。      “把这封信亲自交到皇后娘娘手中,另外,把小薰儿接到王府来。”贺皖州从一个暗格里抽出一封密信,递与了淮扬,吩咐到。      “这……王爷……要不要告知湛台大人一声……”      淮扬有些犹豫,毕竟小薰儿是湛台大人的独女,王爷这么做,意在何为呢……      贺皖州扬手制止,“不必,到了他该知道的时候,本王自会让他知道。”      秋末的京城,风如尖刀,贺皖州走出书房,闭着眼挨着刀风,双手紧握成拳,喃喃自语,“不会太久了,阿心,等着我。”       ☆、安心莫名挨了打   湛台浚自那晚去了府衙,半个月过去了,一直没有回来过。      而安心在他的特别安排下,也安稳的过着悠闲的小日子。      暗香到底没读过多少书,从她嘴里,安心总也问不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只知道这里叫做大新朝,皇帝姓贺。      安心刚听到这个姓氏时,还有些怔愣。      她记得那日大街上,替他解围的人,也是一位姓‘贺’的。      偶尔她也会想,不如去江边试试,或许游着游着就能游到最初的地方。      可是,那江面一眼无边,万一在半路就没了力气,岂不是要横死江中!      再者,万一回不去而是到了这个时代的另一座城镇,那情况又该如何!      她很纠结。      仔细掂量掂量一番,眼下虽然过的不够自在,但好歹能够比较像样的活着,饿不着冻不着还有人对自己好,她也就慢慢释然了。      而自打安心成了表姑娘以来,整个西斜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个个喜笑颜开。      花厅里的花越来越多,院子里的旧秋千也翻新了,石凳上还摆上了棋盘。      更免不了的是,每日午膳前忙完活计后,大家会聚在一起,收集各种骗鬼的揣测和狗血的判断。      “看到没看到没,咱们大人这是要金屋藏娇。”      “这还不明显,从姑娘第一次来西斜苑,我就看出来了。”      “就你聪明,那你有没有看出来,大人每次看表姑娘的眼神,那眼神温柔的,我都快融化了……”      “喂,大壮,你可是个男人。”      “男人怎么了,咱们大人的魅力,连太监都挡不住,更何况是身体健全的男人。”      “噗嗤”——      安心每日都会按时走过假山,而每次走过假山时,总会有这么一个惯常的反应。      暗香跟在她身边,会适时的偷偷给那些人打着眼色,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问,“表姑娘,大人今日的饭食要如何准备?”      湛台浚虽然住在府衙,但每日的吃食都是由西斜苑准备,再由阿牛送过去的。      安心也不打破她的八卦心思,淡淡的一笑,道:“我们吃什么,就给大人送什么吧!”      而每次急的也是暗香,“那怎么可以!”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锅饭,好吃!”      安心会摸摸她的脑袋,怂恿她,“乖,听我的,没错。”      她知道暗香会点头,却不会照做,但这句话会原封不动的到湛台浚的耳中。      安心忽然觉着这座园子,充满着各种爱,所有的人都尊敬着这位大人,他们之间更像兄弟姐妹,不似一般主仆。      西斜选里的人每日各司其职,言论自由,以差事办好为上。      他们虽为仆从侍女,却从不妄自菲薄,反而个个自信洒脱。整座园子也好似一个普通的大家庭,轻松又温馨。      暗香去厨房忙碌了,这个点儿就是安心自由发挥的时段,她靠在一颗假山石上,双手拖着腮望着平静的湖水发呆。      奈何肚子里墨水实在不多,文章诗词她来不了几首,应景的也就更没有了,索性只能绞着肠子搜刮着人生哲学。      从一片落叶到静水流深。      唉,只能说,这种成天游手好闲的日子,她已经无聊到透顶。      突的,眼前一花,只听“咚”的一声,水花飞溅,她来不及反应就被浇了个里外透心凉。      安心打了个哆嗦,抱着胳膊四下张望,“哪个不长眼的,没看到这里有人吗,出来!”      头顶传来了阵阵魔音,她抬头,只见一个粉衣少年,正蹲在假山上,全方位欣赏着她的丑态。      少年皮肤白皙,笑容阳光帅气,一口洁白的银牙,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安心看了他一会儿,倒觉得一身粉衣挺适合他的,并且越看越好看。      头顶有水流流下,安心下意识甩了甩头,湿漉漉的长发贴到了面颊上。      一抹脸,水就顺着下巴滑进了衣襟,胸口顿时一凉,安心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你你你,你是哪家的小破孩,这么调皮,明知道这里有人还往水里扔石头,你爸妈是怎么教育你的。”      安心玉手一抬,食指点向头顶那个白嫩嫩的少年,一通咆哮。      少年也不发怒,纵身一跃,灵巧的钻到了她的背后,两指一拈她背上的湿发,发出啧啧的赞叹。      “你这个女人,真是太脏了,你都不洗头的吗?”      安心见他与自己一般年纪,却比自己高了一个个头,心中有些不甘。      从他手里抢过那撮头发,心下淬了他一口,白了她一眼,道:“谁说的,昨天才刚洗过,就算脏,那也是你刚才给我弄脏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是爷弄的?”少年明显不高兴她的态度了。      安心闻言,火气上了一些,小小年纪,也耍痞称爷,定是街上哪家的流氓混混。      她现在身在抚台大人的别院,这座城都是自家大人说了算,还怕他一个黄口小儿不成。      安心猛地扭头,将发上的水渍甩了些过去,愤到,“没有哪只,我是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说罢,伸出两只手指头指向自己的双眼,“就是这两只漂亮的大眼睛看到的,噢对,我忘了你没长眼,你看不见。”      “你……”少年大怒,指着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安心知道他生气了,索性又白了他一眼。      “哈哈,你是谁啊?挺好玩的。”少年忽然改了皮相,不怒反笑。      “可你不好玩,所以,我是谁你管不着。”安心伸出食指在他眼前轻轻摇了两下,随即转身,准备回房换衣服。      “站住,你跟爷作对,还想跑?”少年气急败坏,抓住她的后领子,把她提了回来。      安心挣脱他,一脸的防备,“你究竟哪来的野孩子,回去搓你的泥巴玩吧,这里是大人的世界,不适合你。”      “说谁是野孩子?”少年眼中霎时露出凶光。      安心见状有些慎得慌,抿了抿唇,道,“反正没说你,行了吧!”      转身又要走,却又被拧了回来,这一次,他彻底发怒了,“不跟爷说清楚,看爷不整死你。”      “就凭你,小黄毛。”安心大吼。      “你敢骂我!来人!”      他一声大吼,安心吓得一个激灵,只见从天而降七八名身穿黑色袍子的壮男。      他们个个蒙着面,眼神无华,安心只看的到那些眼神中毫无感情的冷默与杀戮。      “你,你要干什么?这里是湛台大人的地方,你敢乱来?”      安心退后两步,声音涩涩的。      少年冷哼一声,貌似湛台大人四个字就是空气,毫不在意她的威胁。      “要干什么,你扫了爷的兴,还敢骂爷是小黄毛,爷要杀了你。”      他的语气阴冷至极,安心吓得腿有些软了。      “杀、杀我?明明是你先惹我的,会不会太不讲道理。”      “爷就是道理。给爷抓起来,吊在亭子里。”      ……      一众人闻讯赶来的时候,安心已经半吊在了亭中,双手被箍在梁上,双脚腾空,已有半柱香的时间。      安心全身肌肉抽搐,牙齿咬得紧紧的,心下腹诽,要是湛台浚在就好了,一定能给她讨回公道。      可怜她一无长处,受了委屈还要白白挨打,这社会的治安真是被狗吃了。      暗香摸了空子,要去给湛台浚报信,奈何早被两个暗卫看穿,将她直接敲晕丢在了安心脚下。      少年看看地上的暗香,狠狠踢了她一脚,牙缝里挤出一句不屑,“还敢报信!”      “你,你别动无辜,有什么仇找我一个人报。”      “大婶儿,装什么侠义,他们一个个都跑不掉,你,更不可能。”少年唇角一斜,面露不屑。      大婶儿?我靠!      “你放我下来,有种我们单挑。”安心怒吼。      “你当我傻,有条件不用,费力跟你单挑?”少年嗤笑两声,右手食指一勾,“来人,把她的鞋袜给爷脱了。”      一暗卫上前领命,蹲下身除去了她的鞋子和袜子。      少年嘿嘿一笑,从矮丛里摘了一根狗尾巴草,试着在她脚心挠了挠,安心的心立刻想被蚂蚁爬过一般,背脊一阵酥麻。      “别。”安心喝到。      “怎么,怕痒?”少年笑容更甚。      “嗯。”安心点点头。      “好,那换换。”      说着,少年将狗尾巴草随手一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脸上笑得更邪。      当盖子在她眼前被打开时,安心是一脸惊恐,忙踢蹬腿大叫,“虫子,虫子,不要,不要……”      少年闻言,更将瓶口又递近了些,安心顿时全身汗毛倒立,打着冷颤,胸口有了呕吐的反应。      “不要……”      安心不停的踢打着,哭喊着,一个用劲过猛,竟将那小瓶子替入了湖中。      少年怒不可遏,站起身揪起她的衣襟,一甩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安心被打的懵了,好一阵没发出声音来,她挂着泪珠的眼睛迷离涣散,有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爬上了心头。      “鞭子!”      少年右手一抬,手中立刻有人递上一条马鞭,马鞭不算太长却很粗大。      安心还未及反应,他左手已经扼住了她的下颌,逼她于他对视。      “怕了吗?认错吗?”      安心颤抖着双唇,发出微弱却又倔强的声音,“怕……不认!”      “啪”——      一声鞭响,众人皆惊。      安心许是没想到他敢真的抽下来,腰间一股挖心的疼痛,她想,估计已经皮肉绽开了吧!      长时间的悬吊叫她有些虚弱,这一鞭下来,她全身沁出了冷汗。      “没有人敢对爷说不。”      安心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是破釜沉舟吧,反正打也挨了,一鞭还是两鞭根本没有区别,尊严都不在了,还要命干什么!      “我……就是敢!”      安心疼得倒抽一口气,倔强得咬住了唇,一股血丝从唇角滑下。      少年气得发疯,扬鞭再次抽下,怒吼道:“找死!”      “啊——”      安心终于是没忍住,一声痛呼。      少年似有悦色,走近她,再次捏起她的下颌,问:“开口,求爷。”      安心垂下眼睑,忍住疼痛,轻蔑的一笑,不语。      “好,看来你还不够痛。”说着,再次扬起马鞭。      “住手。”      身后一声怒喝,还未及见到人,就见少年几个踉跄被甩到了一旁的假山上,手掌磕破了皮。      “师傅。” 少年惊呼。      来人正是湛台浚,他三步并两步入了亭,抽起一暗卫的刀就砍断了绳索,在安心快要滑落之时,稳稳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湛台浚看着安心吃痛的表情,剑眉成川,如百爪挠心,煎熬不已。      他回头对着一脸娇气的少年吼道:“殿下客气,本官无能,做不了殿下的师傅。”      “师傅,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特意从京城来找你的。”少年讷讷,看来他是很怕湛台浚的。      安心神情恍惚,湛台浚每说一句话,都会触动她的伤口,她紧咬住下唇,抵御着如火蒸烤的煎熬。      “安心,别咬。”      湛台浚将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头轻声对她说,语气温柔至极。      安心不可抑制的就流下一片泪来。      “殿下还是请回吧!”      湛台浚甩下一句话,便立刻带着安心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都别跟着,去请大夫。”      湛台浚边走边对身后的仆从吼道,众人很少会从自家大人口中听到这种语气,皆是一惊,遂又分头各自小跑着做差事去了。      这次安心受伤,大人如此心急,众人心中对某些事又有了新的定论。       ☆、暧昧暗生太尴尬   安心一路都盯着湛台浚的表情,晦暗,愤怒,痛心,焦急。      这一刻,她躲在他的怀里,静静感受着来自他的温暖。      “疼就哭出来,不要忍。”      湛台浚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春风,听在安心耳朵里,便如灵丹妙药,令她不自觉就感动了。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呢喃,“疼……我也不哭,哭不好看。”      湛台浚又不觉失笑,调侃道,“那你这一脸的水,哪里来的?”      安心脸一红,缩了缩脖子,嘴硬道:“那小子……趁我不注意,朝湖里扔……扔石头时溅到脸上的。”      “噢。”      湛台浚不置可否,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安心抬眸与他对视的瞬间,脸更红了。      “大人,园子里……有备冰吗?”      “没有,你需要冰?”      安心点点头。      “衣服粘粘的……我想……我想伤口一定是……出血了,在急性出血期,冰敷一下可以缓解镇痛……还能……还能止住瘀血。      不过没有就算了,两……两鞭子而已,疼……疼过今晚……过几天就能……就能好了。”      安心每说一句话身上就火辣辣的,她不得不死死咬住牙关。      真他妈疼啊,她不禁在心中腹诽,本来还想让湛台大人替自己报仇的,想起刚才大人对那小孩的称呼,那小孩儿应该来历不简单,也就先作罢了。      “最迟明日,我找人把冰送来。”      湛台浚迟疑了片刻,一时着急,直接称‘我’了。      安心讷讷看了他三秒钟,笑道:“不用了大人,冰敷……一定要在三个时辰内,不然……不然就没效果。”      湛台浚低头看着她,眼中有些愧疚,“安心,我会搬回来住。”      安心尴尬,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其实……也不是很疼!”      湛台浚哂然,上了小楼,一脚踹开房门,将她直接放置在自己的床上。      被子上的淡淡香气是那么熟悉,安心有些不自在,而他,也竟然在自己身旁坐下,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      “大人……”      安心想扭开一些距离,可身上实在太痛,便放弃了。      湛台浚剑眉紧蹙,眼神扫过她腰间,只见被抽过的地方衣服已经破裂,果然如她所料,伤口开始出了血。      湛台浚不忍,移开目光,伸手捂住她被打的红肿的脸颊,问,“疼吗?”      安心摇摇头。      手指再次一一轻抚那片红肿,掌心的温热触在她柔嫩的脸颊上,安心只觉舒服又温暖。      “大人……”      安心的脸红了,与那一巴掌的红融为了一体。      湛台浚顿了顿,自知有些失神,眼光一暗,又瞟见她那被咬破的红唇,血液凝结,肿起了一个小包包。      湛台浚拇指轻轻摁上,安心一个倒抽,而让她惊恐的是,湛台浚居然俯身吻住了她。      他的唇很柔很暖,轻轻摩挲着那片伤处,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脸颊上,安心只觉头脑一麻,心跳加速,眼睛瞪得老大。      这并不是第一次与他唇齿相接,而此刻,安心的心情却是复杂的,有慌乱,有纠结,但更多的是心安。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自己,这就算是动了情吗!      “是本官……失礼了。”湛台浚猛地抬头,眼里的缱绻断然消散,只剩一片茫然。      安心胸口猛地起伏一阵,说话都有些结巴,“没……没……没……”      她想说‘没关系’,却一直没有没出什么来。      湛台浚轻咳了一声,“大夫应该快到了,本官先给你看看伤口。”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要解她衣衫的手又生硬的缩了回去,“我还是去门口迎迎大夫吧!”      安心被他一会儿“本官”一会儿“我”给逗笑了。      她伸手拉住将要起身的他,笑到:“大人你还是帮我看看吧,反正我也怕伤口粘在衣服上,一会儿血迹干了就扯不下来了。”      不过就是个腰嘛,她也看过不少男人的腰不是,做护士的,哪能这么矫情。      湛台浚愣了一愣,转头瞟了一眼还开着的房门,伸手将床幔解下。      顿时,安心觉得空间小了许多,呼吸也急了些。      湛台浚看了一眼鞭伤处,有些不忍,拿出了袖刀轻轻划开了血渍周围的衣裙,当揭开那层带血的布条时,分明感觉到安心疼得一抽,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安心随着他的眼神低头一看,伤口果然已经粘上了。      “大人,你待会儿别停啊,直接扯掉吧,不然血干了会更疼。”安心捏住湛台浚的左手,咬着牙,道。      湛台浚也不再啰嗦,伸手将安心的眼睛捂住,一个巧劲,两块血布很快被揭下了。      安心皮肤白皙,柔嫩光滑,也因如此,鞭伤处的血肉看起来更加严重,安心忍着疼,问:“大人,那个小孩到底是谁啊?我听你唤他殿下?”      湛台浚眉头紧蹙,撩开一边床幔,起身坐到床头的木凳上,对安心说:“安心,你如何得罪了十八皇子?”      安心倒吸一口气,“十八皇子?他是个皇子?他姓贺?”      湛台浚点点头,“贺霖是逝去的永清王和郡阳公主的儿子,郡阳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妹妹,因此,皇上极其疼爱他,将他抱回了皇宫,安置在自己殿中亲自抚养长大,可能也是从小到大一直有皇上给他撑腰的缘故,他的性格也就自然的霸道了些。”      安心哂然,“原来他是个大人物啊.......大人,可真不是我惹的他,你要相信我?”      湛台浚叹了口气,道:“恩,这件事本官会去处理的,你别担心了。”      安心侧过头,却看见湛台浚脸色阴沉,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人,十八皇子为什么要叫你师父?”      湛台浚抚了抚安心的额头,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六年前,本官曾受皇命做过半年的太傅,那时候他才十岁,半大的孩子,还没这么调皮。”      安心笑道:“如果大人这几年一直在他身边教导着,他也就不成这般样子了。”      二人正说着话,门口阿牛已然抱着个包袱闯进门来,神色慌张,“大人,京城又来折子了,六百里加急。”      说着将胸口的包袱放到了桌上,边放还要边说折子的事,湛台浚猛地起身制止道:“阿牛,先别管这个,你赶紧回府衙将本官的行李收拾收拾,本官要搬回园子里住。”      阿牛愣了一下,刚要说话,却瞥见自家大人衣袍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再回头,才看清床上还躺着一人,忙问:“大人,你们......谁受伤了?”      湛台浚抬手指了指床上的安心,道:“噢,是表姑娘。”      “啊?这到底出了什么事?”阿牛可算是惊到了,摸不清由头。      “阿牛,先别问了,你自管去收拾本官的行李,另外,去前院将暗香叫过来。”      “是。”阿牛将桌上的包袱抓起来递给了湛台浚,使了个急切的眼神,方退出了房门。      刚下了楼梯,迎头就撞上了拉着大夫一路小跑的暗香,暗香来不及多礼,竟将阿牛挤到了墙根,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阿牛还是第一次看见暗香这风风火火的模样,挠了挠头,羞了半边脸。      暗香拉着陈大夫入了厢房,来不及给自家大人行李,便一头扑到了床沿,声泪俱下,“姑娘,你还好吗?”      安心闻言很受感动,看着暗香为自己担心而流泪,心中百感万千,忍着痛狠狠点着头,“不是很疼的,暗香,别担心。”      “陈大夫,别多礼,先给姑娘诊治吧。”湛台浚扶起一白发老头,将他安置到了床边的木凳上,遂潜了暗香跟着出门。      门口,湛台浚一脸柔和,吩咐暗香道:“去把前年宫里赏赐的冰蚕玉衣取来,替姑娘换上,这两日你就待在这里,好好照料着,汤药也按时备着,人手不够就自己去后院调取,另外,除了你,别让其他人近姑娘的身。”      当听见冰蚕玉衣四个字时,暗香眼睛都亮了,绕是她只是一个女婢,也知这御赐之物并不普通。      听闻冰蚕玉帛是波斯国的贡品,整个大新朝统共才三匹,皇上命绣娘做成了三套衣裙,一套赐予了皇后,一套赐予了淑妃,一套便在自家大人这里,必是赐予大人未来夫人的。      而大人如此做,是不是就是表明,他对表姑娘真的不太一般。      暗香还恍惚着,仓促间领命去取衣服了。      湛台浚回到了厢房,陈大夫已然写好了两张方子,恭敬的递予他,道:“大人,这是老夫给表姑娘特质的药方,一张为止疼的汤药方子,一张为涂抹伤口的药膏方子。”      “陈大夫,本官只想知道,除了伤口,表姑娘可还有其他的不适?”湛台浚并未看那方子,而是直接放回了桌上,问道。      陈大夫抱拳施礼,“回大人的话,老夫已经仔细把过脉了,姑娘确实肝火上有点旺,但并不碍及这两道皮外伤。”      湛台浚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与陈大夫,道了声谢,“陈老,这是诊金,今后恐怕就要劳烦你三不五时来给姑娘请些平安脉了。”      老陈大夫哪受得起这些银子,忙推脱道:“大人为民做了多少好事,从不求回报。如今只是做百姓的想要回报丁点恩泽,哪里受得起大人的赏钱,不可,不可呀!若大人担心姑娘的身子,老夫定会按时来请些脉,这也是老夫身为大夫的份内事,实当不得大人的厚爱。”      湛台浚微微一笑,将银票塞进了老陈大夫的手中,责道:“陈老想让本官做个糊涂官吗?快收着吧,就当是一月的诊脉钱,如何?”      老陈大夫自然清楚,这张银票足足可以请上一年的脉,却也不好再推迟,忙躬身作揖,谢过了湛台浚。      湛台浚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本官送送陈老。”      老陈大夫受宠若惊,激动的点了点头。      暗香取了衣服和热水回来,就只见安心一人在房间里了。      她沾湿了帕子替安心仔细擦过身子,换上了那套冰蚕玉衣裙,衣裙的布料很是特别,安心只觉得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就算粘上伤口也不会觉得疼。      暗香出门换水的时候,又带进来一瓶药膏,小心的给她擦过每一个患伤处,才松了口气,替安心盖好了被子。      安心接过暗香手中的药膏,凑近闻了闻,那药膏香香的,像荷花又比之更浓郁,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的安心忽然感觉有些累,将药瓶塞进枕头下,闻着那股子清香,阖眼睡了。    ☆、黑影却是旧相识   安心休息了一晚,体力恢复了些,她看了看伤口处,竟然已经结痂,不得不有些疑惑湛台浚究竟给她用了什么药膏,起效这么快。      她又摸了摸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暗香端着一盆清水进来,看见床边坐着的安心,忙跑过去劝到:“还是再趟半日吧,别牵动伤口。”      安心笑笑,拿开她扶住的手,起身下了床:“暗香你看,我都可以跑跑跳跳了,你还不放心?”      暗香疑惑,“姑娘真的感觉好多了吗?”      安心不置可否,点点头,在原地转了两圈,问:“暗香,你昨天给我涂的什么药啊,效果真好,才一晚上伤口就结痂了,我看再用上一次,明日就该全好了呢。”      暗香嗤笑,“哪有那么神奇呀!这药膏是大人送来的,说是非常难得,吩咐在姑娘彻底恢复前,让省着点用呢。”      “哦?没想到你们这的医术比我们那还先进,这能祛疤吗?”安心道。      “大人说了,可以的,姑娘放一千一万个心吧!”      暗香抿唇,拉过安心坐到梳妆台上,仔细给她打理起来,“我给姑娘梳头,一会儿去花厅用早膳吧!”      “暗香,我昨晚占了大人的屋子,那大人是不是回府衙去了?”安心有些囧,扯着衣角问道。      “没有,大人不放心姑娘一人住在府上,昨日就搬回了园子,歇在了花厅的厢房。”暗香道。      “那......十八皇子呢?走了吗?”      “没有,说是还要住上段日子,昨晚歇在了西厢的偏院里。”      暗香似乎想起什么,来了气,道:“皇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昨日折腾了半夜,嫌这嫌那的,害的大壮他们一通捯饬,好不容易让那个祖宗满意了,他又说饿了,后来还是大人说了他几句,他才勉强不折腾了。”      “那他也会去花厅用膳吗?”      安心问,心里有些不安,她实在不想给湛台浚带来什么麻烦,毕竟,人家是皇子,再怎么敬爱他为师傅,那地位也是明摆着的。      “哪会呀,这会儿肯定还撅着屁股睡大觉呢!像他这种祖宗,怎么会起早呢。”暗香愤愤的说着。      安心从镜子里打量着暗香,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心想着,那小子继续待着也好,等自己恢复了,必然要想个办法惩戒他一番。      来到花厅的时候,湛台浚正在看手中的折子,满脸的憔悴,像是一夜未眠。      安心给他另沏了一杯茶,湛台浚这才看清来人是她,忙合上了折子,急问:“你怎么来了?让人送去房里用就好了,伤口好了吗?还疼吗?”      安心笑着摇摇头,将茶递近了些,回到:“不疼了大人,这点小伤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小case,想我小时候爬树那次,还摔断过腿呢,我当时都没哭。”      “那肯定是摔蒙了才不哭,瞧你昨天那一脸的苦相,本官今日还记忆犹新呢。”见她真无事,湛台浚也就放下了心神,转为了打趣,“不过,什么叫小case?”      “呃......没什么,我乱说的,大人,快用早膳吧!”安心盛了一碗粥递过去,转移话题。      “你也是这里的主人,以后别做这些事。”湛台浚接过碗,笑着说。      安心点点头,又问:“大人,皇子呢?他怎么没来用膳?”      “贺霖吃不惯南方菜,自己带了御膳房的厨子,以后他的膳食就在他自己院子里做,你不必担心他。”湛台浚一边说,一边观察安心的神色。      安心腹诽,她才不要担心那个小混蛋。      “大人,这粥太清淡了,每天吃也会腻的,等我身体好了,我来给你做不一样的,你尝尝我的手艺如何。”安心舀起一汤勺稀粥,委婉的说道。      “好。”湛台浚若有深意的看着她,点头。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贺霖不像一般养尊处优的皇子,今儿个起了个大早,在花园里练了一套拳,又换洗了一身新衣服,依然是逃不过的粉红色,而后还颇讲究的用了一道丰盛的饭食。      园子里的人见了无不咂舌,他们的大人也不是缺钱的主,却一直勤俭朴素,从没像这般豪奢过,皇家子嗣就是皇家子嗣,不急民间多少人还吃不上一口饱饭呢。      贺霖来到湛台浚的院子,院子已被彻底清扫过,安心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在院子里和暗香荡着秋千聊着八卦。      湛台浚站在书房的窗边,手里捏着早膳时看的那份折子,眉头深锁。      他才过了三年安逸的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打破了,皇上来了密诏,又将十八皇子送到自己身边,其目的不言而喻。      贺霖忐忑的进了书房,清唤了一声,“师父。”      湛台浚转头看着他,那稚嫩的脸上分明挂着无辜,他又好气又好笑。      “十八皇子真是太客气了,本官很好奇,十八皇子如此威武不凡,是如何要甘心唤别人做师父?      本官只记得自己的学生无数,却从未教过人使鞭子抽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贺霖有些天然呆,扯了扯嘴角,问:“师父,那小姑娘......没死吧?”      “拖十八皇子的福,表姑娘没事,回了自己的院子养着病呢。”      湛台浚绕到他身边,低头继续问:“莫不是十八皇子不甘心,还想要......”      贺霖闻之,忙摆手,扯着湛台浚的袖子撒娇道:“好师父,快别说了,等以后见了我亲自给她道歉还不成吗?”      湛台浚戳了戳他的头,问:“手好了没?”      贺霖嘿嘿一笑,“当然,不过就是破了点皮,男子汉大丈夫,这也能叫伤?”      “恩,过来看看这个,看完之后告诉我你的想法。”湛台浚将折子递给他,回到书案前坐下。      贺霖小心接着,待看过折子后俊脸土成了灰色,他将折子合拢拍到案上,斥道:“父皇怎么能这样,明知道紫明郡主是老太后那一派的人,还逼着师父你娶她。”      “皇上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湛台浚叹惋。      “为了我?”贺霖诧异。      湛台浚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如今满朝文武分为三派,大部分势力都在淑妃手中,皇后其次,皇上的势力最弱势。      而扶持淑妃和皇后的人中,大部分又听从太后的指派,紫明的父王是太后最忠实的拥护者,恐怕皇上这是在为十八皇子谋个太子之位。      “贺霖,你愿意成为你父皇那样的人吗?”湛台浚问。      贺霖愤然,“当然不想,贺霖只是贺霖,没有资格成为父皇那样的人中之龙,再者,父皇这是要做什么,大新国有自己的太子,再不济也还有三哥,三哥文韬武略有经世之才,轮也轮不上我这个外姓子弟。”      湛台浚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又说:“若这真是你父皇的意愿呢?”      贺霖摇摇头,“不管是谁的意愿,贺霖都不想。”      湛台浚拍了拍他的肩,道:“若真如此,本官倒觉得皇上这次的心意是对的。”      “师父你疯了吗,你当真要娶那个紫明郡主?你忘了当初就是为了拒绝她,才被逼躲到了这里,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你难道又要回去趟这浑水不成?”      湛台浚不以为意,叹了口气,“即使没有这赐婚,本官也是躲不过的,因为半月前,三王爷已经来过了。”      “什么?三哥他......他来干什么……难道?……他……他真的要?......”      贺霖忽然有些失落,为什么同是父皇的孩子,同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到了皇位面前,所有人的心思都变了。      他曾经以为三哥会与他人不同,是唯一一个不会参与争夺那把位子的人,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师父,你打算怎么办?”贺霖问。      “再等等。”湛台浚面露难色,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发呆。      入夜。      小松亭里,湛台浚对月独酌,心事重重。      月影下,一颗大树上静立着一道黑影。      “既然来了,就出来喝一杯吧!”湛台浚举高酒杯,邀请着树上的不速之客。      黑影闻言,畅快的笑了两声,道:“还是师兄厉害,这么多年,我在你面前总是藏不住半柱香的时间。”      “倒不是因为发现了你,我只是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远之啊,你真该洗洗澡了。”湛台浚起身,走到了树下,将酒递了上去。      黑影没说话,接过酒壶一阵豪酌。      一抹嘴,笑道:“想我这么多年不知喝过多少贡酒,却还是觉得师兄这里的酒最好喝。      师兄,什么时候能把你这酿酒的手艺传给师弟我,我好去老头儿面前邀功,让他老人家心甘情愿把秘籍传给我。      到时,我也来个一统江湖,做个江湖皇帝,你说好不好?”      湛台浚浅酌了一口杯中酒,嘲讽道:“好啊,你拿着银两自去东林街头花田酒肆,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就是把酿酒师傅买了去,也不在话下。”      黑影闻言,淬了一口,“呸!什么,你说这酒是买来的?”      湛台浚唇角一勾,不置可否。      黑影跳下来,将酒壶塞到湛台浚的怀中,愤愤到:“几年不都找我,好不容易找我一次,连杯好酒都没有,师兄,你可是变抠了啊!说说,是不是被你那金屋藏娇的那小娘子接管金库了?”      “远之,她的事,你少管,也别打听。”      湛台浚从袖中抽出一沓银票递给对方,讽道:“拿着吧,听说你欠了好几国青楼的香钱,师弟,为兄虽不吝啬银子,但是不得不提醒你,身子更重要。”      黑影接过银票揣进胸口,自嘲道:“你师弟我自然懂得,女人嘛,过眼烟云,我是不会上心的,也就是偶尔去听听曲儿赏赏舞姿什么的,顺便替师兄你撒点零花钱,就当是给师兄积福了。”      “臭小子,你还真当我金山银山掏不空!”      湛台浚捶了对方一拳,笑道:“小子,人生苦短,蔷薇师妹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收收性子,给她一个交代。”      “师兄,蔷薇的事,你怪我吗?”黑影面色有些沉郁,忍了多年的话终于还是开了口。      “远之,这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其实你从不欠我什么,你欠的只有蔷薇一人。”湛台浚拍拍他的肩膀,收起了玩笑的语气,认真的劝解。      黑影叹了口气,佯装无事,问道:“好了,我的事就这样了,既然师兄不怪我,我也好受多了,不过,你这次传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让你来,是想让你保护安心。”湛台浚移至亭中,将酒壶和酒杯放在石桌上,负手而立。      “保护那个小姑娘?为何?她有仇家?”黑影跟了过来,绕到湛台浚跟前,询问道。      “仇家算不上,可我就是不想让她出事,天下之大,除了你的保护,其他人我都不放心。”湛台浚语气平和。      “我看师兄你是想把我栓在身边好好看着吧!”黑影嘟嘴。      “恩,我倒是还没想到这一层,谢谢你提醒。”湛台浚笑笑。      “师兄,既然让我保护她,你为何不肯说实话?”黑影开始认真起来。      湛台浚看了他一眼,眉头再蹙,叹到:“你猜的不错,我是有顾虑,十八皇子突然到来伤了安心,外人看来只是口舌之争,我却不能掉以轻心。”      湛台浚向前走了两步,再道:“安心的事,或许与三王爷有关。”      “贺皖州?”黑影惊诧。      “也只是一种猜测罢了,这次十八皇子突然到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封六百里加急的密折,笔记是皇上的。”      湛台浚沉思片刻,又道:“远之,我怀疑京中出了什么大事,或者,将会出现大事。”      “听你一说,我都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黑影点点头,撇着嘴道。      “这把钥匙装着的是师兄三分之一的财富,你若是能够替师兄办了这件事,师兄感激不尽。”湛台浚从袖口取出一把刻着龙纹的金钥匙,递给黑影。      “师兄,你的财富我可要不起,我这个人性子怪癖,也就够吃吃喝喝你一辈子,你不觉得现在挺好的?      想我无财一身轻,背后还有你这个富可敌国的大师兄,哎,想饿死真的好难哦。      所以,收起你的铜臭吧,我这样的浪荡公子,你给我这些财富有何鸟用。”黑影将钥匙一抛,扔进了身后的湖中。      湛台浚闻言,笑的眯起了眼睛,“放心吧,不会太久,也就一年,相信三王爷也不想多等下去了。”      “可是师兄,你不怕他做了皇帝后,对你不利?”黑影道。      “何为利,何为不利,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师兄我现在只想安心躲过这一劫,不要被我与三王爷的政治立场连累就好。”      黑影叹了口气,道:“行,既然师兄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过几日我会带她去见你,你做好准备。”湛台浚说。      “那我以什么身份?”黑影道。      “就用你本来的身份,我不想骗她。”湛台浚道。      黑影点了点头,伸手扯下湛台浚挂在腰间的一块名贵玉玦,笑道:“我其实看上的是这个。”      言罢,人已飞身上了树杈,一个轻点,消失在了月空下。      湛台浚笑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往事在心中徘徊。       ☆、却教霸王硬上弓   安心一直在院子里待着,听着暗香讲些趣事儿,很快,伤口也愈合了。      而湛台浚不知为何,很少再出现,除了偶尔就餐会按时来到花厅,其他时间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有变相问过暗香,暗香只说是因为回京的事情,安心不明所以,却也越来越清晰自己的心。      她发现自己很依赖这个院子,就如同慢慢的,她把湛台浚的到来当做了唯一的期待和习惯。      后来她会问他有关此事,湛台浚也不避嫌的提上那么一嘴,安心看得出他对回京是真的抵触,却不懂他为何不愿意回去,毕竟,哪有人不愿意更上一层楼的呢。      这一日刚用过晚膳,安心在院子里琢磨着如何腌制皮蛋,暗香又送来了几套新衣裙,陪她说着话,问她关于皮蛋的事。      她笑着给她简述做法,自诩曾经跟着姥姥学过一手,只是苦于在这里找不全那么多材料,才只能凭着感觉来做。      至于为什么要准备皮蛋这么复杂的食材,她也坦言说自己答应过湛台浚,会为他做一碗特别的粥,她安心是言出必行的人,说到就会做到。      暗香认真听着,却也不停笑着打趣她,反之,她也给她讲着有关于园子里的新鲜事,正一口提到花一娘,风二娘,和刘三娘时,安心笑的呛住了喉咙。      她捧腹不止的原因是,这年头媒婆做到这个份上,简直当得亲妈了。      是以,这一日,她决定去会会那三个传说中的灵魂人物。      安心从暗香送来的新衣服中,选了一套素白色的纱裙,头上簪了一只淡蓝色小绢花,配之白皙的皮肤和姣好的姿色,一行一动,很是玲珑可人。      风二娘正在亭子里喝茶,一看见她就喷了出来,茶水溅到了一旁的花一娘身上,花一娘正要发作,却眼见来人,眸子都亮了许多,这一口茶水也就生生受了。      只有刘三娘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震惊了。      安心有些诧异她们的举止,当然诧异的不是自己真的有那么惊人的美色,而是——      风二娘:“乖乖,天大的新鲜事儿啊,咱大人园子里怎么出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花一娘:“可不是啊,瞧这水灵劲儿,咦哟,快看她这身行头,全是橙烟阁的手艺不是,一看呐就知道这姑娘是咱大人心尖上的人。”      刘三娘抖了抖绢帕,迎着安心的胳膊上了亭子,将她转了几个圈,来回的看,发出啧啧的赞叹,“欸,要我说,这姑娘也不错,压住了咱们这多半的千金去了呢!”      风二娘连连称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腰,又拍了拍她的臀,“这身段,好生养。”      安心大惊,忙护住屁股摆手抵抗,“你们误会了,我和大人之间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是大人的远房表亲,呵呵,表亲。”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望向亭子下首的暗香,暗香憋住想笑的冲动,认真的点了点头。      安心干笑,呼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三位来的目的,说实话,我是特意来帮助你们的。”      三人回座,满脸不解的望着她,安心继续道:“其实大人这么多年不应承你们,那是因为他害羞,老是上门来说媒,跟逼婚有什么区别,依我看,你们的套路太老了,早应该换一招。”      “什么招?”三人齐问。      “霸王硬上弓!”      “霸王硬上弓?”三人再次整齐问到。      安心食指点唇做了个“嘘”的手势,四下望了望,方道:“简单来说,就是生米先煮成熟饭。别忘了咱们大人可是君子,只要此事一成,大人必然不会不认账,水到渠成的就会收进一房,到时候你们再来谈正牌夫人进门的事,岂不是好办多了。”      三人闻言,皆有些惧色,“可他是大人啊,咱们这样算计,成吗?”      安心见她们心动,咧唇一笑,一拍胸脯,道:“放心,你们只管去找人来,条件要最好的,一切后果包在我身上。”      “那我们什么时候安排?”风二娘问。      “为了避嫌,我劝你们最近不要出现在园子里,至于什么时候安排这件事,我有了计划就会差人去通知你们的。”      安心道,又叹,“哎,你们不知道,现在大人正有棘手的事忧心,我觉着怎么着也得等这一阵过去吧。”      三人见状,很有底气的嗯了一声。      送走了三人,安心忍不住朝暗香做了个得意的眼神,暗香竖起了大拇指,心言,这下总算是替大人送走了三个瘟神。      安心要去洗衣房收干净的褥子,安心便一个人走在回花厅的路上,心想着,大人不是想要儿子嘛,他对自己这么好,处处照顾,自己怎么也要报答一番,也许找个人帮他生下儿子,他也会很开心的。      正想着呢,忽觉背后一凉,安心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却只见婆娑的树影摇晃,并无异样。      因为挑着最偏僻的路径走,心里又想着事儿,安心转了好半天才回到过花厅的小径上。      此时天色晦暗,朦胧中总感觉有个黑影闪过,待转头时,又空无一物,除了秋风扫落叶的“莎莎”声,再无其他。      安心背后都有些出汗了,刚挨了两鞭子的她,胆子都小了许多。      而树梢上的人此刻也在安静的打量她,明明是担惊受怕的模样,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却更像鬼鬼祟祟。      黑影挪了挪姿势,斜躺在树杈上,单手枕着头,唇角勾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见四下并无人,安心只好回头继续走路,可刚走了两步,腰上就传来一股猛力将她朝后拉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绕是连死人都见过不少的她,此刻也不由心头一尖,安心身怕一个激动给自己带来不利,忙捂住了想要叫喊的嘴。      这个地方自打成为了自己的居所,大人就特意嘱咐不要随便打扰,平时除了暗香,也不会再有旁人进来。      安心无语望苍天,这会儿哪有什么人可以帮忙,得,我命由我不由天,她得自救。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安心假装镇定的问道:“你、你是谁?”      遗憾的是,等了半晌身后都没有声音传来,连呼吸都没有,安心只觉脑门上飞过一排乌鸦,满脸黑线。      树上的人见状笑的前仰后合,不住的捶着憋闷的胸口,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又小心的折了根树枝丢在她的脚边。      见背后的人不说话,也不动作,却丢过来一截断枝,安心似乎更慌了,胸口更是不住的砰砰乱跳起来。      双腿不知何时开始发抖,安心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求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要杀要剐你先说句话行不行?不要不出声!”      而毫无悬念,身后依旧是鸦雀无声。      安心想着能捉弄人的恐怕也不是鬼了,但至于是谁,她这会儿可没空想,不过刚来不到一个月,又身无分文,劫财劫色在她身上都不科学。      顿了几秒,安心心跳如擂鼓,忽然抬高音量,指着天边大喊一声,“快看那边,有灰机。”      说时迟那时快,然后一个猛力一拉,想要拽开被钳制的衣裙,然后赶紧逃跑。      结果这一拉似乎还真有些松动了,安心忙回头去看,才发现身后连个人影都没有,自己只是被矮树树枝勾住了腰带,这才挪不动腿。      安心恍然大悟,这会儿已满手的汗,五指虚握敲了敲脑门,心言,自己自从挨了打之后,还是越来越神经大条了。      可是四下无人,风声四起时,绕是她勇敢坚强也不敢再多待片刻。      理智告诉她,夜晚真的不适合人活动,赶紧胡乱扯了扯腰带,可腰带却似乎缠的更紧了,费了好半天力气还是扯不下来。      安心气结,一个跺脚,她是真有些恼了,好端端的干嘛要选这个累赘衣裙穿,简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      树上的人正好整以暇看着笑话,心中在思量着她该如何取舍解决难题。      却没想到的是,安心在低头打量了那棵花树一番后,眼珠一转,索性弯腰将整株矮树连根拔了起来,拖着矮树就往院子里蹿。      原来如此——      树上的人这会儿已笑得抽噎,整个人都躺倒在了树干上,拿着手绢不停擦拭着眼角渗出的泪。      待安心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了门,月牙洞里也渐渐探出个脑袋来。      他“咯咯咯”一阵乱笑,心想,这姑娘真是太好玩了。      树上的人闻声看过去,那鬼鬼祟祟偷窥的,不是十八皇子又是谁。      而当晚,贺霖就把小松亭听来的“伟大计划”,一字不漏的报告给了正在扶额沉思的湛台浚。      此刻,湛台浚只觉头更疼了。      入夜,京城,三王府。      贺皖州与王妃苏兰在正厅饮茶,苏兰柳眉微挑,盯着杯里的茶叶发着小呆。      淮扬此刻进来禀告,“王爷,湛台大人那边有了新消息。”      苏兰听闻,唇角抽搐了一下,贺皖州眼角一斜,很自然的将她的神色收进眼底。      “说下去。”贺皖州冲着淮扬道。      淮扬不解,有些讷讷,“王爷……这……”      苏兰放下茶杯,扶了扶微皱的袖子,起身来到淮扬面前,“淮扬,你不是一直是王爷身边的暗卫,怎么也出来办见人的差了?”      “属下见过王妃。”淮扬拱手,并不答话。      贺皖州也跟着起身,将苏兰掰过来面向自己,语气轻佻而严肃。      “本王身边的人,应该不是王妃有资格管的,王妃的本事就留在管理后院上吧,还有……王妃也该好好想想,如何才能替本王延绵子嗣。”      子嗣二字算是直接戳痛了苏兰的痛处,她心中自然明白,王爷是不可能与她有交合的,他不过是在提醒她,她只是王府一个富贵闲人罢了。      苏兰有些气结,眼中憋出了委屈的泪水,“王爷,这不公平……你对苏兰不公平。”      苏兰也算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论才论貌都是不可多得的良配,只怪在她有个那样的爹,有着那样背景的家室,这都是贺皖州不能接受的。      一个想得天下的人,娶了一个同样想得天下人的女儿,命运注定,他与她之间,只能是暗里藏刀,充满猜忌的。      “苏兰,你以为你是谁,有资格与本王谈公平吗?”      “哼,你做了什么,本王一清二楚,不动你不代表本王动不了你,而是……本王根本不屑动你。因为,在本王眼里,你,什么也不是。”      贺皖州语气冰冰,苏兰揶揄得声泪俱下。      苏兰是喜欢贺皖州的,不然她不会想尽办法求父亲与他联姻。      而让她无法算计的是,贺皖州心里,有着另外一个女人,一个无论相貌身份才学都不及她半分的女子。      “王爷,哪怕是利用呢?”苏兰觉得自己自尊心丢在了墙根,手握成拳,指甲嵌入了肉中。      以她如此高贵的身份,和骄傲的性子,此刻,却像是在求着眼前这个男人。      淮扬听着,竟有些同情这个女人了。      贺皖州力道一收,将苏兰推去老远,冷笑三声,道:“利用你?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也未免太小看了本王。”      苏兰踉跄了几步,自嘲一笑,“不管王爷你信不信,我没有动过她。”      说罢,苏兰拂袖而去。      贺皖州望着她的背影,再次冷笑出声,“可笑,本王是不会相信苏家任何一个人的。”      淮扬在心中微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贺皖州。      贺皖州接过信,微顿了一秒,果然拆开才看了两行,眉头就蹙紧了,心里就像被抽了一鞭。      “王爷,怎么了?”淮扬问。      “父皇他到底想干什么!”贺皖州捏紧了拳头,一拳打在了木桌上。      “皇上?”淮扬不解。      贺皖州提着淮扬的领口,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他。      “湛台浚给我这个消息,究竟想做什么?他不会平白无故来帮我,他应该帮父皇才对,他想要什么?湛台浚,他终于也有牵挂了吗?”      淮扬闻言,也蹙紧了眉头,这确实不像是湛台大人的作风。      贺皖州放开了淮扬,转过身做深思状,“没事,不能慌,无论他要什么,小薰儿还在本王手上,本王有的是筹码。”      此刻,王府的一方屋檐下,黑鸦一片。       ☆、贺镇原与淑贵妃   今年的秋气去的早,很快迎来了冬至,湛台浚早命人给安心备着些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安心受命接着湛台浚的照顾,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一心扑在了皮蛋的制作上,希望能赶在大年时把皮蛋瘦肉粥做出来,也当做是一份回礼。      要是能够多做一些,再拿去卖点银子,倒也不失一份自力更生的好机会。      秋去冬来的大新朝皇城愈发热闹,全城的百姓均洋溢在热闹的节日气氛中,以及各国的贡品御宝也纷纷抵达国库。      皇帝贺镇原高坐庙堂,听着各地百官一年一度的民事奏报,喜笑颜开。就连年初刚认命的一批年轻官员,也将管辖区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至于赋税缴纳一项,毋庸置疑,依旧是泸沽城为最,米粮,银钱,总数算起来竟又是去年的两倍之多。      贺镇原将湛台浚的奏报单独放置一边,手轻轻扶着,唇角带着些释然的笑意。      大监周全心思极为细腻,骨子里把皇上的心意摸着透,放眼整个后宫恐怕也就属他最了解个中缘由,打南边儿那位,早就是自家主子的心头肉了。      可不,只要心里有了底,他周全也就不怕后宫得势娘娘们的各种盘问和猜疑了,他想怎么答娘娘们就得怎么听,从来不会叫自己被动了去。      周全是个活的小心的人,他深刻的认知着,自己的主子只能是皇上一个人,至于其他的,不过权宜着平衡对待罢了,如此,便谁也不会得罪。      翌日清晨,迎来了立冬之后的第一场雪。      大新的雪景为天下之最,偶尔各国贵族还有心一同前来观雪。      贺镇原在做太子时,曾奉先皇之命前去驿馆亲自会面各国贵亲,也是那一日,他见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并与之因雪而结缘。      往事浮现,却已是多年之后,贺镇原每每思之都痛不欲生。      蔺宜宫。      后宫人人都知,淑皇贵妃的梅园,是冬雪时分大新囯最亮丽的一道风景,梅园之大,天下闻名,素有“千梅万雪”的美称。而淑皇贵妃更是这亮丽风景中最惹眼的一笔。      贺镇原一生酷爱梅,可谓是爱梅如生命,是以,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来蔺宜宫小住,待梅花开遍做好新的《新雪写梅图》才会悻悻离开。      今年,依旧。      淑皇贵妃得宠得益于自己亲自作过的一首梅花词赋,亦因此被贺镇原喜爱赐号入宫,后又因为会画梅图而被连连宠幸,几乎已到了一人占尽独宠的地步。      一路在后宫得势至今,成了皇后虞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偏偏自己的哥哥争气,从一个小小的参军一路功勋而封战王,她更是被贺镇原捧在了心尖上。      重权之下,人人攀附,如今形势之下,说淑皇贵妃权倾朝野都不为过。      她今日穿了一身金色云锦珞樱长裙,外披一件烟蓝色的落帽大氅,头上簪着流金铄玉暖步摇,静如一株秀兰宛立在梅花丛中,等着皇上替她作完今年的新画。      贺镇原立在亭中,一手撑着玉案一手挥着画笔,笔迹飞快如纸上游龙。      小公主贺颜雅趴在玉案的一角,安静的看着自己父皇挥毫如飞的潇洒,忍不住的拍手嗔道:“父皇真棒,娘亲真美。”      贺镇原闻之,唇角不自觉上扬,下意识望了一眼梅花丛中那个绝美如仙的女子,她依旧笑得温婉,仿若遗落尘世的天上月云中花。      “父皇,父皇……”贺颜雅见自己父皇又只看着娘亲发呆忽略自己,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贺镇原感觉到腰上一股柔软的力道传来,心都柔成了绒缎,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小公主圆圆的脸蛋,溺爱到,“雅儿乖,不如你也去娘亲那边,等父皇把你也画进去,好送给你挂在寝宫做生辰礼物,你说好不好?”      贺颜雅闻言,乐得不行,忙回亲了一下贺镇原的脸颊,焦急的拍着手找一旁的九嬷嬷撒娇索抱抱,一心只吵着让九嬷嬷马上带着去梅林。      九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弯腰接住了飞扑而来的小公主,小心着碎步下了亭子,朝贵妃娘娘那儿去了。      贺镇原立在亭中,笑意未消,如此夫唱妇随儿女绕膝,不一直是他最想要的天伦之乐吗!      他抬手来回抚摸画纸上的美人图,一抹幸福美满的感觉由心而生,那幸福如春风里发出的嫩绿芽儿,生生不息,沁人心脾。      忽的,贺镇原胸口一滞,喉中一抹腥甜翻涌而出,他赶紧抽出袖口的帕子捂住了口鼻,重重咳嗽几声之后,帕子中央已鲜红一片。      他哂然,果然幸福终如一场梦,短暂而无法触摸,就如同那一年与她的美好相遇,又如同一年与她的决绝相离,再如几年之后她的香消玉殒。      身边的大太监周全见之,忙奔过来扶住了他,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皇上这是何苦呢,身子还没好,就来梅林受着冷风,要再得了风寒,奴都不敢想下去了……”      贺镇原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抬头间,梅林里你追我赶,和乐融融,心中不免又升起了怅然。      “她想要什么,朕都会给她,朕欠了她的,就该还。”      “可是,皇上……”周全闻言老泪纵横。      他当然知道贺镇原所说的欠,意味着什么,只是那件事已远去好几年,淑贵妃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埋怨,不知为何,本该寡情薄义的帝王却偏偏放不下。      “不用扶着,这点梅花香还毒不死朕,撑几天也无妨。”贺镇原将落血的帕子递给周全,道:“烧了,别叫人发现。”      周全颤抖着手,接过帕子,心中不免戚戚,忍了忍,还是劝道:“皇上,奴觉着淑贵妃娘娘只是伤心皇上当年的决定,而并不是真的恨皇上啊!”      “可她不说,朕便不能解释什么,朕也知道,她只是装作不在意,她心里是有恨的。”      无恨又怎会甘心改了性子,不惜要成为颠覆江山的恶妃!说到底,都不过终是自己逼了她罢了,贺镇原如是想着,又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周全不再说话,望了一眼远处依旧嬉戏热闹的画面,心中一叹,将帕子塞进了袖中。      贺镇原低头继续凝视着画上的美人,小小的梨窝深陷,笑容依旧灿烂,她还是那么年轻美貌,如这梅花一般,是绒雪之中最美的一抹红,让人无法不注视到她的美好。      “泸沽城,最近可有消息?”贺镇原忽然想起什么,问到。      “回皇上,密折送去多时,湛台大人那边没有任何反应。”周全答。      “那十八怎么样了?”贺镇原还是放不下最小的儿子,毕竟,那是亲妹妹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呃……十八皇子已在湛台大人的府上住下了。”周全其实有些不理解皇上为何要将十八皇子安排到湛台浚身边,想问又不敢问。      要知道每个宫廷在这个非常时期,皇子为了争夺龙位,是挤破了脑袋各显本事,而皇上明明最喜欢这个小皇子,却偏偏在这个当口,将他打发到了那种荒蛮之地。      当然,有了湛台浚,那里已是一片繁华世界,可是,与皇位权位比起来,始终都一文不值。      “嗯,很好,朕相信阿浚,不会叫朕失望。”贺镇原满意的点了点头,无人明白,他其实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一个地方,他要他们报团取暖,齐心协力。      贺镇原扯下拇指上的玉指环交给周全,吩咐道:“把此物秘密送往阿浚手上,记住,先不要让十八知道。”      “皇上,这……”      周全更是诧异,没有去接扳指,而是劝道:“皇上,这扳指意味着什么,您比奴清楚一千一万倍,奴其实觉得现下还真没到那个时候……”      “周全,你在揣测圣意不成?”      贺镇原有些恼怒,转身呵斥着身旁的周全,胸口一闷,再次咳嗽起来,周全不知所措,忙跪伏在地求饶。      “奴才不是为了自己,奴才是心疼您啊皇上,这么多年来,您费心的安排,甚至到不惜拿自己的身子做诱饵,可不都是为了……”      “周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没等周全说完,贺镇原立刻止住了他接下去的话,“朕说了,在一切未定之前,他还不能知道,整个后宫整个前朝波诡云谲,朕不能让他轻易冒险。周全,你当知道,若是此事被人知晓,整个天下将要如何,你,朕,他,甚至于更多无辜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贺镇原的一番话着实点醒了周全,如今朝堂局势一触即发,若不是皇上一人拖住了三方势力,虚与委蛇,暗中压制,恐怕早就天下大乱,一场浩劫了。      周全抹着老泪,磕了三个响头,方道:“是,奴知错了,奴有罪。”      贺镇原一摆手,闭着眼负手站到另一边,吩咐道:“记住,必要的时候,你要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他,朕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交给他,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老奴遵命。”周全答。      “老三最近不平静,周全,你去三王府请三王爷过来赏梅吧!”贺镇原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来,问到。      “是。”周全抹了抹冷汗,回到。      “嗯,你……”      贺镇原还要吩咐什么,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父皇,画好了吗?”      贺镇原半蹲下来,接住了跑过来的贺颜雅,捏了捏小公主的鼻子,笑道:“父皇今日有些累了,下次再给雅儿画,如何?”      贺颜雅到底还是个孩子,也继承了她娘亲温婉的性子,闻言没有娇嗔,反倒是心疼的问到:“父皇累了吗?那就别抱雅儿了,快放雅儿下来,让雅儿给您揉揉肩捶捶腿。”      贺镇原亲了亲她的额头,爱抚的将她揽入怀中,都不知要如何疼爱才够了。      贺颜雅是贺镇原唯一的女儿,因此,贺颜雅在整个皇宫里,是公认的小宝贝,皇子们个个都喜欢这个懂事的小妹妹,也因此会与蔺宜宫走动频繁,而三王爷虽为皇后亲生,却也无疑成了其中之一。      “雅儿真是个好孩子,是父皇心中最漂亮的公主。”贺镇原笑得快合不拢嘴。      “皇上,您太惯着雅儿。”一道清脆如凝露的声音响起,正是随贺颜雅从梅林走出来的淑贵妃。      “苏荷,来,看看朕给你画的画像,如何?”贺镇原一手抱着贺颜雅,一手牵过美丽的淑贵妃苏荷,一起欣赏着案上的那副《梅仙图》。      “真美。”淑贵妃忍不住将画卷捧在怀中观赏,每一笔都下得恰到好处,画中的人简直如活了一般。      “喜欢吗?”贺镇原搂着她的肩,将她的头靠在自己怀中。      “喜欢。”淑贵妃顺势环住了他的腰。    ☆、观雪楼上遇旧仇   是夜,蔺宜宫梅园,假山后。      “娘娘。”      一个奸细的小太监声音传出。      “嘘……”      “不是说这几日别过来,有事本宫自会派人去寻你。”声音虽小,却依旧清灵如新泉,一听便知是淑贵妃苏荷的声音。      她小心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忍不住斥责小太监的鲁莽。      太监小心翼翼环顾了四周,方压低了声音躬身回着话,“小的知道这几日皇上会在此,今晚这么贸然前来确实会让娘娘难做。只不过,小的是受了三王妃的嘱托,三王妃再三嘱咐,非让小的今夜就把话带到娘娘这儿,小的……小的也是不得已。”      “既然都来了,就抓紧时间说正事!”苏荷四下看了看,将他拉入了更暗处,声音压到最小。      小太监无声回了一个礼,回到:“三王妃如今在王府的处境很不好,她拖小的来求您一事,让您务必帮她查出有关三王府半年前失踪掉的那个叫阿心的女子。”      “兰儿这是干什么,好好的,为何要查她?”苏荷不解。      “其实,王爷对阿心姑娘的失踪一直耿耿于怀,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三王妃做的,是以至今都不肯与三王妃同房,前几日又因此大闹过一场。”小太监道。      “胡闹!”苏荷有些恼了,一帕子挥在了头顶的树杈上,霎时间花瓣乱舞,落满了她的左肩,“贺皖州是不是忘了当初答应过本宫什么!”      “娘娘,那个阿心到底是王爷的一块心病,小的觉得借此机会查查清楚也无妨,因为……”小太监干脆附耳说着剩余的话。      “什么?你说皇上……皇上……时日无多?”苏荷明显一怔,心里的某处如同被利刃划破,血肉横飞。      “娘娘,有些事还得趁早打算,皇后娘娘那边儿可一刻都未闲着。更何况,还有南边那个小野种,都是您前途上的绊脚石呢!”小太监劝道,“如果三王爷这边再有个变故,恐怕会得不偿失,所以,娘娘何不就卖个人情!”      “本宫知道了。”      苏荷点了点头,心思有些飘忽起来。      “玉公公,你……”      “呵呵……也没什么,只是……本宫怎么觉着此事应该与皇后有关呢?”      说着,苏荷拿眼斜睨了对方,见小太监并无抵触的表情,才继续说道:“别忘了,皇后娘娘可是认权不认人的主子,同是她的儿子,她却一直想让自己的大儿子做太子,甚至在不久的将来能当上皇帝。”      小太监闻言,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苏荷莞尔,很满意他的配合,继续道:“是以,皇后娘娘之所以对付一个弱女子,无非就是要打压三王爷,不知玉公公觉着本宫的分析可还合情合理?”      “那、娘娘的意思是……”小太监一时间也不敢妄下揣测,只好装作听不懂,好请求示下。      苏荷见惯了这些小黄人的德行,忍不住嗤笑出声,一道狠厉略过她的唇角,与之淡若幽兰的气质格格不入。      “玉公公,在宫里待久了你也该明白,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原因也就不重要了。他贺皖州要的不过是个结果罢了,那不如就给他个结果,是真是假又能如何!何况,不是有个现成背黑锅的大人物嘛!”      苏荷抱臂以观叹道:“这个背黑锅的人,份量可比任何人都来的重,本宫不信贺皖州会怀疑。”      “您、您是要把这事安到皇后娘娘身上?”小太监有些惊讶,甚至于有些惊悚,他可是皇后宫太监管事,若让皇后出了事,他一个替人跑腿的小角色又该如何自处?      “怎么?玉公公觉得如何?”苏荷盯着他。      小太监摸了把汗,唯唯诺诺应和着,“妙,甚妙,只要三王爷彻底与自己的母妃闹僵,那么自然就会一心一意依靠您这颗大树。”说着,还不忘点头哈腰竖起大拇指一通乱夸。      “玉公公不愧是宫里的老人,城府高量,那么一切,就有劳玉公公了。”苏荷取下随身戴的玉镯递了过去,“这是一点薄礼,劳公公多跑几趟腿,等事成之后,玉公公就是我蔺宜宫的大管事,俸禄双倍。”      小太监闻言眼睛咻的一亮,忙接过玉镯偷偷掩在袖中摸了摸,玉质光润,果然是上上之品,恭敬的朝着面前的大财神行了个大礼,方道,“娘娘客气,奴一定好好办差,不负娘娘厚望!”      苏荷这才放心的如真正的主子般对其扬了扬手,挥他退下。      小太监已走去很远,苏荷仍独自玉立在梅花林中,心事久久不能平复,方才玉公公说他时日无多,难道他真的要离开自己了吗?      回忆如旧,人事已非,她与他六年的相知相惜不过是过眼烟云,一切情谊皆为幻影,男人的誓言尽如纸上新绿,终是没有任何生命力,来不及开花结果便已经枯萎凋零。      她不会忘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是他毅然决然赐死了她的儿子,没有了儿子依傍的她无依无靠,受尽皇后的欺辱。      当仇恨的泪水流尽的那一刻,她终于体会到,要想在残酷的后宫中生存,就不得不学会勾心斗角,甚至于,到了后来,她连他都不能再信了。      风还是很大,刮得苏荷脸颊冰凉,她双眸紧闭,心隐痛灼化为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盈盈而下。      翌日清晨,泸沽城东大街。      一路乘着马车行进在热闹的街市,安心激动的心情简直无法言喻,不住的拉着帘子探望外面的花花世界,不停的问东问西。      自从湛台浚提出要带她出来赏雪,她就激动得不行,今日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这里的正街街道很宽阔,马车一路行进畅通无阻,稍微探出头去,还能闻到各种吃食的清香。      算一算,这也她第一次真正看着这个热闹的世界,怎能不激动,以至于忘了与湛台浚的身份差别,拉着他的手讲个不停,像个受宠若惊的孩子。      湛台浚眼神中充满了温柔的情义,拉住安心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劝到:“以后想出来,就自己唤车,带上几个小厮。”      安心闻言,吃惊到不行,她可从未指望过自己真的能过上这种好日子,无缘无故认了亲戚,亲戚还这般体谅她的心情。      安心反握住他的胳膊,狠狠点头。      湛台浚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瞧着安心眼中都渗出了泪水,“大人,你像一个人。”      “谁?”      湛台浚调整了姿势噢了一声,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      安心咽了口口水,很激动的说:“像我爸。”      “爸?”湛台浚脸色微变。      “就是父亲!”安心答。      湛台浚忽的就没了笑容,收起被她握出汗来的手,亦停下摸她头发的动作,双手抱臂,斜靠着车壁不再理她,顾自闭目养神去了。      人嘛,最怕激动的时候没人与你分享,安心就是这一种,绕是她再如何开心,没有湛台浚的配合,她一个人也有些意兴阑珊之感。      安心有些悻悻,在心里打了通草稿,忍不住勾起身子凑近了湛台浚:“大人,你怎么了?”      湛台浚换了个背对的方向,不想说话。      “呃,其实不是像我爸啦,我、我刚才是嘴快说错了。”安心挠了挠鼻子,假话连篇。      “噢?”      湛台浚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等着她手足无措的表情下,下一秒给出什么惊喜。      “你没我爸那么老,顶多、顶多算个小叔叔。”安心小心翼翼的说完,用一只眼睛斜望着他,观察他的反应。      开玩笑,得罪什么也不能得罪饭票不是,何况还是将要与之共长存的免费饭票。      湛台浚渐渐眯起了那双浓眉下的大眼,开始认真审视这个女子,依旧的秀气灵动,但总有一些他也说不清的距离感。      安心她始终没能将他真正放入心中,她的心里对自己只有尊重,一份有着许多戒备的尊重。      她在害怕在压抑在担忧,可那都是什么原因呢?他觉得有必要从现在开始弄明白了。      “到了,我们下车吧!”      湛台浚收起揣度的心思,毫不犹豫的拉起安心的手,扶她下马车,他明显感觉她瑟缩了一下,却也当做没发生,坚持牵住她的手。      初雪的天很清冷也很干净,安心穿着一套初冬的银纹缎绣蓝色袄裙,外面披着一件白色带帽大氅,梳着垂耳的发髻,长发垂在腰间,缠着淡蓝色的束发缨带,整个人看起来,灵动可爱,甜美如画。      街边堵着的些人,见下车的是自家的湛台大人,纷纷让开了道路。      走近观雪楼,湛台浚都未曾放开过她的手,而安心也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含着她看不懂的深意,像是羡慕,又更像是祝福。      总之,只要湛台浚想走的地方,必定畅通无阻,众人皆一副瞻仰注目的表情。   可能是多年来,湛台浚与这里的百姓已然心照不宣,他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开口,一切都会按着他要的形势发展。      安心忍不住垫脚在他耳边打趣:“大人,我知道你最像什么人了。”      湛台浚没有说话,只微微侧脸,拿眼神等待她再次的打击。      安心环顾四周,以手附耳小声说到:“像个皇帝。”      那个‘土’字她没有加上去,好歹这个字压根跟面前的俊美男人毫无关系不是。   湛台浚握住她的手抖了一下,眼神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他厉呵道:“安心。”      安心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这恐怕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湛台浚严肃的一面,忙拿手捂住了嘴。      湛台浚捡开她的手,凝视了她几秒,才安慰到:“是我严厉了,但是刚刚那种话,是不能说的,明白吗?”      安心若受惊后又受宠的兔子,乖乖的点了点头。      湛台浚微微一笑,不作他言,继续领着她上楼。      观雪楼的三楼处,只摆着一张桌凳,紧紧挨着栏杆,因此,就是坐着欣赏美景,也是没问题的。      登了楼来,安心一眼就看到,一男子斜靠在观雪楼的栏杆上,玉冠青衫,那长相可真真是面若桃花般的妖孽美男,眉心一颗极小的红痣,若隐若现。      有次元情结的安心看的极小心,深怕自己会因为美色流下口水。      男子打趣般的抱臂观赏她的无措,她下意识摸了摸唇角,还好,没有失态。      “师兄。”      男子忽然将目光转向安心身旁的湛台浚,安心更囧了,她随便一个失神盯个男人看,那男人居然就是大人的师弟?      天下无巧不成书的故事还真是多啊。      二人简单寒暄着落座,安心也跟着坐了下来,没来得及说一句客套话。      这时,二楼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们敢拦我,知道我是谁吗?”      “公子,三楼的观台确实已经被湛台大人包下了,您真的不能上去,可别让小的为难呀。”      “哈哈,那你可算眼拙了吧,小爷我,就是湛台大人请来的客人。”      “这……湛台大人并未言明,不如等小的禀告过,再……”      “放肆,你知道我是……”      “店家,放小公子上来,他确实是本官的客人。”湛台浚忽然言语。      “是。”楼下回到。      店家不得不换了恭敬的态度,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陪着笑:“是小的眼拙了,公子请。”      “哼。”      贺霖鼻腔一哼,一把挥开掌柜的手,以一副标准的傲娇贵公子姿态走上楼来。      安心看到来人是贺霖,心都揪紧了几分,这家伙,他来做什么?      湛台浚将她的手握紧放到自己的膝上,拍了拍,安心顿了顿,恢复了常态,索性起身迎了一礼。      贺霖倒也是先注意到安心的,没有向其他二人打招呼,反而直接走近安心,将她拉过来打量了两圈,又拉着她的右手示意她转上两圈,才开了口询问。      “喂,你也不丑嘛!”      “噢。”      “你伤好了没有?”      “噢,嗯。”      “欸,还记得我吗?”      “嗯。”      ——废话,化成灰老娘也记得你!      安心也不看他,而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应着,做生疏状,贺霖有些气,甩了她的手,直接捞了张椅子坐下了。      安心撇了他一嘴,绕到他对面最后一张椅子上落座,刚才的端庄去了大半。       ☆、美男名字有点拽   贺霖坐下后,便只顾低着头捡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吃,安心坐在他对面,心情都低落了几分,殊不知这小子心宽成这样,连句像样的道歉都没有,自己那两鞭子岂不是白挨了吗!      安心鼓着嘴仇视着对面一身狂傲的皇子,心中升起莫名的怒火,贺霖无意之间抬头,瞥见的就是她这副想要吃人的嘴脸,禁不住被花生米噎了一下。      安心眼神向左看了看身边的湛台浚,他正优雅的撇着茶碗里的茶叶沫,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叫安心更有些气了,难不得人人都说官官相护,看来她一直看好的湛台大人,也是允了这小子的罪状不成。      她一个别扭,忍不住“哼”了一声。      贺霖闻之,一愣,“喂,你不舒服?”      安心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勾了勾唇,勉强保持着镇定,没有答话,捡着一块鹅肉递到了湛台浚的盘子里,平时在花厅吃饭她都有留意,湛台浚比较偏爱鹅肉和鱼。      湛台浚果然抬头看了一眼安心,见她竟然将这点小事都做的极其自然,不禁莞尔,看来,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湛台浚也夹了一块鳕鱼给了安心,安心笑着感谢,正要去吃,一双筷子抢先偷了食,一抬眼,贺霖正举着那块鱼肉向她示威。      “师父,你怎么忘了这是我最爱吃的!”      说着,小小的咬下一口,赞到:“嗯,不错不错,没想到南边的厨子做出来的菜,也是极可口的。”      湛台浚笑了笑,道:“可口的岂止这鱼呢,南边的菜色丰富多样,可谓是千娇百味,只是你偏不爱尝试罢了。”      安心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像他这种仗着身份就狂妄自大的人,怎么会轻易改变自己的习惯呢,他该是觉得自己有的才是最好的吧,安心如是想。      贺霖见安心一脸鄙视,火气又窜升了几分,这丫头,是仗着有师父在,算准他今天不敢动她吗?      只有右手边美男一直没有说话,他一直抱着胳膊斜靠在栏杆上看着好戏,借机观察着所有人的举动,见贺霖忽然要发作,忙开口打破僵局。      “对了,初次与姑娘相识,在下还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湛台浚闻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秀眉一挑,各种装腔作势的表情很是欠揍。      身边的美男忽然开口,安心闻言也愣了一秒,正要回答时被贺霖抢了先,“师叔,你想知道这个可以问我呀,关于她的事我可是知道的不少呢!”      贺霖一副得意状,忍不住看了一眼安心的表情,抬着一根筷子点了点对面的人,道:“呵呵,这傻丫头啊她叫安心。”      傻丫头?      安心气结,瞪了贺霖一眼,贺霖也不甘示弱,扬了扬眉宣示战果,安心并不想理他,微微侧身对上美男的眼,大方的道:“我是叫安心,敢问公子呢?”      男子初始并未言语,只是先看了眼对面的湛台浚,湛台浚依旧低头喝茶,没有反应,好似他今天来只是占个座位,与民同乐的。      “那……姑娘今年多大?”他忽然反问。      安心正要回答,却又被贺霖抢了先,过于着急,他艰难的咽了还没嚼完的菜,道:“咳咳……哎哟师叔,你看她那么傻,肯定比我小。”      安心有些想笑,他这是什么逻辑,聪明与傻什么时候也和年龄挂上钩了?      贺霖说完又使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安心觉得他真是有够幼稚,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搭理他了,索性只捧着茶碗咕噜咕噜的喝起了闷茶。      男子哂然,故意瞟了一眼湛台浚,眼神中闪过一抹奇怪的光芒,他好似又想到了那晚在树杈上看到的一幕,那时的安心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慌张的小模样,着实叫他笑了好几个晚上。      “姑娘刚才不是问在下的名字么,嚯,在下……宫寒!”      宫寒?是宫寒的宫寒吗?      安心闻言,在一名医护工作者的正常反应下,一口茶水直直的喷了出来,全数落在对面贺霖的脸上和衣襟上。      贺霖完全没有防备,被这一喷,愣在了当场。      男子也是一愣,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名字到底哪里有问题,她怎么听了会喷出一口茶来。      安心似乎看出了他眼里的疑问,忙憋着笑,摆手致歉,妥着舌头以手做扇,道:“不是,我只是……”指了指茶杯,“茶太烫,呵呵,茶太烫……”      湛台浚见贺霖此刻脸都绿了,不禁又替安心捏了一把汗,贺霖是出了名的洁癖,安心这一闹可是要出大事了。      遂赶紧起身从贺霖胸口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就着茶水喂给他服下了。      安心看的傻愣愣的,这小子怎么整张脸跟煮过的螃蟹似的,还突然就起了些疹子,难道被茶水烫伤了?      那他皮肤也太嫩了,真嫉妒,安心如是想。      贺霖从惊愕中醒来,直着身子闭眼调息一番,方镇定下来。安心却发现那红疹居然随着他的表情变化渐渐消失了。      这是什么症状,她好像从未见过,看了看贺霖那六神无主的飘忽眼神,安心突然又有些可怜他,忙起身将自己的手绢递给他,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喏,这手绢是新的我还没用过,你赶紧擦擦吧。”      奇怪的是,贺霖没有出言怪她,他只是愣愣的看了她几秒,才接过了帕子塞进了胸口,道:“没事,老毛病。”      老毛病?      “刚刚……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安心诧异。      “不是什么大毛病,死不了!”贺霖低眉拿袖子扫了扫身上的水渍。      “究竟是什么问题?也许我能帮到你。”安心猜着,他要么就是罕见的皮肤病吧,可是他也喝茶啊,没人会对茶水过敏吧!      “我、我觉得别人的口水不干净,所以刚才被你喷到时心里很慌张。”贺霖也没有掩饰,毕竟这是事实。      明白了!安心打了个响指,将他掰过来面向自己,贺霖被她碰到时,明显有些抵触。      安心也不依他,仍是抓紧了他的肩膀,问:“是不是总觉得别人碰过的任何东西,你都觉得脏?穿衣也只想穿一种或两种固定的颜色?”      贺霖闻言,看了一眼同样诧异的湛台浚,方点了点头。      安心嗤笑,回到了自己的凳子上,道,“其实,你可能根本没有病!”      三人面面相觑,这时换贺霖跑过来怼着她问了,“你知道这是什么病?”安心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你这个吧,应该归属于心理因素,也就是说你可能受过某种刺激,导致心情焦虑,对外来的事物以及人都特别敏感,甚至于会抵触。比如,你可能不喜欢被人触碰,或者,也会有点轻微的强迫症之类的,喏,就像你总爱穿粉色是一个道理。”      安心说完,分别看了一眼湛台浚和宫寒,宫寒唇角微勾,若有所思,湛台浚脸色依旧如常,却在心里疑惑安心这一套说辞究竟从哪里学来的,他竟然闻所未闻。      贺霖眼睛放光,没想到这世上除了师父,还有另外一个人对他了解如此之深,他忽然有些后悔打了她,如果可以,他真的不介意多一个朋友。      “安心姑娘,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是否有可解之法?”宫寒问。      “宫……公子,你可以先改个名儿吗?我有点不习惯叫你的名字。”安心偷笑。      宫寒这才想起她刚才的失态,定是与他的名字有关,只是自己用了二十几年的姓名,如何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大笑话呢!      “改名字?”他问。      “当然,对我一个人改就好了,我实在没办法叫你的全名,而且,我想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安心真诚的劝慰他。      “只是对姑娘一个人改倒也不是不可,不知安心姑娘想叫我什么?”他笑,摊了摊右手。      “宫……寒……韩宫……不好听。”安心琢磨着,忽然看到他唇角冒出的青青胡茬,想到了当时看到湛台浚的一幕,不禁莞尔,“就叫寒叔吧!”      宫寒一拍大腿,“嗯,好听,韩书,这名字挺有味道的。”      安心哂然,大叔,其实不是那个韩书啦,你也太不客气了!      湛台浚见大家打得火热,忘了主题,轻咳了两声,问到:“安心,你是否真的有办法治好贺霖?”      安心有些为难,实话实话道:“大人,我不想瞒你,这心理疾病我也只能勉强试试,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知道病因,病因嘛,嗯……就是他受刺激的来源。”      贺霖闻言,悻悻的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而身边的两位,亦同样换了严肃的态度,不再提一个字。      安心心中有了猜忌,莫非,那件事他们都知道?而且还是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不成!      正待这时,楼下传来了几声喧哗,安心忙起身趴到了栏杆上向下望,只见人群中有个小孩儿乱跑乱撞,身后还有人大喊抓小偷。      丫丫的,青天白日的,真是世风日下,安心一拍栏杆,震得宫寒忙将搭在上面的胳膊收了回去,安心腹诽——出来混也不看看天,卜卜卦什么的,咱泸沽城的老大面前行鬼活,这小偷还真是活腻歪了。      一撸袖子,安心大气凛然的喝了一声,“贺霖,走,咱们下去抓小偷。”      贺霖闻言,又恢复了那顽皮的性子,起身跑到安心身边朝楼下望了望,问:“安心,你还会抓小偷?”      安心自然是不会的,她不过是想转移他的失落罢了,也许,陪伴加疏导也是另外一种治疗心理的方式。      一个人舒服了,心情就会好,一个人心情好了,病才会好,不管在哪个朝代哪个时空,她都相信一点,医理与疾病的关系都无非那几种罢了。      她和他虽然还有旧仇未算清,但是一码归一码,她安心不是落井下石的人,等他好了她们会慢慢一笔一笔的算清的。      “不会。”      安心诚实的回答。      贺霖勾起的唇瞬间垮下,安心也不管他,卷起袖子就拉住他的手朝楼下跑,边跑边劝:“哎呀,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讲不得理咱们就揍他,揍不过咱们还可以跑,要是跑不过不是还有大人在呢嘛,怕什么!”      贺霖的注意其实并没在她的劝导上,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她那只白皙的柔胰,她的手很小很软也很干净,贺霖有些不想放开,活到现在,竟从未有人牵过他的手,也从未有人带他一起在风里跑,就像现在一样毫无形象的狂奔。      她可能真的不同吧,从他见她第一面他就知道了,他还闻过她的发,摸了她的脸,那时自己明明没有任何抵触,后来在一个月夜,看到她因为矮树缠了腰带就疑神疑鬼的调皮样子,他就对她更无讨厌的感觉了。      她叫安心,贺霖觉着自己此刻的心境如她的名字一般,是真的很安心!      未时一刻,御书房。      贺皖州跪在贺镇原面前,表情很忧伤。      “老三,你长大了,有些事不必父皇教你,你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贺镇原右手捏着太阳穴,叹着气。      “孩儿知道,但是父皇,阿心她不同于任何女子,她是儿臣这辈子最心爱之人,儿臣相信父皇您最能了解儿臣的心情,望父皇为儿臣做主。”贺皖州字字铿锵,不带半分拖泥带水。      贺镇原闻之也是心有戚戚,任谁都有少年时,如果有可能他怎会希望自己的儿子与自己一样,将来落个后悔半生的下场。      可谁又让他是自己的儿子呢!天下事他都可以管,却唯有此事是真不能为他做这个主。      因为那人是自己的结发之妻,是占去半壁江山的野心皇后,连他都不可对她轻举妄动,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      “父皇!”贺皖州见贺镇原不说话,又唤了一声。      “老三,朕累了,你走吧!”      贺镇原身子每况愈下,此时已觉有些力不从心,便不想再说什么,既然承诺不了他,什么也不要说才是最好!      贺皖州磕了一个响头,悻悻的转出了御书房,门口玉公公在老槐树下等候,见他出来,忙上前询问,“王爷,皇上怎么说?”      贺皖州白了他一眼,淬道:“玉娄公公,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御书房的事,也是你一个宦官可以随便打听的?”      贺皖州在皇上那里憋了火,此刻再也忍不住,一改往日的清风姿态,语气严厉至极。      玉娄本是想来邀功的,却没想到会被打上一闷棍,只得愣愣的立在一旁,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贺皖州将他揶揄的表情看了个透,冷笑一声,朝着宫门扬长而去。      一路上他的拳头都捏得紧紧的,总之,这件事,至始至终他都不可能认命,为了阿心,为了自己,更为了他们的将来!       ☆、狡猾孩子与真相      “小孩儿!”      安心松开贺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踏完最后两级楼梯,如燕子般轻快的绕到小孩儿跟前。      贺霖也不迟疑,加快了步子跟上去,看着她的背影如此快乐,笑容都深了几分。      湛台浚担心安心,怕她摔个好歹,或者给人群挤散了,忙给宫寒递了个眼色,宫寒不置可否,抓着栏杆盯着楼下的一举一动,而湛台浚自己也紧跟着步子在栏杆上开始观望。      被安心抓住的小孩儿,虎头虎脑的跟个葫芦娃似的,正直勾勾盯着她的裙子看,整副表情就是一个“哇”字的慢镜头,安心顺着他的眼光打量了一下自己,好不得意。      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初到贵宝地时,那个拿着糖葫芦骗自己驴拉磨似的跑圈的那小孩儿嘛!      安心一手捏住小孩儿张得老大的嘴,一手叉着个腰,问:“喂,小破孩儿,你还记不记得我?”      “漂……漂亮姐姐,有事吗?”      小孩咽了口口水,手不自觉放进了腰间的小挂包里。      安心一愣,这小孩儿是不是又要耍花样了?      不过她现在可不是刚来的时候,背后有棵具大的树撑着腰呢,哪里会把一个小孩的计谋看进眼里,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把可疑物要过来再说。      安心一伸手,手心朝上,斥道:“嘿,是不是藏了什么?拿出来!”      孩子一个激灵,忙把手抽出来握着双拳背到身后,安心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俨然一副上海滩黑社会的嘴脸:“嗯?不交出来我就叫人来打你!”      说着,朝小孩身后的贺霖眯了眯眼,贺霖也是玩性大起,从背后将小孩的手高高的提了起来,小孩子一下子腾空没了支撑,只能胡乱蹬着脚。      “好心人,你要给老妇做主啊,就是这小孩刚刚偷了我老头儿的买药钱。”      一个白发的老妇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穿的很单薄,衣服上有好几个补丁,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另外一只正渗着水汽,看样子已经哭过了。      老妇人想抓她的手,一看她的衣着忙又将手退了回去,眼看接下来就要下跪,安心忙双手抬起她,将她拉近些距离,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      安心甩头,一际眼刀子朝小孩杀了过去,“贺霖,赶紧搜他的身。”      贺霖闻言兴致勃勃,双腿一夹,将小孩的腰箍在□□,掰开他两只手,只发现有一颗沉香木的佛珠,奈何佛珠上缺了个口子,不然就凭这质地,也定能转手卖个好价钱。      贺霖将佛珠还给他,作势就要扯下他腰间的挂包,小孩开始抵抗,带着哭腔,“我没有偷东西,这些都是我捡来的,没人要的那就是我的。”      “小孩儿,你捡的还是偷的我都不管,可你现在包里装的是别人的救命钱,你就必须拿出来!”安心吼道,一股正气正蔓延全身,嗓门都亮了起来。      “古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知道你年纪还小,可能还不懂这大道理。但是你不得不从现在开始好好想想,这里的长辈们平时是怎么对待你的,而你又是怎么对待她们的?”安心一边说,一边指着观望的人群数落他。      小孩儿看着周围人的面孔,竟是一张比一张熟悉,也许是前天刚给过他一张烙饼的张叔,也许是今天才给了他两个热包子的沈姨。      小孩儿心中微哂,这些长辈正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看的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承认自己平时做过许多小坏事,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安心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无疑不是证明了自己的猜测,他果然还是偷了人家的东西,谁都没有冤枉他。      她忽然想到了还在第一家医院实习的时候,那时,医院里来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农民工,他跪在院长办公室一天一夜,承诺愿意写下债务合同,并在规定时间补齐医药费,只求院长能先救救自己的孩子。      他的孩子是先天性脑积水呼吸道感染,发病突然,他的钱又被小偷给偷了,可惜即使跪了那么久,院长还是秉承先缴费后医病的原则拒绝了他。      安心看到了所有经过,将它们录了下来发到了网上求助,最后倒是替那个孩子筹到了一笔钱,却也严重影响了医院的声誉,安心当日就被院里辞退。      这是她参加工作后不幸实习生涯的第一个污点。      想想自己虽然没有父母在身边,但所受的十几年的教育告诉她,有些底线是不能被打破的,道德应该从娃娃抓起。      所以,当看见这个小孩儿心虚的表情时,她决定要好好教育这个孩子了。      但毕竟只是个孩子,语气也就稍微缓和了些,安心摸了摸他的头,道:“小孩儿……”      “我叫豆豆,是孤儿。”      小孩儿打断她,一脸的纯真。      安心一愣,随即牵过他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跟前,替他擦着手上和脸上的污泥,柔声道:“好,豆豆。”      摸了摸他的乱发,又道:“豆豆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每个小孩都会有自己的爷爷奶奶,如果你的爷爷奶奶需要这银子去救命,而银子却被人偷了,你会怎么办?”      “我会很伤心!”他老实回答。      “所以,我们快把银子还给奶奶,好不好?”安心劝道。      “我、我真的没有偷,不信,你看吧!”      说着,小孩儿想到什么,将递出的包包又收了回去,道:“你能答应看完了就还给我吗?”      “嗯,我答应你。”安心举着三根指头保证。      将包包倒了个干净,里面除了一把旧木梳,和一个磨旧的小弹弓并没有别的东西了,安心有些诧异,回头看了看身边的贺霖。      贺霖会意,顺手解下自己的一枚腰佩递给了老妇人,道:“给。”      老妇人哪里敢收下,忙跪下磕头道:“这可能就是我家老头子的命吧!公子快莫要折煞老妇了,这份恩情老妇实在不能收的。”      贺霖也没多少耐性,索性将腰佩塞在了安心手中,示意她给那个妇人。      安心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贺霖,你今天帅爆了!”      贺霖只听懂一个‘帅’字,感觉已经很受用了,在一旁好整以暇整理起自己的衣衫,就像整理自己的傲娇性子一般。      安心将腰佩塞进了妇人手中,将她扶起身好一通劝慰,妇人抹了抹流不干的眼泪,才一拜再拜离开了。      楼上的湛台浚将楼下的情况看了个真切,尤其是安心那一席话,忽然觉得自己对她的感情又加深了一步,他的唇角不自觉挂起了笑意。      宫寒看了他一眼,嗔到:“哎哟哟,该有多少年没见过湛台大人这种眼神和笑容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湛台浚并不理会他的嘲讽,他反复揣摩着这话的深意,当时看着安心一副有谱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过去管这闲事,他倒想看看安心是怎么解决这种问题的,没想到结果叫人颇为满意的。      “她挺好的!”宫寒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扔下一句话离开了观雪楼。      马车里,三人眼观鼻鼻观心。      “大人,你刚刚为什么只看不管呢?你不是父母官吗?”安心今日大女子主义爆棚,终于忍不住要问了。      湛台浚看了她一眼,笑到:“本官不在,你不是也把问题解决了吗!”      安心不以为然,试着问到:“大人,豆豆太可怜了,不如你收他做义子吧!”      反正湛台大人不是一直想要儿子嘛,倒不如趁早收个义子,省得没人养老呢!      “安心,你好像很关心本官的子嗣问题。”湛台浚语气中不自觉多了份苛责。      安心知道这时候的大人应该是生气了,随即吐了吐舌头,转而看向了贺霖,寻求帮助。      贺霖玩味的看着她缩着脖子的样子,真的是很可爱,与那晚的样子不谋而合,原来她胆子竟然这么小。      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安心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住在堂堂湛台大人的别苑里。      “他不叫豆豆,他叫大龙。”      湛台浚看着他二人眉来眼去,很是吃味,不得不放下姿态先开了口。      “什么?”安心闻言,果然又把注意力转向了他。      “看看这是什么!”湛台浚从袖口处拿出一个荷包,荷包有些旧,可能银子也不多,有点瘪。      “从小孩背后的面摊桌子下面捡到的!”湛台浚看了一眼安心,补充道。      “这……银子?谁的?”      安心接过来掏了掏,还真有几粒碎银和几个铜板。      “你说呢?”湛台浚爱抚的摸了摸她被雪浸湿的发髻。      贺霖看了这一幕心中一堵,师父与安心?这是?      怎么可能,安心还那么小,她不会喜欢师父的吧!何况,她还这么天真,估计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师父熟稔圣贤礼教,在感情上一向都很自律,除了有个小女儿,这五年来从没近过女子身。不,他们之间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关系,他也不希望安心喜欢上师父,一点都不想!      “啊……这……大人,他真的偷了?”安心总算反应过来了,大惊。      “安心,你要学会用心用智慧去认知表象的东西。今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什么样的人,都不能仅凭臆断去处理事情。关于许多人和事,就算是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真相。”      湛台浚怜爱的看着她,那双玲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确实是可爱极了,他不禁叹了口气,“安心,你……真的还太年轻。”      “贺霖,你怎么办啊,把自己的玉佩都搭进去了。”安心一副苦瓜脸,叫贺霖看的有些想笑。      “嗨,多大点事,爷不缺那个!”      贺霖手臂一扬,做无谓状。其实,他怎能不介意,那块腰佩是皇上赐的,跟了他许多年了,刚才也是看着安心为难,怕她没办法抽身才热了脑子给了别人。      安心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将身边的两人都惊了一下,她道:“大人,明日早膳的粥食,让我亲自做吧!”      “为何?”贺霖诧异,这姑娘该不是又有什么好玩的事了吧。      安心眼睛咕噜转了几圈,解释道:“因为我刚刚研制出一种新的粥食,相信你们都没尝过,做粥的调料都是我自己配的,明日只是试吃,呵呵,不要太激动噢!”      贺霖闻言眼睛发亮,他握过她的手,却还没吃过她的手做出的饭食,这机会不能通过,“我也去。”      “好。”贺霖与湛台浚实是没想到安心能答的如此畅快。      湛台浚心中有些涩,不是说好了先给他一个人先吃的吗?难道,她对贺霖……湛台浚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怕自己忍不住会派人将贺霖送回京城去。      虽然还不知道皇上究竟要做何打算,也不知皇宫里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当然,如果他想查,以他的本事,估计不出几日定会有一封密信放在他的书房。      只是他不愿意这么做罢了,三年前选择离开,就注定了他与那个地方再无瓜葛,他不想去管大新朝皇室任何人任何事情,他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自己,尤其,现在他身边有了安心,他只想与她平平淡淡过尽一生。      安心一路唱唱跳跳回了自己的房间,连晚膳都没出来,贺霖留在花厅本意是想和安心多待一会儿,没想到她居然破天荒的躲在屋里睡觉没有出来,于是,他忍着南方菜的难以下咽,勉强与湛台浚吃了餐不尴不尬的饭。      安心在房里并没有闲着,她正在琢磨明日的菜谱呢!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早膳,她还想把现代比较好看好吃的菜色统统做出来,也叫这些个古人看看,他们的后辈是如何将他们拍倒在沙滩上的。      湛台浚想的,与他二人皆不相同。      上元节就快到了,他想,是该和安心之间有个正式点的关系了,毕竟,他的计划里并没有贺霖,今日瞧贺霖看安心的眼神,叫他好不自在,是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不可能再等下去。       ☆、女子报仇不算晚   天还没亮,安心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等在花厅餐桌前,不知古代时辰的她,只有死等这一个办法。      她昨晚刻意没有睡沉,待到半夜便起床摸到了小厨房准备吃食去了,忙了个把时辰腰酸脖子痛的,正好天没亮,索性趴在桌上眯一会儿回笼觉。      湛台浚和贺霖进来的时候,安心正蹬着脚脖子打着大呼,贺霖见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吵醒了安心。      安心下意识摸了摸嘴,还好,没有口水,两只黑熊眼眨巴眨巴一阵,才明白过来,忙尴尬的冲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可以入座就餐了。      湛台浚见她一副慵懒的模样,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她凌乱的头发,问:“怎么睡在这儿?”      贺霖则笑着去桌上看那些红红绿绿的食物去了,扒拉了一个盘子到眼前闻了闻,道:“这是什么?从来没见过。”      安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着:“啊,这个啊,鱼香肉丝啊,你当然没吃过!”      “鱼香肉丝?”贺霖惊讶,又凑近看了看,肯定道:“没有鱼!”      安心怂怂肩:“你姓贺,我也没在你脸上看到这个字啊!”      贺霖瞪了她一眼,二指做筷夹起一根肉丝尝了尝,又嫩又软,香甜可口,贺霖忍不住肯定的点了点头,“安心,你真的很会做菜,这个虽然看上去不怎么精致,味道却是很好的,至少……小爷喜欢。”      说着,又要去夹,被安心拍手挡开,“都凉了,你不怕拉肚子呀!赶紧去喝碗热粥垫垫,这个等我拿去热热再吃。”      安心将盘子推开一些,亲自给贺霖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递给他。贺霖忽然一副没脾气的样子,盯着安心温暖的笑了笑,接过粥连喝了好几口,竖着大拇指,一脸享受的赞叹,“哇,这个更好吃,安心,这里面放了什么?”      安心笑笑也不答话,将他肩膀一摁,示意他坐下慢慢享用,自己则绕到湛台浚面前,又亲自给他盛好一碗,方道:“你们呀,不用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我。”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四道小菜,“这个,皮蛋拌豆腐,这个,凉蒜拌莴笋,这个,你吃过,鱼香肉丝,还有这个,番茄炒鸡蛋。”      贺霖听得眼睛都直了,“安心,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会这么懂烧菜?而且味道也很好!”      安心讷讷,坦言,“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一直跟着姥姥过,偶尔会帮姥姥一起做饭,打打下手,后来上中专离开了姥姥,就得自己照顾自己呀!时间久了自然是会做两道家常菜,味道也就一般般,没你说的那么好,要是你能到我们那去,我保证你会眼花缭乱,吃成个大胖子!”      湛台浚一直低头喝着热粥,这粥的味道他也觉得出乎意料,再加上那四碟精致的小菜,不免又把安心高看了好几分。      却听她说到一些自己听不懂的术词时,又不得不将与她第一次同桌用膳时的情景联系起来,他的安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湛台浚亲手盛了碗粥递到安心面前,语气温柔至极,“忙了一这么久,快吃点热的,然后回去补个觉,午膳时我们出去一趟。”      贺霖“喂”了一声,风卷残云的用完一碗粥,将空碗递给安心,安心自然的接过又给他盛好放至原处,方安分的坐在湛台浚身边用起粥来。      “师父,你又要带安心出去吃?那我也要出去吃!”贺霖嘟着嘴。      湛台浚低头笑了笑,劝道:“相信我,你不会想去的!”      “只要安心去,我就去,安心在才会有意思。”贺霖不假思索的答到。      湛台浚身子一僵,眉头紧了紧,贺霖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代表着他的某种猜测成了事实?      “本城首富七十大寿,我是想着这种宴会你应该不会喜欢,不如就在园子里待着。”湛台浚道。      “那不成。”贺霖一丢勺子,转头指着安心问:“安心,你要去吗?”      安心昏着个大脑袋,轻飘飘的给了个肯定的答复:“能出去玩为什么不去,这里的首富欸,我得去看看首富都长什么样,看看他过的是不是比你这个皇家子弟还要风光。”      安心贼笑着,话里有话,贺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拿着筷子敲了敲安心的脑袋,嗔道:“怪我听不出你的意思来?你也太小看爷了,行了,爷决定,陪你同行,正好,爷也想知道首富都长什么样儿,他要是敢比过爷去,爷就叫他……”      “欸,打住打住打住,你要不要这么霸道总裁,说到底,你不过是比人出生好,沾了皇家亲戚才被人高看一头,又不全是自己的本事,你怎么能滥用权利去计较比你优秀的人呢!”安心双手交叉成十字状,苦口婆心一通劝告。      贺霖闻言笑声都爽朗了起来,想起了昨日她教育那小毛孩的表情了,哪里像十几岁的小姑娘,不认识的还以为她早为人妇,那一口哄人的本事,与她的表象太格格不入了。      湛台浚一口吃食梗在了喉咙,贺霖与安心你一唱我一搭的默契,心里有些吃味,他将碗推到一边,起身道:“你们慢用吧,本官还有公务处理。”      安心一怔,以她对湛台大人的了解,称“本官”的时候就是心气不顺了,只是,明明吃的好好的,怎么就会惹他生气了呢!      安心抬头看看湛台浚,见他一脸阴鸷,不由得心里打了个冷颤,站起身拉住了他的袖子,问,“大人,是粥不好吗?”      湛台浚生硬的扯下她的手,道:“味道很好,是本官从未吃过的粥品,你有心了,本官确实还有要事处理,你和贺霖多用一点,用完了就回房休息。”      说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安心,凌乱的头发,发肿的眼睛,还有被蹭黑的衣裙,终是忍不住想要抱抱她,奈何贺霖也在,他不能这么做,他还没看到安心的态度,便不能轻举妄动。      他摸了摸她眼睛,拇指的温热盖在眼睑上,安心觉得舒服极了,眼前的大人就像是一个避风的港湾,另她不自觉就想靠近,迷糊间他的气息在接近,安心越发觉得舒心,许是太久没有尝过依靠的滋味了,这一刻,太美妙,她忘了避嫌。      “安心。”      贺霖‘噌’的站起身来,将安心扯到了自己跟前,斥道:“你怎么能抱我师父?”      “呃……我……那个……”安心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失礼,拍了拍发昏的头,脸色红成了大苹果。      湛台浚有些诧异,刚刚安心的主动靠近,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只是,转念一想,她会不会只是当自己为长辈,或者,一个避风遮雨的救赎对象?      安心尴尬得要死,正要抬步回自己房间,突然,贺霖一个惊呼,仰倒在地,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喊着痛,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湛台浚反应快,在他摔倒前接住了他的头,将他上半身箍在自己怀中,焦急的询问,“贺霖,怎么回事?”      安心也扑了过去,摇着贺霖,大喊,“怎么了?哪里痛?”      “肚子,肚子好痛……”贺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扯过安心的手捏在掌中,哀求道:“安心,你千万别走啊,陪着我,我好怕……”      见贺霖如此举动,湛台浚再也没有怀疑,他现在很肯定贺霖的心思,只是,他的安心会懂吗?      “安心,你陪着他,我去叫大夫。”      湛台浚将贺霖的头放进她的怀中,叮嘱道:“现在什么也别给他吃,包括水,我一会儿就能回来,陪着他,哪儿也别去!”      安心点了点,反手将贺霖的手捏住,劝慰他,“贺霖,别怕,大人去请大夫了,我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你要坚强。”      “安心,安心……”      贺霖痛的嘴唇发白,汗越来越多,安心抽不出手来,只好拿袖子替他擦着额头,不住的安慰,“我在,我在……你别怕,别怕……”      安心担心他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担心自己,今日的吃食是她临时做出来的,皮蛋的制法也有一半是自己摸索,会不会……问题出在食材上?      可是一想又不太对,大人和自己也都吃过,大家都没事唯独他有事,除非……      安心想着,突然就晃了晃怀里的贺霖,问到:“贺霖,你今天除了吃我做的菜,还有没有吃过别的?”      “没……没有……”贺霖说话有些费劲,顿了顿,又道:“安心,你别这么想,应该不是粥的问题……”      安心摇了摇头,问:“不是,贺霖,你再好好想想,吃的喝的都有可能,这皮蛋你从来没吃过,偶尔吃一次是不会有问题的,除非是食物相克,不然,不然我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原因来。”      贺霖眯了眯眼,似想到什么,抬眼看了一下安心,方道:“这么说的话,那……茶水算不算?”      “算,算……”安心用肩头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细问到:“是什么茶?菊花还是别的?”      贺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想了会儿,道:“我记得……好像记得……是甘草……”      “甘草茶?”      安心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的摇着他,“你丫大清早喝什么甘草茶?你差点吓死我了知道吗!”      “是……园子里……一个下人送来的,说是师父交代下来的……”贺霖回忆了一下,肯定的说到:“对,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大人的吩咐?”      安心茫茫然,将事情暂时搁在心里,拍了拍贺霖的脸,道:“贺霖,我房间离得近,你先去躺一会儿,我去给你煮解药来。”      贺霖闻言魂都回了三分,自己坐了起来,拉着安心的手不可置信的问:“安心,你有解药?”      “如果这个真是你的病因,那解药也不难啊,我去给你煮碗绿豆汤,保证你一喝就好了。”安心拍着胸脯打着保证。      “安心,要是这次我好了,我以后一定对你好。”贺霖激动的将安心扯过来抱在怀里。      安心猛地挣出来,喝到:“咳咳……你想谋杀救命恩人不成?乖乖的去我房间躺着,我给你煮汤去,一会儿就回来。”      贺霖点了点头,由着安心将自己扶进了隔壁房间,安置好贺霖安心也急跑着朝小厨房去了。      说来也巧,正有一盅煮好的绿豆汤摆在案上,安心都有些愣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绕是单纯如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事儿太巧过了头,这件事,她觉得甚是有必要对湛台大人言明一声了。      端着绿豆汤回了房间服侍贺霖服下,贺霖又休息了一阵,脸色也恢复了些,他道:“安心,谢谢你!”      安心冷哼一声,举了个棒子抵在他的胸前不准他起身,“爷,您甭谢,趁你现在虚弱无力,本女子觉着应该把咱们之间的账,清算清算了。”      聪明如贺霖,自然知道安心话里所指,只是他不明白,安心明明对自己好的不得了,又怎么会把那件事还藏在心里,耿耿于怀。      “呵呵,别呀,你看,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弟,呵呵,爷我什么都依你,还不成?”贺霖循循善诱,希望安心不要在这个时候报仇,否则,他一个病号可是招架不住的。      “哼,先让我揍两拳,什么都好说。”      安心说着,就扑倒了贺霖,一只腿跪坐在他身上,将拳头各唾了口唾沫,作势就要挥上两拳。      但她到底忘了贺霖是个男人,再虚弱也是足够抵挡她的棉花拳,这不,刚一挥出去,就被贺霖接了个结实,贺霖一个翻转安心就落了下风。      安心也不示弱,抡起另外一只拳头,说时迟那时快,一下稳准狠叮在了贺霖的左眼上。      贺霖疼得一抽,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猛力一扯,安心优雅抽身,却不料被他胡乱一抓时勾住了衣裙的系带。      “安心,贺霖,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一声厉呵,安心下意识回头,仰头就摔在了一边床板上,再爬起来时,只见他二人的眼珠都冻住了。      顺着他们的眼神朝自己胸前一看,妈呀,居然已经露出了半截裹胸,安心一声惊叫,一脚将贺霖踹下了床去。       ☆、两只男人的心思   安心,贺霖统统被带入了湛台浚的书房,贺霖在一旁面壁,安心垂手立在湛台浚的面前,脸上的红晕未减。      “大人……”      安心声音涩涩的,毕竟一个女孩子,在两个男人面前失了面子,是真的很丢脸。      贺霖躲在一旁闷笑,他还在回忆刚才安心失魂落魄的一幕,现在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贺霖!”湛台浚厉呵一声,贺霖忙低了头去。      安心回头望了一眼贺霖,又带着无辜的表情望向一脸失望的湛台浚,他该不会把自己当成随便的女子了吧!      “大人,其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安心说完,忽然又觉得这种废话连她自己都不信了,遂又埋了埋头,道:“大人,你看到的虽然是事实不错,但是在这之前是有很多很多原因的……”      “安心,本官是想问你,贺霖的病真的治好了?”      湛台浚语气温和了些,没有再追究刚才的事,他也信,不论是贺霖还是安心,她们的人品他都信得过。      “大人,那你得问他!”      安心食指一点背后的人,贺霖一个激灵,憋着笑的他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忽然哽了一下。      “师父,都、都好了,是安心救了我!”      贺霖两眼放光,转过头来看向正瞪着他嘟嘴不屑的安心,那样子竟又生了几分可爱之态,贺霖胸口忽的就一动,脸上也热了几分。      “没事就行,这事先告一段落,你们回去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我们一起出发去陆府赴宴。”湛台浚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师父,我也要去?”贺霖指着自己一只黑肿的眼睛,不可置信。      “嗯,今日之事还未调查清楚,你暂时不能单独留在园子里。”湛台浚点点头,若有所思。      安心忽然想到案台上凑巧出现的绿豆汤,想要告诉湛台浚,却见他眉头深锁,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只好将话又咽了回去。      贺霖和安心走后,阿牛领着一个带黑色斗篷的男人进了书房,斗篷下的男子向湛台浚施礼道:“湛台大人,上峰让我带给您一件东西,请您务必收好,此物关系重大,上峰有命,谁也不能说。”      湛台浚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斗篷下的脸,甚是熟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遂也起身还过一礼,从他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子只巴掌大小,刻着暗金色的龙纹。      “不知关于十八皇子,皇上可有什么交代……”      来人一抬手制止了湛台浚接下来的话,若有深意的说到:“上峰的意思,湛台大人还是不要多问,一切按照旨意来办。属下领旨时上峰有特意交代过,关于这个盒子里的信物来历,湛台大人迟早能够知晓,所以,此事暂且不要告知其他人的好,也包括十八皇子。”      “噢?”      湛台浚点了点头,却也是带着不解。      正要打开木盒,那人大手一摁,将盒子重新盖上,看了看四周,劝道:“大人还是确保万无一失的时候再打开罢,至少现在,奴觉得还不是时候!”      说完,食指一扣,湛台浚明显感觉盒子的盖子又沉下去几分,不禁暗叹,此人内力竟如此深厚,恐怕没有多年的童子功,是万万办不到的。      那人也不再过多停留,朝着湛台浚微微颔首,将黑斗篷裹好,转身跨出了书房,行为干净利落,就好像这里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湛台浚在原地愣了几秒,不明所以。      皇上此举究竟是为何,竟然还要瞒着十八皇子,难道皇上让十八皇子来到自己身边,竟是还打着其他的目的不成?      皇家心思果然高深莫测,湛台浚拂了拂盒子上的龙纹,心事流转。忽然,他似想到什么,注意了一下门外的动静,转身走进了屏风,打开盒子,里面的饰物叫他吃惊万分,这个东西不是……      湛台浚不敢再想下去,手下意识摸向怀中的某处,盒子里那枚玉扳指上分明刻着一个“贺”字,而自己身上的那件饰物也有刻字,是一个“宁”字。      “宁”是母亲的姓氏,贺是大新皇室大姓,刚刚那人分明有着童子功,那么给他这个盒子的必定就是宫里的人。      而再推想下去,一个可以戴着“贺”字玉扳指的人,普天之下莫非一人,大新皇帝贺镇原。      大新皇帝贺氏,母亲宁氏,这之间是否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现在只能猜测,但至于事实如何,他不敢过分去想,有些秘密最好让他成为秘密,他湛台浚,此生不愿涉足任何纷扰。      此时,安心推门而入,站在书房的正厅里开心的转着圈儿,一边一转一边念念有词,“大人,你给我买的衣服真好看,全都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湛台浚收拾好木盒子,缓缓从屏风后出来,看着眼前欢快的女子,不禁莞尔,白色果真是配她,就如那日雅砻江边,她救回他性命时的模样,像个转世的小仙女。      “大人,我今天穿的好看吗?”安心问。      湛台浚打量她一番,头发还是昨日的垂耳髻,显得她青春活泼,耳朵上并无坠饰,窄袖束腰的罗裙却是更配她玲珑的身形,整个人看起来就如春日的第一朵花蕾,叫人充满了对芬芳的期盼。      安心再次转上两圈,问到:“大人,快说快说,好不好看?”      湛台浚轻轻一笑:“在我心里,安心,怎么样都好看。”      安心闻言有些羞赧,却也是极懂感恩的回了句,“大人在我心里,也是最帅的!”      湛台浚虚握的拳头抵上唇畔,不自然的轻笑出声,打趣到:“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像个老头子吗?”      “没有没有!”      安心摆摆手,修正道:“其实,安心是觉得大人有担当,很成熟,成熟的男子给人安全感,在我们那里,大叔级别的人,都是很有魅力的代表。”      “噢?你们凉城?”湛台浚转了腔调,想要继续捉弄她一番。      “凉,什么凉城?”      安心讷讷的,好半晌才回忆起那日在桥上湛台浚问过的话,竟有些不知所措。      慌神间,又很诚实的说到:“大人,其实我不是凉城人,我……我也不知道我家乡在你们这里属于什么地方,我……我真的是大水冲来的!”      湛台浚微微一哂,这些话对于一个古人尤其一个古代的高级官员来说,可信度并不高,但不知怎的,湛台浚对她更有了些怜悯。      “安心,我说过,只要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湛台浚语气有些酸,貌似这应该是他三十岁人生中第一次表白。      安心闻言心中暖意渐浓,眼中渗着雾气,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大人照顾安心,安心一辈子不敢忘记大人的恩情,若有来世,安心一定会……”      湛台浚扬手打断她的话,走近她几步,温声道:“我不要你的来世,安心,其实,我……”      他正说着这番情意绵绵的话语时,门口贺霖打断了二人的独处,他两个大步走向安心,挽起她一只胳膊,嗔到:“安心,你揍坏了爷一只眼睛,说,怎么补偿!”      安心吐了吐舌头,心言,揍一只眼睛算是轻的,姐的本意是让你同样三五日下不得床,最好落下个半身不遂,姐都愿意伺候你喝半辈子粥的。      “安心,你和贺霖先去车上等我。”湛台浚说完,一个人走向了卧室。      安心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落寞,刚刚大人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呢?会不会与自己期待的如出一辙?      贺霖见她失神,拽着她就朝前院走,边走边撒娇:“安心啊,我觉得你对师父比对我好!”      安心一愣,回了半边脸,斥到:“说这话,你好没良心噢!”      贺霖傻笑,在她耳边轻轻说到:“喂,那晚你拔走的矮树,第二天有没有偷偷种上?”      安心闻言,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淬到:“好啊,那天晚上装神弄鬼的人,是你!”      安心边咆哮边作势要打他,一时间二人嬉闹着在院子里你追我赶,而这一幕正好被换好衣服出门的湛台浚看进了眼里。      马车里,三人重置正经八百的表情。      湛台浚不是闭目就是看书,安心心中闪过一丝压抑,尤最近开始,她越来越觉得大人的脾气捉摸不透了,也不知他究竟有多少烦扰的心事,那常蹙紧的眉头,叫她看了都有些心疼。      “大人。”安心试着唤了一声,贺霖闻声也看向了湛台浚。      湛台浚睁开眼睛,虚瞄了一眼她二人,问安心,“今早都没能补个觉,怎么不打个盹?”      安心摇了摇头,“我很好,大人,倒是你,怎么了?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很累,不如,我给你按按头吧,舒缓舒缓!”      安心说着便已经挤到了湛台浚身边坐下,双手撑上他的太阳穴,不大不小的力道,叫湛台浚冰冻的心又回暖了过来。      他拉下她的手,道:“没事,不累。”顿了顿,又斥责道:“手怎么这么凉?那件雪狐披风呢?”      安心抽了抽手没抽开,索性也就贪收着他掌心的温热,答到:“半夜起来的时候,让霜花沾湿了,晾了半日还是未干透,因为天冷不敢穿。”      湛台浚闻言很是气恼,“那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你本就身子单薄,万一再冻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安心笑了笑,道:“还好啦,其实也不是很冷。”      湛台浚却不依,深深的看了一眼安心,转头吩咐马夫将车停下,他掀帘下去了。      贺霖有些气恼,一把扯过安心抵在自己胸前,目露凶光,“你要是冷,我可以抱着你,一直抱着你!”      安心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头顶贺霖的目光,她稍微动了动,贺霖却箍得更紧,她只好打趣到:“就你这小身板,哪里抱得起我呀!”      说完,趁他不备一把推开他的桎梏,悠悠到:“我身体好的很,比你们都壮实,你刚来可不知道我刚遇上湛台大人那会儿,他正像条发昏的鱼在江水里没有头绪的乱撞,也是正好碰上了你安心姐姐我,我可是咱们院里的游泳标兵啊!”      安心一拍胸脯,特别自豪的侃侃而谈,“当时我也是不小心掉进江水里,一路漂到了泸沽城,正巧碰上了掉进江水里的大人,我就顺路把他带上了案。”      安心一个扬眉,特别得瑟的给出一句,“怎么样,你姐姐我厉害吧!”      贺霖绕有深意的望着她,她的浅笑嫣然,她的开朗活泼,无一不是撞进了他的心底,他觉得自己可能喜欢上了安心。      初成的少年,初起的心事,都如最青翠的一撮矮茅,慢慢的慢慢的挠试着他的内心,初恋的甜美,无非就是如此了。      原来,她与师父竟是这般相识的,难怪师父看安心的眼神会那么特别,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情感,莫过于患难之时得救性命,这种感恩行的感情,恐怕是他贺霖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毕竟,他没有机会与安心也来一次。      湛台浚此时上了车来,手臂上正搭着一件鹅黄色的斗篷,他在安心身边坐下,亲自替她系好带子,柔声说,“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穿这个颜色,所以,自作主张了。”      安心脸颊微红,她亦记得第一次出现在西斜苑时,身上穿着的正是鹅黄色,原来,大人也是有怀旧情节的人呐!      贺霖一旁看着,此刻,他的心里再无醋意。       ☆、安心的两行热血   陆府在整座城的最西边儿,在马车里憋了太久的安心下车的时候有些失落,原本幻想的朱红色大门,霸气宏伟的镀金狮子,这会儿可是一样都没见着,狮子是有,仅仅是石头做的而已。      湛台浚看着她呆愣的背影只想发笑,怎么,她倒是很想看到些与自己园子特别不同的地方来吗?      贺霖走上前撞了撞安心的肩膀,嗤道:“怎么了?傻了?”      安心撇了撇嘴,“还真是萧条啊!”回头看了看湛台浚,“大人,这也太丢首富的面子了!”      湛台浚这才笑开了去,作势想去拉她的手,却见贺霖已经挽起了她的胳膊,却也只好负手先进了门。      安心一路诧异的跟着,很是不解的嘟囔,“大人,这拜寿不是应该很多人的吗?挂红彩,放鞭炮,怎么这么冷清。”      贺霖“喂”了一声,“安心,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怎么总像没见过似的,那么多问题!”      安心腹诽,在这里,她可不就是啥都没见过嘛!      贺霖替她整理了一下被自己压皱的袖子,若有深意的一笑,“嘿嘿,安心你不用这么失望,一会儿我保证你……”      话还没说完,第二进的院门处走来一位中年男子,男子一身墨色长袍垂地,极恭顺的做了一揖,迎上了前面的湛台浚。      “多谢大人抬爱,百忙之余前来参加父亲的寿宴,大人这边请。”说着一抬手,示意她们朝另一边的小门去了。      安心听清这话里的意思,眼睛都瞪圆了,原来,他竟是这家半个主子,首富的儿子?      这才好好打量起他,眉宇英气却不显,身上的墨色袍子原来还绣了些金丝暗纹,安心斐然,这才是有钱人闷骚的地方吧,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有钱人的架子摆足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贺霖,贺霖一副了然的姿态,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没想到这小子早已洞穿一切,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然是个傻瘪三了。      看着陆家子弟这低调的华奢,安心忽然就起了个猜测,那道门后边,必定是另一番别有洞天才对,于是忍不住双手握紧抵在胸前,充满了各种期待。      果不其然在绕过那道偏门以后,他们三人被那男子带着穿行在一堆密竹之中,林子茂密,种了许多安心不曾见过的品种。      安心三步上前,走在了湛台浚身边,四处张望着整张脸上都写着疑惑,湛台浚微微侧头,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贺霖不紧不慢的跟着她们的步伐,从身后打量着安心蹦蹦哒哒的背影,唇角竟是一弯再弯。      湛台浚一边走一边给她讲解竹子的类别,安心听得仔细,她从不知大人竟有这么好的学识,博学广识说的就是他这类人了。      一个没有信息的古代,书籍都不曾流广的时代,需要多少阅历才能丰富到如此程度。      湛台浚握了握她的手,安心下意识回握住他的,不知不觉,广袖下二人的手渐渐变成十字交握。      不知何时起,安心已经习惯了这般待在湛台浚身边,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安心每每同他站在一起,就觉得心安,即便是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绕过竹林,曲径通幽处是一排枫柏,冬日之下,那枫柏的叶子也是绿油油的,安心好不诧异。      湛台浚低头对她解释,“这里地势特殊。”遂又想起什么,补充到:“还记得我对你说过那个空谷吗?”      安心哂然,原来如此,点了点头,问:“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谷中看看,冬日的百花齐放,一定是天下最美的风景吧!”      湛台浚轻轻“嗯”了一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贺霖倒是幽贤,砍了根竹子在一边削着玩意儿,一点儿也没介意前边二人的暧昧。      绕过密密柏树,安心惊呆了,那是一弯潺潺流动的小溪,小溪上一座通畅的木栈长廊,廊的尽头有一个精心布置过的观景台。      观景台上各种名贵的花树,一名美妇人正坐在花树丛中弹着清曲,观景台下有三两桌宴席,却也一点不嫌寒碜,却倒是恰到好处一般。      这种酒宴无声而闹,竟是安心从未见过的。      湛台浚扶着她的胳膊上了长廊,安心只顾打量着眼前梦幻般的景致,一点都不必担心脚下的路,湛台浚照顾她时总是极其小心的,这一点安心从不怀疑。      带路的男子想起什么突然转头,看向安心,“大人,女眷都在梅园,是不是……”      湛台浚看看安心,安心冲他摇了摇头,湛台浚了然,对男子笑了笑,道:“安心与本官一起就好,陆三公子客气了。”      男子闻言又仔细看了一番安心,才笑着点头,,一抬手,道:“大人请。”      才走到一半,却见一个白衣玉冠的少年举着把折扇款款向他们走来,眉目清秀,长身玉立,步履清雅,若一抹空谷清风迎面徐来,那精致的面容,较好的肤色,无不一一惊得安心一个晃悠。      见身边人的异样,湛台浚忙侧身扶住她,她顺势将头靠近了湛台浚的肩膀,悠悠道:“大人……”      湛台浚闻言低头,却见安心鼻子下两道刺眼的红流,大惊,忙掏出手绢给她擦拭,担心的问,“安心,你怎么了?”      安心掰开他的手,这会儿已全数倒进了他怀里,指着向他们走来的人,问到:“我没事,大人,他……”      湛台浚跟着她的指引望过去,答到:“这是陆家少公子,怎么了?”      领路的男子也惊愕,补充到:“姑娘,这是在下的少弟,陆子聪。”      安心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世上果真有见异性流鼻血这事,湛台浚有些担心,想要抱着她去请大夫,哪知安心糯糯的倒在他肩头道:“大人,他……他好帅啊!”      湛台浚闻言才知所以,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一个抖肩将她弹了出去,自顾自整理自己的衣衫去了。      安心这会儿才清醒半分,忙用湛台浚刚刚伸来的手绢胡乱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渍,干咳两声,朝着身后的贺霖挤眉弄眼,道:“贺霖,你怎么这么磨蹭,你看大人都生你气了。”      贺霖不以为意,将削好的物什揣进了怀中,抱臂上观,今天就算是安心说出朵花来,他也不打算替她解围了。      陆子聪已然走近,恭敬的朝湛台浚行礼,简单寒暄了几句,又朝湛台浚身后的贺霖行了抱拳礼,一番礼仪之后,才看向一脸红晕的安心。      初看时惊了一下,尤其她脸上还没擦干净的两道血印,不过片刻陆子聪已了然,方又当什么事也没有,朝安心微微一笑。      转身对湛台浚道:“家父在书房等候大人,特吩咐子聪在此迎候大人尊驾。”      说完,朝着右边的一处折廊,做了个请的姿势。      安心听着他的声音,也是心中一糯,不禁腹诽,人怎么可以这么完美,就她对美色这么苛刻的人,也将他惊为天人了。      湛台浚点点头,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贺霖,贺霖颔首,他才绕过安心跟着陆子聪去了书房。      安心头一次被湛台浚这么忽略,心里好不生气,待看到贺霖则一副居高临下自己的姿态,好似就是在等着看她的手足无措,安心更气了,叉着腰抬头逼事着头顶的贺霖,不甘示弱。      带路的男子见状,笑着摇摇头走开了,留下她二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来到观景台处,安心找了个临水的位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拂着贺霖刚刚从台上给她摘来的一朵牡丹。      贺霖戳了戳她的胳膊,逗弄她,“安心,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就喜欢上那个陆家公子了?”      安心脸一红,摘了一片花瓣砸向他,吼道:“胡说,我有那么随便吗?”      贺霖抬起胳膊自卫,嗔道,“我就知道,从始至终你都只迷恋着我一人。”      安心怒极反笑,扬了扬唇角,点头说着反话,“嗯,你很有自知之明!”      贺霖被噎了一下,一时语歇不想与这女子继续斗嘴了,转了个认真的表情,抓住安心的手,道:“安心,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安心抽出手来,并不看他,表情淡淡的,“说吧,是虫子还是马鞭?”      贺霖哽住,讨好一笑,从怀中拿出刚刚削的一双竹筷,递给她,“这紫竹本就是好东西,又常年生长在这四季如春的地势下,吸收着天地精华……”      安心一扬手打断他,抢过他手里的筷子,惊得下巴都掉了,筷子不过手指头大小,全身刻着她看不懂的花纹,很是精美,筷子头上各刻了一个字,细心瞧着,不正是一只刻着“心”,一只则刻着“霖”嘛。      安心还回那个带“霖”字的给他,道:“既然是好东西,那就一人一只吧,不能占你便宜!”      贺霖笑了,不接她递过来的“霖”,反去拿她手里的“心”,嗔道:“行,不过得交换来。”      安心也不多话,将刻有“霖”字的筷子小心放进了袖中,问了一个根本搭不上边的问题,“贺霖,你什么时候回宫啊?”      贺霖一怔,反问,“你很想我快点离开吗?”      “那倒不是。”      安心摆摆头,继续玩着手里的花,“我只是很奇怪,你们皇家子弟不是应该守着那围城……呃,皇宫吗?你父皇会放任你出来玩这么久?”      贺霖一听松了口气,从盘子里摘出一颗干净的瓜子磕起来,“就是父皇让我来找师父的,很可能我这次出来后,就再也不用回皇城了也说不定!”      安心不解,“怎么可能,你父皇都不会想你的吗?”      贺霖撇了撇嘴,将瓜子壳埋进花盆的土里,笑到:“不是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想呢!只要自己的儿子在身边,别人的儿子在哪,又有什么关系。”      安心突然想到那日湛台浚对她说的有关于贺霖的话来,他说贺霖原是公主的儿子,并非皇上的亲生。      但湛台浚也说过,皇上是极其疼爱贺霖,也直导致贺霖成了现在这副纨绔傲娇的性子,若不是现下他还服气湛台大人,恐怕这世上谁也别想压过他一头去。      可是,从眼下的贺霖的态度来看,却是明显不喜欢那个皇帝舅舅的,又会不会贺霖的病因也于此有关呢?      “安心,你在想什么?”贺霖打断她。      安心顿了顿神,道:“贺霖,其实我知道一点你的身世,我……上一次我不该骂你野孩子!”      “是师父告诉你的!”贺霖肯定的问到。      安心点头。      贺霖释然一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凭什么以为我怎么还会在意呢?再说,那天我不是已经教训过你了嘛!”      他学着湛台浚摸了摸她的头,笑得更欢,“而且,教训的成果可观,你看你现在,多温顺。”      温顺?安心又不是小狗小猫,安心气结,抓起他的手就送进口中。      食指被安心咬出了两排牙印,贺霖哭搡着将手放在她眼皮底下要她补偿,安心作势还想继续咬,贺霖一只手抵在她的额头上,一边哭喊一边求饶。      二人一时间闹得好不欢实,并不管身边的人如何指指点点。      这时,湛台浚也过来了,与他一起的除了陆子聪,还有一位的老者,老人一身红色吉袍,绣着祥云瑞卷,安心想他应该就是寿星老爷了吧!       ☆、认了个大富豪爹   陆老爷冲着众人行礼,安心注意到湛台浚的眼神,忙将趴在桌上玩瓜子儿的贺霖提抡起来站好。      陆老爷老当益壮,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多岁的样子,保养的很好,一身红色寿袍穿在身上,很有那么几分神采,可见他年轻时该是多么风流倜傥。      安心的想到这里,眼神不自觉飘向了陆老爷身旁的陆家小少爷陆子聪,心噗通一下。      他竟然也在看她,虽然只是陪着陆老爷扫视众人时,偷偷看她两眼,这也叫她心门踏空了一脚。      顺着他的眼光左移,湛台浚脸色不大好,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安心,安心吓得脖子一缩,红着脸低下头去。      一番客气过后,众人举杯高呼,“祝陆老爷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安心也跟着走上两句,却发现不在调上,突兀得特别胳应,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射过来,安心更觉无地自容,而一边的贺霖早就笑得开了花,躺在椅背上捂着肚子直抽抽。      安心抬眼接受到湛台浚的目光提示,憨憨的赔了个笑,生硬的坐下了,却听见陆老爷说,“这便是大人家的表小姐吧?”      湛台浚点头,双手背向身后紧握成拳,脸上却赔笑,“陆翁老当益壮,好眼力。”      “老夫一生无女深感遗憾至极,刚刚看到表小姐,花容月貌天真烂漫,心中甚是安慰,想借此良时收表小姐为义女,凑个双喜,不知大人能否肯准?”      陆老爷捋着美髯哈哈一笑,转头又冲湛台浚恭敬行了一礼。      湛台浚扶起陆老爷时,看到了陆子聪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之色,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表姑娘能得陆家义女殊荣,是她的福分,不过,本官应了也不能代表表姑娘的意思。”      陆老爷走向安心,安心又“腾”的站起来,“表姑娘可否愿意做我老翁的义女?”      安心飞快扫了一眼湛台浚,然后想也没想狠狠点了点头,“愿意愿意!”这么有钱的爹谁不愿意!      湛台浚忽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会儿换贺霖冷脸了,他扯了扯安心的袖子,小声问到,“干什么答应这老头子,难道你以后要改姓陆,住在陆府不成?”      安心这才反应出天上掉馅饼这等好事的滋味,忙福了一福,问,“陆老爷,如果我做了您的义女,我还能姓安,还能住在我表……大人的府上吗?”安心说着,看了一眼湛台浚,湛台浚莞尔,看不出太多情绪。      陆老爷捋了捋花白的美髯,思量片刻,而后笑到,“当然当然,只要抽空回来看看我这老头子,我老头就心满意足了。”      “这真真是大好事啊,表姑娘,还不快叫声爹!”      旁桌有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人站了起来,一声吆喝,众人开始纷纷应和,闹得她一时有些下不来台面。      看看陆老爷,明明就可以当爷爷了,叫爹,还是个干爹,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思想,真是好不尴尬啊!      犹豫时,湛台浚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亲自替她酌了一杯酒递给她,“就唤声义父吧,过去祝杯酒,当做孝心。”      安心听着他的话,端起了酒杯,走到陆家老爷面前,道,“义女安心祝义父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陆老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拍着安心的手,不住的赞好。      陆子聪则调侃,“义妹莫要忘了,还有我这个义兄呢?”      安心一愣,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哪有多一杯酒来敬他的,陆老爷爱嗔陆子聪一眼,笑到,“聪儿莫要欺负妹妹。”      陆子聪长叹,“爹爹平时最疼爱聪儿,这会儿却被妹妹夺了去了,唉,聪儿失宠喽。”      一句话惹得众人笑个不停,陆老爷也更是笑容灿烂,整个画面一副温馨,安心却在心里默默无声,这种有家有亲人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安心挽了陆老爷坐在他们这一桌,自己则坐到贺霖那边,湛台浚坐在她的左手边,这种位子安排她觉得很满意。      湛台浚与陆老爷不住的寒暄客套,已经没她什么事,她索性与贺霖去一边玩起了游戏,古代的投壶游戏真是挺难的,贺霖却一投一个准,害的她连灌了好多酒,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了。      忽然有人惊叫一声,安心潜意识还算清醒,晃晃悠悠跟着贺霖奔过去,只见一小孩正仰躺在地上,脸上憋得通红,似乎喘不过气来,直扯着领口。      安心出于职业习惯,冲过去扒开人群,呵道:“快去请大夫,都散开散开让他呼吸新鲜空气,还有,把这些花都挪开,大家都别靠近来。”      说着,安心提着裙子跪下,一只耳朵贴上他的胸口,听了一会儿,果然有微弱的“嘶鸣”声,推想自己的判断应该准确无误,安心冲人群喊到,“谁是他的父母亲?”      闻言,一对哭哭啼啼衣衫华贵的男女跑了过来,跟她一样,跪坐在自己儿子身边,安心瞧了一眼那妇人,正是刚才先开口闹腾的那个。      湛台浚也蹲了下来,焦急的询问安心,“安心,你会治病?这孩子究竟怎么了?”      安心破天荒的没有先去理会她,而是询问孩子的父母亲,“你们的儿子是不是有哮喘之症?”      二人互看一眼,点点头,“却有哮病。”   安心闻言一怔,她不是医生,不可能做荒唐的尝试,只好边安抚大人边等大夫了,“今日吃了些什么?”      妇人边哭边答,“游儿偏爱肉食,刚刚吃了一只鸡腿和一碗杏仁果露羹。”      “既然有哮症怎好吃那些油腻的东西,饮食应当尽量清淡些,避开花粉等一切过敏源。”      安心打量了一下妇人,衣饰华贵,脂粉厚重,头上还憋着几朵杜鹃花。      “夫人,以后您也少用脂粉吧。”      安心意味深长的一句,很是奏效,妇人到底爱子心切,不敢怠慢,立即吩咐了人带她下去重新梳洗了。      这时,人群开始骚动,陆子聪领着一名大夫前来,大夫仔细诊断过后,替孩子施针治疗,松了口气的安心酒意上涌,醉倒在了湛台浚怀里。      醒来时,入了夜。      安心发现躺在自己小屋的床上,手被人握住,她想抽出来,却看到守在身边的是湛台浚。      他正扶额打盹,安心不忍心吵醒他,只好一动不动的睁着眼躺尸,顺便好好打量他。      头发黑黑的,眉毛浓浓的,睫毛长长的,鼻子高高的,嘴唇红红的,这分明就是个年龄骗子。      安心想,若他不说出自己的年纪,她倒觉得他比自己也长不了几岁去。      若说陆子聪是帅哥中战斗机,那自家湛台大人是战斗机上的发动机。      湛台浚微微勾唇,“看够了吗?”      安心哆嗦了一下,敢情湛台大人还有这功夫,闭着眼能视物?      “大,大人……你没睡着?”安心缩着脖子,将手抽回。      湛台浚替她掖了掖被子,不答反问,“饿不饿?”      安心点头,“快饿死了!”      湛台浚起身走到桌边,打开了温着的一小锅炖盅,取下盖子,舀了一碗出来,又盖好盖子,才端着碗一边吹一边回到床沿。      他一手端着碗,一手将安心扶起来靠在床头,盖好了被子,舀了一勺稀粥放在唇边吹了吹,喂到她嘴边。      安心什么也没说,乖乖的张嘴吃了几口,“嗯,这粥熬得真香!”      “安心,一个三品朝官喂你吃饭,能不香?”湛台浚目色不改,语气抑扬顿挫,叫安心含糊了一下。      “大人,我自己来吧!”      安心总算反应过来,湛台浚却没有放手,他把她重新摁回被子里。      湛台浚认真看了她一眼,笑到:“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我是朝官也是男子,你是女子,本应与我保持些距离,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我对你好的时候,什么都接着应着,一点都不客气呢?”      湛台浚眼神一挑手中的勺子,示意她,就比如现在,他做的理所当然,她也就受得理所当然吗?      安心松了口气,她就说嘛,大人怎会这么小气,“可我们不是表……”      “表什么?”湛台浚冷言打断他。      安心愣住,眼珠狡猾的转了几个圈,想了想,表什么好呢……      “安心,你是不是也想像跟陆老爷那样,与本官做亲戚?”湛台浚不怒自威。      瞧瞧,又成本官了!      这话题之前讨论过,不过当时的交谈不太尽人意,安心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      湛台浚又喂给她一勺粥,问到,“安心,如果让你选择,你最想与本官成为什么关系?”      “安心不敢想。”      安心确实不敢想,她命由天不由她,有句俗语放在她的字典里,就比别人多了几个字——人定胜不了天。      谁叫她就是被天意玩弄的典型例子呢!      “那你想知道本官想与你是什么关系吗?”湛台浚换了个角度。      “知道。”      安心毫不隐瞒,老实作答,“还记得刚来大人的家,大人就提过了。”      湛台浚噎了一下,感觉脸有点烧,是啊,他怎么自己倒忘了,当初还有那么一茬。      “后来,您又解释了,是想让我做表亲!”好死不死,安心又补了一句。      “不是……”湛台浚已觉无力,声音弱弱的,“根本不是……”      ……       ☆、西斜苑里闹开了   年关将近,瑞雪堆积,湛台浚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路过那条长廊时,微微顿了步子,他懊恼,自己竟忘了问最重要的一句。      他想问,“安心,你喜欢贺霖吗?”      至于安心的回答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若她说喜欢,他定会成全,若她说不喜欢,他也不会放过机会。      雪深了,天上没有月亮,清冷的地面上一片空白,湛台浚踏入雪中,百感万千。      树影婆娑,落下两名黑衣人,湛台浚没有回头,背对着二人。      二人一拱手,小心回复,“大人,京城那边已安置妥当,接下来如何行动,还望大人指示。”      湛台浚点了点头,“稍安勿躁,等候安排。”      二人拱手,俯首称是,一个轻点,再次消失在浓夜之中。      湛台浚继续往前走,又一黑衣人落定前方。      湛台浚唇角一勾,“师弟办差如此上心,看来,我得给师弟你加工钱了!”      宫寒扯下面罩,笑言,“其实我也偷懒了两日,去了趟幽夜囯,幽夜幽夜,那里的夜景真是太美了,师兄,你也该去看看。”      湛台浚眸子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旧事,眼神飘走了一片,“你去幽夜做什么?”      “听说蔷薇最近在那里出现过……”宫寒说一半留一半,懂他的人自然就明白了,就如湛台浚。      他忽然抬眼看向宫寒,问到,“你这次是认真的吧!”      宫寒耸耸肩,“我只是想把你给我的那笔银票带给她。”      湛台浚有些恨铁不成钢,“蔷薇师妹不会在乎你的银子,你若是想跟她言明心事,可以随时离去不必再帮我,但你若只是去送个礼,那我劝你还是收起那份愧疚感,别再去打扰她。”      “师兄,听说她带着个孩子,走南闯北,很是辛苦,我怎么能够不管呢?”      宫寒自从打听到蔷薇带了个五六岁的孩子,心就不能再平静了。      那时候的自己太过年轻,做过的错事不计其数,他自是没脸再去见蔷薇,可是也不能视自己犯的错为无物,他只想尽自己的一切补偿她。      “再好的补偿也及不了你回到她身边,与她携手余生。”湛台浚看的出他的心思,一语点破。      “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宫寒心如刀割,埋下了头。      湛台浚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宫寒向来是无所畏惧风流快活的人物,看来,他真是有难以言明的难处了,便也不好多问。      “陆家那边已经应下了。”湛台浚忽然转了话题。      宫寒闻言,眼睛亮了起来,“师兄,你去找了陆家?那就是说,你想通了?”      湛台浚摇摇头,“找陆家是无奈之举,今晨我收到了一件来自宫里的物什,事有蹊跷,所以,我得誓死保住那个人的命。”      “大新皇帝贺镇原?”      宫寒直接了当,多年前他就对湛台浚提过,贺镇原很有可能与他的身世有关,只是那会儿他根本不信。      “那件物什与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正好是一对。”      湛台浚转身走前两步,背对着宫寒,负手而立,“送来物什的,是一个有多年童子功的人。”      “太监?”      宫寒说这两个字时,不小心闪了一下舌头,心中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眼睛也酸涩起来。      他定了定神,道:“师兄,恐怕我那时的猜测是真的,你现在总该信了吧?”      湛台浚没有回答,只说,“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认。”      “为什么?”      宫寒这会儿真觉得聪明一世的师兄蠢到家了。      “只要天下安定,我是谁并不重要!”湛台浚答。      “事情有两面,你觉得不重要,没准某人觉得比生命还重呢!”      宫寒追问,“你只考虑天下大局,不顾对方的感受了吗?”      “他应该比我更加心系天下吧。”      湛台浚回头,拍了拍宫寒的肩膀,深深吸了口气,道,“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就够了。”      宫寒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过酸涩,坚强如他,却是怎么熬过的这十多年的。      翌日一早,安心只觉头晕目重,口中干涩,嗓子都快冒烟了,她再次用实际行动证明,宿醉这事儿是真的很难受,起身下床,连鞋都顾不上,掀了茶壶盖就往口里灌。      “姑娘不好了,姑娘不好了……”      暗香突然冲进了门来,吓得安心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眼泪汪汪,她捏着快咳肿的喉咙,哑着嗓子问,“暗香,你撞见鬼啦?”      暗香忙过来替她抚背,拉着架子上的衣服就往她身上裹,边裹边喊,“姑娘,快,快跟我去前院看看,都出事啦!”      我僵着身子不动弹,问她,“大人呢?”      暗香急得直跺脚,“今日是初一,各州衙汇报公事,大人这会儿还在衙门呢……”      安心“噢”了一声,没有下文,又问她,“那,贺霖呢?”      暗香一扭脖子,给安心找鞋去了,边找边斥道:“还说呢,要不是他,也不会闹成这样,本来也没什么的,就他多事掺合。”      安心也听明白了一个大概,于是问,“贺霖到底与谁在惹事?”      “风二娘她们一人带了一队人马过来讨说法……”暗香给安心系着带子,意有所指……      安心一听是因为那三个媒婆妇人,立刻煞红了脸,连头发都没打理,就往前院冲。      来到前院时就看到贺霖站在高处,与三个年轻妇人吵将开了,安心随意扫了一眼,呵,果然一人一队人马,不下小三十人呢!      贺霖见她来,忙过来推她,“你来做什么!”说着,打量了她一圈,“怎么顶着一坨鸡窝就出来了,你这个女人可真邋遢。”      贺霖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安心披上,盖好帽子才满意了些,方拉着她的手就要带她离开,“你回你屋去,我跟她们闹就行了,估计过一会儿闹不出结果,她们就得散了!”      安心被他拉着走,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这是在保护她吗?      安心顿住步子,说了句,“不用!”回头进了人群。      贺霖站在人群外气得不要不要的,这女人怎么就不能听话一点,今天这事儿再闹下去,还不非得给人一个交代吗!      却听她说,“大家安静,我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贺霖真是气懵了,冲过去就吼到,“安心你说什么,你又不是师父,你能给她们什么说法,爷就还没见过逼亲逼到这份上的,再不走,爷统统给你们抓起来。”      可是贺霖哪里会知道一个千百年亘古不变的道理,女人是老虎啊,越挫越勇的你懂不懂,安心忍不住想要给他个暴栗子。      “贺霖,别再说了。”      脖子嗔了他一句,对风二娘说到,“今天的事是必定要有个结果的,我也不是食言而肥的人,只是大人今日真的不在府中,如果你们真的要好心做媒,也得等大人在的时候不是,这样吵吵闹闹,让大人哪里还有心思接受你们的好意。”      风二娘一甩帕子,“哎哟,这不是安心姑娘嘛,之前你和我们之间,可是有保证的呢!什么霸王硬上弓,劝着我们回去等消息,合着都是在耍我们呐!”      霸王硬上弓?!这词儿能这么大声喧哗吗!      安心脸一红,偷偷撇了一眼贺霖,贺霖脸色跟白痴一样,她抚了抚胸口,还好他听不懂!      安心提高了嗓音,冲着三个媒婆妇人同时打着商量,“这样吧,我是大人的表……呃,我是大人家的客人,不如由我替大人甄选一番,然后看看能不能过大人那一关,若是过了大家皆大欢喜,若是没过,也请大家接受现实吧!”      风二娘听她这么说,心里倒有了几分底,她认真想了想,说到:“好吧,那便有劳表姑娘了……”      安心怎么能叫她们把那日要算计他的勾当告诉大人呢,现在随了她们的意,也不过是缓兵之计,过了这一关,又该如何与湛台大人说呢!      贺霖已经看不惯了,他白了安心一眼,“安心,你还不知道师父的脾气,就你这么出卖师父,他一定不会高兴的,到时候……”      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安心觉得后背一凉,了解大人如她,怎么能不明白大人根本不会喜欢这里的任何女子,若真能喜欢,也不会等了五年去也不娶一房亲。      安心绞了绞手,还是沉着气,对贺霖说到:“贺霖,你回去吧,就当今天的事你没看见,大人若是怪罪,也是我一个人的事。”      贺霖一副好心当做驴肝肺,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哼了一声就走了,头也不回。      安心心中凉了半截,被三个媒婆妇人拉扯着开始选自己带来的姑娘,安心大致扫了一眼,眼睛一闭,选了三个脂粉比较淡的姑娘留下。      “就她们吧,这样一人手里挑一个,你们也公平。”安心说到。      三人互相看了看,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便领着大队人马出去了。      老管家见人终于散了,舒了口气,却也不得不小心的替安心捏一把汗,连他都看得出来大人对安心的心意,只是他家大人考虑的太多,一直肯直接了当的表达心意。      安心看了看留下来的三人,个个花枝招展的,不过也就比刚才那群人好上一点儿,不禁腹诽,大人要知道她给他选了这种类型的,估计得嘲笑她的审美了吧!      不过现在根本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安心转头对暗香说,“暗香,你带她们去大人的院子里等吧!”      暗香抽了一口冷气,“姑娘,就在前厅等就好啦!”大人的院子怎么随便让人进呢!      安心也不想多说,便又重复到:“还是带入大人的院子吧,前厅来来往往人多嘴杂,还是带去大人的院子里,叫大人自己定夺,别叫人瞧了碎嘴的空子。”      暗香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所以按着她说的做了,不过也稍微留了个心思,只把她们安置在落梨院外院的厅里,并吩咐着她们不许乱闯大人的房间。      三人倒也听话,娇羞的应诺着,就等大人回来了。      安心走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心思不定,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先斩然后再先奏,她把人留下来叫三个媒婆没话说,然后等大人回来就第一时间坦白从宽,这样的话,兴许大人不会多加怪罪了。      可是又一想,不能等到那会儿去了,三个人在西斜苑待的越久,就越有麻烦,她得先去衙门通气儿才成。      想着这个,她赶紧回屋换了身衣裳,头发仔细发打理好,唤了马车就出发了。      城里的早市很热闹,驾着马车走很是不方便,安心便要求车夫换条小径走,虽然时间会长点儿,总比堵在那的好。      湛台浚这日早早的就将人散了,推了所有的宴请,写完上奏的折子便一个人骑着马杨回走,一路上都在思考昨晚的问题,他想早点回家去问安心,是否喜欢贺霖,他,等不及想要知道答案了。      就这样,二人阴差阳错的错开了。      湛台浚回到西斜苑的时候,所有人的脸都是灰的,他只好像老管家打听,“出了何事?”      老管家也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时阿牛跑了过来,将他拉出几步远,小声的嘀咕到,“大人,安心她……她给您院子里……丢了些人进去……”      湛台浚有些不解,“安心有心了,本官不太习惯太多人侍奉的。”      阿牛有些急,绞着手说到:“大人,不是侍奉那个的,是……是侍奉那个的……”      湛台浚不由得打量了一番阿牛,他今日说话颠三倒四毫与章法,就连他也不懂了。      却待正要开口询问时,门外一顶华轿落定,一个白色的身影走了出来,是陆子聪。      他走近西斜苑,朝湛台浚躬身行了一礼,湛台浚回礼,问到,“陆公子今日……”      话语未毕,只见二十个挑夫,抬着整整十个大红箱子,送进了门来。    ☆、正是甜蜜的开端   湛台浚眼看着十口大红箱子被抬进自己的门,很是不解,正要询问,陆子聪却又是一揖,“大人,陆某是来求亲的……”      轰——      湛台浚有些站不稳,求亲?这整个院子里,除了安心,他要向谁求亲!      陆子聪不急不缓,再次行了一礼,方道:“大人,陆某想求娶安心姑娘。”      湛台浚冷笑,“陆公子不是忘了昨日安心姑娘认陆家老爷为义父的事了吧!”言外之意,你和安心是兄妹啊!      陆子聪好不怯懦,只道:“其实在下一开始并未对安心姑娘动心,后来见她对一个小孩能如此关心,可见她心地善良纯真可爱,不知不觉,陆某动了恻隐之心,昨晚入暮之后,脑海里全是姑娘的影子,陆某觉着自己一定是喜欢上安心姑娘了,遂一大早请了父亲的意,这才来……”      陆子聪指了指满院的红箱子,笑了笑。      湛台浚脸色有些绿,一个贺霖他还没问清楚呢,怎么就来了一个陆子聪,他和安心可是义兄和义妹啊。      陆子聪似乎看懂了湛台浚的心思,忙又补到,“嚯,这当然还要问过湛台大人的意思,其实陆某,陆某不是家父的亲生儿子……不知这样说,湛台大人是否能够理解一些了?”      “不是亲生父子?”      湛台浚惊了一下,一个陆家他查了整整三年,昨日才能得见陆老爷的真容,怎的今日就知道了一个他从来不知道的秘密,陆家为何要隐瞒此事,又是如何隐瞒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陆子聪,他到底是谁,值得整个陆家为他遮掩!      湛台浚定了定神,语气不善,“此事怎能说听本官的意思,本官觉着应该听安心自己的意思才对。”      说着,挥了下手臂,“所以,陆公子还是先请回吧,一切等本官问过安心姑娘的意思,再作答复。”      陆子聪也不恼,应了声是,“那陆某就拭目以待了!”      湛台浚又挥了挥手,“本官今日有些乏了,若是陆公子没别的事,便请回吧!”      陆子聪闻言不怒反笑,施礼道:“便不扰大人的清净了。”      说完要走,却被湛台浚喝住,“这些东西恐怕也不大适合放在本官这里,还请陆公子一并带走。”      陆子聪无声的点了点头,给挑夫头头使了个眼色,挑夫复又领命往回送。      湛台浚没有停留,转身离了正院朝自己的厢房去了。      陆子聪现在原地,唇角斜起一个弧度,一手拿扇轻拍着掌心,直道,“湛台大人,有趣,有趣……”      阿牛见大人走得急,忙上前将他拦在了回廊里,忍不住提醒到,“大人还是不要回去,等安心回来,阿牛觉得安心应该有事想跟大人说道说道。”      湛台浚望了一眼自己的卧室,问到,“阿牛,究竟出了何事?”      阿牛这会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把早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湛台浚禀告着,还特意强调了。      “不过,安心也是不得已的,那时候情况很糟糕,她如果不那么做,那整个西斜苑会被闹得没完没了,后来她也知道自己错了,便想着去衙堂寻您,想向您亲自道歉呢!”      湛台浚闻言一愣,“她放了女人到本官的院子里?还三个?”      阿牛看着他,见他脸色没有黑,于是点点头。      “你说安心出去找本官了?”湛台浚又问。      阿牛也点点头。      湛台浚忽然就笑了,对阿牛说,“去把安心接回来。”顿了顿,“直接带到本官的院子里。”      阿牛领着命去了,却见湛台浚大步的朝自己院子里走,他有些搞不懂,平日里大人遇见这事,可是躲都来不及的,怎么的今日就反常了?      不待出苑门呢,就见安心火急火燎的朝门里赶,抓着他就问,“大人呢?大人回来了吗?”      阿牛点点头,“该帮的我可是都帮了,下面就看你自己造化了,大人在自己院子里等你。”      安心一个激灵,这事儿还是朝最坏的方向走了吗!她一路上都在想象自己的死法,最惨的莫过于被湛台浚瞪死了吧!      进了院子,阿牛就走了,安心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才小心的抬脚上楼,刚走到书房门口,却见湛台浚的卧室里,三个女子衣衫不整的羞着脸出门。      安心心里咯噔一下,贴着墙壁不想上前了,一路目送着三个女人走远,她才反应过来,只见湛台浚散着衣衫斜靠在门上,抱臂打量着她,嘴角有似有似无的笑意。      “看到了什么?湛台浚面色温和,语气冰冷。      “没、大人,我什么也没看到!”      安心陪着笑,连连摆手后退,却被湛台浚闪电般的速度带进了门里,将门快速合上。      安心僵在他怀里,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她忽然回忆出二人所有的亲密的画面来。      第一次是她为了救他,碰了他的唇,第二次是他关心她,吻了她。      即使如此,她们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靠的如此近,如此的长时间贴身相对。      “你真的什么也没看到?”湛台浚语气缓柔,带着勾魂摄魄的魅力,这样的他,安心从未见过。      “真、真的什么也没看到啊!”她咽了口口水,腹诽,其实是什么都看到了啦!      “是吗,你确定?”湛台浚鼻息更近了。      “确定确定,一千一万个确定!”安心心跳加速。      “你真的没看见有人在屋里吗?”湛台浚换了个方式。      人?大人你我不都在屋里吗?      “啊,那看到了,看到了。”安心点点头说。      “我是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和一个女人在屋里。”湛台浚继续引导。      “大人,我看到了。”不就是我跟你嘛!      “安心。”      “嗯?”      “错了吗?”      “错了。”      “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噢,我马上出去,把她们给大人叫回来,你们继续……”错在不该打扰了大人的好事呀!      “安心。”      “嗯?”      “做错事是要罚的,你坏了我的事,那么接下来的,就由你来完成好了。”      湛台浚将安心抵在了墙上,霸道而热烈的吻,绵绵长长。      安心头一次与人这般长时间的亲吻,气都到绝了,湛台浚似乎不肯放过她,继续了一会儿,还是停了下来。      二人皆是大喘着气,呼吸匀畅的安心忍不住劈头盖脸的斥责,“大人,你刚刚与她们、与她们在做这个?”      湛台浚紧盯着安心蹙紧的眉头,将她摁在怀里,安抚道,“没有,后来不是你进来了吗?”      安心没有说话,不知是委屈还是因为刚才湛台浚吻得太猛,眼睛涩涩的,竟掉下泪来,不知怎的,她今天不相信湛台浚的话,总觉得他与那三个女人之间这个做过了这事。      “我只对你一个人做过。”湛台浚仿似永远能够看穿安心的心思,摸着她的头柔声说到。      安心嗤了一嘴,趴在他的肩膀上擦鼻涕,“才怪。”      “不骗你,这是我的初吻!”      安心一愣,推开他,“明明就骗人,大人还有女儿呢,怎么会是初吻。”      湛台浚在听到“女儿”两个字时,眉头不自觉就皱紧了,鬼使神差的,他竟然说出了男人都会准备的一句台词,“那、只是个意外!”      安心顿了顿,撒泼似的指着自己红肿的嘴唇大哭,“我这个才是初吻,我的第一个亲亲,当初救大人的时候就奉献了。”      她看了一眼想笑的湛台浚,掰着指头嗔道,“还笑,我安心活了这么多年,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第一个亲亲的是大人,第一个被亲亲的也是大人,还有……还有被强吻的也是大人……”      她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湛台浚闻言喜不自胜,“那你第一个喜欢的人,是谁?”      安心一愣,止住了哭声,盯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湛台浚,“我、我没有喜欢的人!”      湛台浚分明看出了她眼里的闪烁,却已明了,“是……贺霖吗?”      安心简直难以置信这个问题,她简直吃了她家大人的心都有了,强吻了她却问她是不是喜欢别人。      安心狠狠瞪了湛台浚良久,大声吼道,“是啊,是贺霖,大人你满意啦?”      湛台浚愣在当场,刚刚温暖的心被浇了冷水,冷热的转换太快他有些承受不住,心中有碎裂的声响。      他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而是由着安心夺门而去。      刚跨出门的安心被一只手拉过拥在了怀里,安心抬头,是贺霖。      安心,贺霖,湛台浚在几天之后,都忘了那天的事情,谁也没有问,谁也没有提,只是三个人之中各家欢喜各家愁。      上元节就要到了,大家还像从前一样,一起吃饭,一起谈天说地,湛台浚也不似以前那般心事重重,或许,该说他已经没什么心事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不能忽视,他必须告知安心。      这一日,安心躲在房里写写画画,湛台浚推门而入的时候,安心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画猪头。      湛台浚走过去拿起一张,评论起来,“形神皆俱,上佳之品。”      安心则继续写写画画,顺着他的话自嘲,“当然,安心没别的本事,画猪头是绝学。”      其实,她心里还在介意他那天对她做的事,只是大家都决心放下,她也不好继续追究了,女人嘛,总是吃亏的那一个,她认了!      湛台浚走过来,另取了笔,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地上给她提词,“安氏绝学,神形兼俱,入骨三分……”      可还未写完,便被安心夺去撕了个粉碎,将纸屑抛向空中。      湛台浚在飞屑的缝隙中分明看到了安心的一滴泪滑落,他一怔,下意识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安心,我……对不起!”      安心憋住了眼泪,推开他,重新翻了张画好的给他,在纸上一拍,“谁说那个是最好,这张才是安氏绝学。”      湛台浚了然,笑了笑,提笔即书,却在刚刚写完时,又被安心扯过去撕了个粉碎,然后继续换张新的,写完再撕,几次三番,二人突然就相识而笑了。      安心笑着笑着泪就溢满了眼眶,她远远的看着湛台浚,果然,她与他还是隔着什么。      安心低下头,找了张干净的纸,递给湛台浚,“大人,教我写几个字吧!”      湛台浚接过她手里的纸,眼神一直盯着她,“想学什么字!”      “风韵犹存!”安心破涕而笑。      湛台浚一愣,还是认认真真的在纸上书写开来,安心一笔一笔的跟着,不过半盏茶已学的三分入骨,湛台浚忍不住夸她,“安心,你很聪明。”      “那当然。”安心脸皮也是够厚。      “安心,有件事……想问你的意思!”湛台浚终于揭开了来的本意。      “大人请说。”安心继续低头练着字,浑然不知湛台浚的为难之色。      “陆子聪像本官求娶你,你……”      啪……      一滴浓墨滴在了纸上,将刚写好的字印了个模糊,安心顿了顿,头也没抬,只挤了个笑容,说到:“大人做主吧!”      湛台浚眉头一紧,深深的看着安心,想表达些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捏起那张自己写的纸团,起身走出了她的房间。       ☆、安心受惊表了白   贺霖知道了陆子聪的求亲后,在湛台浚的书房狠狠发了通牢骚,他的理由是,“安心还那么小,不急着出嫁!”      湛台浚则言,“快十八了,大姑娘了!”      “熬成老姑娘也自有人娶,怎么排也轮不上那个什么陆子聪,不过是个假富贵罢了。”      湛台浚也很是赞同这两点。只要安心愿意,他也是会娶她的。而对于陆子聪,现在看来,确实是个假富贵了。      更重要的是,他还得继续查清楚陆子聪的来历,潜伏在陆家三年有余,连他都瞒了过去,简直就是瞒了全城人的眼睛,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又是谁有这个本事帮他做到。      隐隐约约,湛台浚想到了一个人,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如此看来,就太可怕了!      吩咐出去的暗卫,没有任何消息,也就代表着宫里一切平安,他摸了摸袖中的那个小盒子,各种心思都拧到了一起。      翌日早膳时,三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贺霖见着安心眼睛有些泛肿,便知道她昨夜一定哭过了,还以为是湛台浚因为她留人在他房里一事惹哭了她,便对自己的师父开始急眼了。      “师父,今日是上元节,我想带安心出去走走,她上次跟我说她没见过上元节怎么过,我想带她去泸沽湖赏灯。”      说着,他猛扒了一口饭,起身对安心说,“你迟完回房补一觉,出发时我来接你。”      没等安心开口,他又冲着湛台浚说到:“师父最近一定有很多公事处理,今晚这热闹也就别来了吧。”      安心一愣,想要说什么,贺霖已经踹门飞出老远?      贺霖的话听起来是那么耳熟,曾经湛台浚也对她说:吃完了饭去补个觉,出发前我来接你!      安心再也吃不下去,她抬头看着湛台浚,湛台浚也放下筷子看着她。安心憋了一肚子气,问到:“大人今晚不会去吧?”      湛台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眉头一皱,却很快舒展开来,他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很小,安心还是被揶揄了一下,原来,贺霖那么明显说明的情况下,大人他也能够无动于衷,那么,是不是代表自己的判断失误了呢?大人,并不喜欢自己!      罢了。      安心放下筷子,起身行礼,“大人,我吃饱了,你慢用吧!”      才转身,湛台浚的声音急促的响起,“嗳,晚上风凉,多穿一点!”      安心背过身点了点头,脸颊上救下两行泪来,“知道了,大人,谢谢大人的关心。大人也是,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走了两步,安心想起了昨天湛台浚对她的事情,又顿住了,她不放心的问了句,“大人……关于昨天的事,你想好了吗?”      “什么事?”湛台浚愕然。      “就是……你会把我嫁给陆少爷吗?”安心声音很小,脸已经红了半边,心里也打着鼓,她害怕湛台浚回答,更怕湛台浚给她肯定的回答。      “不会。”湛台浚回答的很干脆,“他不适合你!”      “那……大人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安心?”她问。      “我……”湛台浚哽咽了,想说贺霖吧心有不甘,想说自己吧怕是给安心惹了烦恼,于是,他把要说的话改成,“我会尊重你的想法,等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我一定给你做主。”      安心闻言,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大人”,出门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还要出去,她再不休息恐怕会撑不住,刚刚湛台大人给自己一颗定心丸,那么,如果她说她想嫁的人是他,也是有很大机会的吧!      安心窝在被子里突然就笑了,她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心里的话告诉大人,她相信凭自己的用心,总有一天能够等来回应。      暗香在傍晚的时候,给她送了些吃食,安心睡了个安稳的觉气色也好了许多。她挑了一件蓝色的及地长裙,又穿了件橘色的短袄,头发随意挽着,再披上上次湛台大人给她买的斗篷,出门找贺霖去了。      正走到落梨院门口时,就远远的看到湛台浚站在书房外的栏杆上看着自己,安心忍不住朝他挥了挥手,湛台浚也举起了一把扇子予她回应。      安心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早上的不愉快统统烟消云散,她们就这样隔着长廊彼此对望良久,直到贺霖过来催她。      “站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还不走?”      然而顺着安心的目光看过去,湛台浚早已不在,贺霖的心抖了一下,他不解的看着安心,“你……很想师父也一起去吗?”      安心摇了摇头,道:“大人应该很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收了心思,由贺霖拉着手朝院门行去。      马车里,贺霖一路讲着上元节的热闹,比如猜灯谜,做诗文擂台等,赢了灯谜或者赢了擂台还有许多奖品可以拿。      安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她不知,贺霖已经偷偷给她备下了一份大礼,她只觉贺霖在不发脾气的时候,其实挺可爱的。      但她只想跟他做朋友,如果贺霖真有什么心思,那么,就在今晚做个了断吧!她不想伤害他,她早已把他当做最好的兄弟,贺霖就像自己的亲人,可以随意,也可以直接。      到了湖边,人潮川流不息,贺霖一直拉着安心的手,害怕她被人群冲散,安心一路逛着各种小摊的吃食,吃的满脸的油渍,贺霖拿出手绢不停替她擦着,边擦边骂,“就没见过你这么邋遢的女人,这要是换作别人,爷早把她杀了!”      安心正在吃一个小汤包,闻言“噗嗤”一笑,嘴里的汤汁喷到了贺霖脸上,贺霖大惊失色,他一边擦着脸,一边吼道:“安心,爷杀了你!”      一时间,二人互相在人群中打闹起来。      灯火如萤,在夜色中闪耀着迷人的光圈,光圈打在安心开心的笑魇上,绽放出层层彩色的花来。      贺霖看着对面这个跑跑跳跳躲避自己追打的女子,突然就热了脸颊,他伸手拉过她,一起穿行在人流中,朝着湖边跑去。      湖面上挂满了灯,安心数着面前一棵树上的灯笼,居然大大小小有上百只。她拍着手大叫着,“贺霖,你能拿到最上面那盏吗?”      贺霖昂头看了看,突然低头贴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到:“我可以拿到天上的那一盏。”      说着,他一扬手,天空中绽放出朵朵银花来,安心惊得掉了下巴,居然是——焰火。      贺霖低头看着安心仰望天边的幸福笑魇,问,“安心,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你喜欢吗?”      安心点点头,“嗯,很喜欢,谢谢你贺霖,今天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天。”      贺霖也笑开了,他突然抓住安心的两只手握在掌心,语气温柔至极,“安心,我喜欢你!”      安心唇角一抽,愣在了当场。      贺霖继续温柔似水般的凝视她,低头凑近她些,大声的宣布,“安心,我说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安心被他惊呆了,忙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要逃开。原来,她还是做不到当面拒绝贺霖,贺霖为他做到这个份上,她无法开口去伤害他,如果……      她一路朝前奔跑,一边看着人群,如果自己可以被冲散在人群中,等过了今晚,他们之间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呢?明天,会不会还如往常一样。      她奋力的奔跑着,身后贺霖的影子远去,呼唤她的声音被焰火掩盖,安心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一抬头,看到的竟然是——湛台大人。      她来不及说出什么,泪水就已经滑落了下来,她抓着湛台浚的胳膊,恳求他,“大人,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湛台浚将她搂紧在怀中,足下一点飞身上了屋檐,安心躲在他的怀中,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和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突然心就安定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湛台浚放开她,她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物所迷惑。      四处野花盛开,绿草茵茵。      安心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四周密林丛丛,中间一个圆形的小水潭,迎着水潭往山上看,只见清泉流动,潺潺不息。      湛台浚走上前,牵着她的手,来到泉眼边,从怀里掏出手绢拧了水递给她,“擦擦眼睛,都哭红了。”      安心笑着去接,湛台浚突然又不放手了,他一个猛进再次将她带入怀中,扶着她的头发,问,“刚才为什么哭?”      安心趴在他怀里,顺手环住了他的腰,湛台浚一怔,“安心,你……”安心索性眼睛一闭,将手箍得更紧,说到:“大人,我把贺霖当最好的朋友,今晚他为我做了太多,我不想伤害他!”      湛台浚闻之将她紧紧护在怀中,柔声说到:“你……不喜欢他?”安心点点头。      湛台浚不知为何心噗通噗通乱跳起来,“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安心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紧紧的抱着湛台浚,说到:“大人,我一直喜欢你,你喜欢安心吗?”      湛台浚心像被击中一般,连呼吸都困难了,他不可置信的吻住怀里人的头顶,又问了一遍,“安心,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大人,你怎么能这样占我便宜!”安心气结,甩开湛台浚,冷冷的看着他,扯过他手里的帕子自己擦起脸来,因为刚刚表白,脸都红了一片,她得用泉水降降温。      “大人,这里是……”安心忽然想到什么,惊叫出了声,“啊!这里不会就是大人说的……”      话还没说完,湛台浚又抱住了她,打断她的话,“终于能带你来了,安心,今晚我特别开心。”顿了顿,湛台浚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有你刚刚对我说的话,我永生不忘!”      安心大囧,脸又烧红了起来,她扭了扭身子,想逃出他的怀抱,湛台浚却不依,她越动他便将她搂得越紧,安心只好拍了他一下,嗔道,“大人,你在以大欺小!”      湛台浚仰头大笑,竟有些小孩子气的说到:“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谁能给你证明,本官是这种人?”      安心还想说什么,湛台浚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说到:“这里有辆马车,我们去马车里待着吧,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安心一听还有马车,立刻明白了湛台浚早有预谋,哪里肯依他,她摇了摇头,指着天边说到,“夜色这么美,去马车里太可惜了,大人有什么话,我们捡个干净的地方坐着说吧。”      说完,竟带头找了个临近水边的石头。      那晚,他们聊了很多,包括安心在前世遇到的各种奇葩见闻,而湛台浚竟然并没有发出多大的惊叹。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概就是这个道理,才明白只要遇见了,他或者她在你身边,出现在最好的时间,一切就不需要惊讶,因为,这种遇见叫必须。       ☆、真正相合语情深   黎明来临,朝阳悬挂树梢。      安心站在高高的大石头上,这才算看清了整座幽谷的大致美景,突然就雀跃得像只小蝴蝶。      她惬意的张开双臂,肆意奔跑在广袤青幽的草地上,小心的踏在花丛中,深怕会踩了它们。      湛台浚一直看着她,心中有难以言说的温暖情义,安心终于跑的累了,在湛台浚面前停下来,对着阳光,奉上最美最灿烂的笑容。      湛台浚从身后环抱住了她,到底是白天,安心一怔,身子有些僵硬。      湛台浚低头嗅了嗅她发间的清香,在她耳边轻轻说到:“以后,我们就在这盖上一幢小楼,每年的冬天我们来这里小住避寒,好不好?”      我们?      安心一愣,湛台大人他这是,这是表白吗?      谷中四季不明,仿若开春的野花遍地,山谷的清泉悠悠,安心抬头看着头顶的蓝天,此刻,她觉得,天地之间万物之中,只有身后的人才是自己的归宿。      她转过脸仰望着头顶的俊颜,莞尔一笑,开心的点了点头。      湛台浚心中大喜,这个小女人,终于与自己心灵交融了吗?      一只彩蝶落上她的眉,湛台浚看的痴了,捧住了她的小脸,深深的吻住了她。      细雨纷纷,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入口中,二人只觉甘甜沁脾,芬芳无限,仿若时光静止一般,湛台浚紧紧将人箍在了怀中。      待松开她,湛台浚从怀里拿出一枚玉戒指,替安心戴上,叮嘱到:“安心,这个玉戒指是我平生最宝贵的物什,现在送给你,你一定要收好。”      安心看着手指上的玉色指环,眼泪婆娑,这算是求婚了吧!      “安心。”湛台浚声音温柔至极。      “大人,我、我喜欢你。”      安心亦被今日的湛台浚缠得软软懦懦的,心中千言万语只能汇成这一句,他们终于交了心,安心的心也终于真正沉淀下来。      她设想自己一定会在某个最美的日子,嫁给眼前这个男人,他是那么完美,他对自己的照顾堪比长辈,却又不失男人的温柔似水,安心此刻心中比蜜都甜。      她忽然想到她们的初遇,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命运是如此安排她们走下去,她们的感情路不算惊心动魄,却有着不能忽视的细水长流。      湛台浚望着眼前的女子,长发墨染,可爱纯真,他很庆幸自己没有逼迫她去接受,而是万物化温柔静静守候在她身边,爱她,护她,尊重她,让她从迷糊之中渐渐找到自己的真心。      “安心。”      “嗯?”      “我们、成亲?”      安心侧了头,认真的看着湛台浚,他的眼神里透出无比认真的神色,她拉起了他的手,放在手中紧握,“大人,你会一直守在我身边吗?”      “安心,我会的。”      安心将身子拱进他的怀中,唇轻轻在他的唇上点了一下,湛台浚脊背传过一阵酥麻,他闭上眼睛静静享受安心给他的小小幸福,过了良久,安心轻轻的说:“大人,我也不会离开你。”      湛台浚眼眸里尽是挂不住的笑意,倒不全是因为感动,而是想起了当初初见安心时,自己那因为激动的荒唐之举,曾经他给安心的条件就是,要给他生儿子。      世事无常,没想到今日这话,成了安心主动说出来,他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      暮色深深,月色撩人。      宽敞的马车里,二人贴靠在一起取暖,雨水打湿的衣衫让安心觉得有些尴尬。      湛台浚小心翼翼的替安心解下湿润的裙衫,取了备用的披风将她裹好偎在了自己怀中,安心只觉脸上瞬间烫如火烧。      清风微徐,撩开车帘一角,微微的月光投射进来,安心的水眸微亮,涩涩的唤了声,“大人,我们今晚不回西斜苑吗?……”      “嗯,再待会……”      “安心,除了你,此生我不会再另娶他人。”湛台浚在她的耳畔闻声耳语,那声音就像这冬日的暖阳,直暖入她的心里。      安心闭上了眼睛,尽力去享受他怀抱的热情,他的怀抱温暖又宽大,耳朵贴着心脏,那里狂跳如潮,一切是那么真实。      安心脸颊烧红了一片天来,她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喃喃的问:“大人,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湛台浚答:“或许,一见钟情。”      安心闻言咯咯的笑了起来。      湛台浚问:“你呢,安心?”      安心挪了挪僵硬的脖子,想了一会儿,答到:“可能是那夜在落梨院外。”      “落梨院?”      湛台浚重复着,他的记忆中西斜苑里从来没有过这个院子,但聪明如他,不过一瞬他就想明白了,安心说的是那日他与她在梨花树下的相遇。      “你那日吟的是什么诗句?”      湛台浚在她额头点上一吻,原来竟不知安心对自己动心的那么早,难怪那日自己问她是否喜欢贺霖时,她会发脾气。      原来自己,根本没有懂她。      安心愣了一会儿,也想起了那日梨花下埋靴履的往事,还有那日湛台浚清风般的潇洒,她悠悠的念出那句诗来,“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      “现在还会有那时的心情吗?”湛台浚问。      安心摇摇头,说:“现在我心里有了大人,大人心里也有了我,我们彼此之间有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又怎么还会彷徨呢!”      湛台浚将她放下,附身而上。      “安心,别害怕,闭上眼睛。”      安心轻轻嗯了一声,将眼睛闭上。      “大……大人……”      绕是安心是一个现代人,也不过才十七八岁,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接下来的事根本一无所知,不免有些心慌意乱。      一时间,整个马车中充满了最幸福的味道。      ……      时光静美,慢刻良辰。      一场温存在朝阳的花香中悄悄落幕,湛台浚亲了亲怀里熟睡的安心,起身披衣下车,冲着林中打了个呼哨,一个黑影如风般落定他身前。      “大人。”那人抱拳。      “找到他了吗?”湛台浚问。      “属下无能,找遍了,没有见到任何线索。”黑影再次抱拳。      湛台浚微微一哂,瞧了瞧身后的马车,眉头紧蹙,转身吩咐到:“吩咐你的手下继续寻找,你,从现在起,负责照顾马车上的人。”      “是。”      湛台浚似觉得有什么不妥,又加了一句,“她是你们的夫人。”      黑影一顿,不多言,又答了一声是。      此时,一只黑鹰于长空划过,落在了黑影的肩头,黑影一怔,唤到:“大人,是京城有了消息。”      湛台浚看了眼他肩头的雄鹰,一哂,“情况如何?”      黑影解释到:“属下离开的时候,吩咐了两队留下保护玉龙殿,若有新的消息,以黑白两鹰暗示,如果是白鹰则情况稳定,若是黑鹰……大人,属下认为,定是皇宫出了事,还请大人示下。”      湛台浚手一抖,玉龙殿若有事,那与他身世有关的那个人,岂不是有危险……      “白福,吩咐下去,各部准备接应,本官现在就启程入京,另外,你留下照看夫人,记住,不得让夫人丢一根头发,否则,本官拿你试问。”      湛台浚努力收拾心情,不舍的看着身后的马车,然后回头对黑衣人交代一番。      黑影一揖,还未来得及报衷心,湛台浚已然飞身默入了万丈琼林。      安心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脸上的红晕未有消散,梦里湛台浚抱着她一路穿行在屋檐与树梢,原来,自己的大人还身怀武功,简直是帅成了她的偶像。      白福隐在车外不远的林中,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那辆马车,想到了多年前关于大人的一些事。      大概六七年前,当时大人还在京城做二品官员,正值青春壮年,京城的富家小姐都纷纷自请相嫁,而大人却一一拒绝,二十多岁的男人却未有一妻一妾,当时是很不一般的事。      后来,也是这么一夜之间,大人突然命令他们保护一个女子,而当时那女子身怀两个月身孕,府里的人都一边替大人高兴一边替大人惋惜,因为那女子只是个普通民女,虽然长得也算出色,可配上大人来,的确还是少了一些什么。      日子在大人与夫人的相敬如宾中度过,府里人本以为大人从此会享尽天伦之时,然而在七个月后,悲痛的事情发生了,夫人因为难产而病故,关于此事,当时大人茶饭不思了近两年之久,最后自请来到了最偏僻的南方做官。      然而三年后,终于再次等来了大人的一句“她是你们的夫人”。白福怎能不为大人高兴,毕竟大人已过而立,大好的青春年华就此埋没,直叫人为之叹息。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安心一直睡着未醒,白福怕她着了凉,只好在马车外作揖拱礼赔罪,然后将马车赶回了西斜苑。       ☆、京城风波初见倪   大新朝御书房。      湛台浚跪在龙案前,手中承出一物,正是月前宫里派人传给他的木盒,大新皇帝贺镇原背对着他,负手立于案头。      大监周全奉了茶进来,悄悄打量着地上俯首沉思的湛台浚,放下新茶,对贺镇原施了礼方秉退宫人将书房的门轻轻合上。      贺镇原在湛台浚突然出现时,就没了心理准备,他虽知道在把那东西送到他手上时,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是他的到来确实不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或者说,还不是时候。      而湛台浚也并没有说明真正的来意,包括他的暗卫查到的一些事情,或许是心中有太多疑问需要贺镇原亲口承认,或者,只是他的一种归心本能。      许久,贺镇原悠悠开口。      “你刚刚托付朕的事,朕自会认真考虑。至于此物……朕只能告诉你,它却为朕之所出,卿自当收好便是,其他的朕现在没有心思与你说明。”      贺镇原缓缓转过身来,一抬手,吩咐到:“别跪着,且过来说话吧!”      湛台浚谢过了贺镇原,起身走近,在三步的距离处站定,拱手一揖,“皇上,关于陆家……臣已查明陆鹤鸣并非当年那事的主谋,但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么多年,陆鹤鸣一直活在忏悔之中,他求臣代他请愿皇上能够仁以待之,陆鹤鸣以血书承诺,愿意将陆家一半家产运往各大边塞要地作为充军粮饷,以谢皇恩浩荡。”      贺镇原看着他没有说话,唇角渐渐漾开一抹笑意,他将桌上的新茶捧过一碗递给他,道:“听说你一路上日夜兼程,这么着急赶来,不会只是想与朕说此等小事吧!”      贺镇原将案上的奏折翻来看了看,奏折里果然夹着一张忏悔血书,他并未多看一眼,而是将奏折合起放下,对湛台浚道:“奏章朕会尽快批阅下去,此事便到此为止。你也累了,先喝口热茶,这是今年的新芽,瞧着你来了朕必得让你尝尝新。”      贺镇原笑着凝视他,湛台浚眼圈有些泛黑,必是昼夜兼程累了,此时喝喝茶正好解解乏。      湛台浚微微点头,将手中的木盒塞回袖子里,从贺镇原手中躬身接过茶来抿了一口,赞到:“是江南的一品翠眉,果然上佳之品。”      贺镇原闻言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调侃到:“三年多没见,没想到你还记着这个味儿,看来你倒是个念旧之人啊!”      说起念旧,贺镇原收了笑意,关切的问到:“你刚刚求朕保一个叫什么……安心的女子?她是谁?她犯了何事?”      湛台浚将茶杯放下,拱手回话:“噢,是……是臣的新夫人,她并未犯何事,只是……臣想为她提前求个保命符,若有一日臣不在她身边了,臣希望她好好的活下去,不让她有任何差池。”      贺镇原眯着眼睛看着他,有些好奇,这湛台浚多年未娶,亦未听过近什么女色,怎么突然就有了新夫人,他道:“噢?安心?……这名字甚是熟悉,好像才从哪里听过……”      贺镇原摸着胡须,来回踱步,突然他想起来那日皇三子贺皖州也对他提过一个叫安心的女子,他当时求他查办皇后之事,也是为了这么一个女子。      贺镇原的心思由好奇转为了怨怒,斥责到:“你说安心是你的夫人?可朕怎么听说她曾是三皇子府上的人?”      湛台浚一惊,他怎么忘了这件事,几个月前,贺皖州去泸沽城与他会面,后又派了人来让他务必留意一个女子,难道,这女子真的就是指安心?      如果真的是安心,那么,安心与三皇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三皇子为何要这般紧张她?皇上又如何得知安心是三皇子府上的人?      难道,是三皇子自己对皇上说的?如此,安心对于三皇子应该关系密切,可为何安心却一再否认自己与三皇子相识!      然而,不管缘由为何,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会娶安心为妻,与她携手余生,朝堂纷乱诡谲,他此次前来,已是带着被卷入的风险,很难再抽身而退。      而唯有安心,会是他的牵挂。      “皇上,臣的夫人与三皇子并无关联,臣想应该只是同名罢了,安心从来没有来过京城,必定不会是三皇子要找的人。”湛台浚俯首解释到。      贺镇原闻言并不太信,却也不想叫湛台浚在他这里求不得半分情,忽而松了眉头作无意的暗示,拍拍他的肩膀,笑到:“可朕一直听说,紫明郡主年已二十,至今还待字闺中,就是为了等你这个有缘的无情人。”      贺镇原捋了捋胡须,笑得更加明朗,他继续说到:“前不久,太后也聊起了这件事,紫明的婚事一直是他老人家的心病,现在你回来了,正好朕也能把这事给你做个主,叫你来个双喜临门。”      湛台浚闻言心中一哂,他忙抱拳到:“皇上,臣此生只想娶安心一人,还望皇上体谅微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      贺镇原摇了摇手,不以为意,“欸,你可是人中龙凤,囯之良才,想要嫁给你湛台大人的人,可都排到了邻国去喽,怎么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呢!何况,安心也并不是你唯一的妻子,多一个多两个又有何区别。”      湛台浚刚要推辞,贺镇原又打断他,“此事朕便做主了,紫明也是朕看着长大的,人美心善,配你一个正妻的位子也是绰绰有余的,你且在京中住些日子,暂时不要回去了,等把太后这心事了了,你便带着紫明一起回你的安乐窝去,生一大堆胖小子。”      湛台浚实是无法接收这种安排,就算他愿意委曲求全,安心那边又要如何解释,自己刚刚与安心互通了心意,难道又要让他做一个背信弃义之徒吗?      他一掀衣摆双膝下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恳求到:“臣已向天发誓,此生只会娶安心一人,请皇上收回承命。”      贺镇原的安排,只是为了替湛台浚今后的打算,是以他根本不可能改变决定,哪怕他也能够切身明白湛台浚所求,却也不能随他的心愿。      贺镇原摆摆手,冲着门口的周全喝道:“周全进来。”      周全推开雕花门,恭敬的跪在湛台浚身侧,道:“奴在。”      贺镇原负手面对湛台浚,却对一旁的周全吩咐着,“湛台大人一心为国进忠至今未娶,朕心难安。今特为其指婚,封紫明郡主为紫明公主,赐泸沽抚台湛台浚为妻。”      周全领了旨意,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湛台浚,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刚刚屋里谈话他已在门外听了大概,他深知皇上对他疼爱有加,自然也明白皇上此举的用意,只是,苦了湛台大人,刚刚找到人生挚爱,却又要做薄情寡义的儿郎了。      蔺宜宫,梅园里。      “皇后娘娘今日来梅园,真是叫妹妹好生意外,都快三年不进臣妾的院子,真叫臣妾想的紧呢!”苏荷兰花指一翘,捻着帕子捂嘴作娇羞状。      皇后玉佳氏闻言心中冷笑,这话说的好听无非就是嘲讽她被皇上下了禁令,三年未出玉凤宫一步。      玉佳氏是将门女子,没有一般嫔妃那般弯弯肠子,说话直来直往,她开口就责问淑妃道:“听说,淑妃自己没儿子,最近特别爱教唆别人的儿子,是吗?”      淑妃一听这话,气得牙都酸了,却还是装作镇定的一笑,“皇后娘娘说的,臣妾听不太明白!”      玉佳氏右边唇角一勾,给了个不屑的表情,“妹妹不明白也是有道理的,教儿子这种事得生了儿子的人才懂,不过姐姐有心教妹妹一句,别总觉得自己聪明,小心有一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淑妃的笑容再也坚持不下去,她倒也冷静,唤了人添了新茶,润润喉咙,开门见山,“生不生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听不听自己的。”      这话倒是点到了重点,玉佳氏心言,这淑妃还是没有蠢到无能,便继续与她讲着道理。      “听不听都是一家人的事,外家话只能是挑拨一时,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懂,他做什么想什么本宫自有掌握,不过……妹妹要玩儿也行,毕竟总会有一天,妹妹会亲身体会到本宫今日的话,本宫不急。”      淑妃起身见礼,“那臣妾先谢过娘娘赐教。”      玉佳氏冷笑一声,由自家宫里的嬷嬷搀了起身出了梅园。      眼看玉佳氏远去,梅园深处走出一位碧蓝长袍的俊逸男子,此人正是贺皖州,他负手走近淑妃,小声警告道:“什么话点到为止即可,别坏了本王的大事。”      淑妃并不回头看他,而是继续看着玉佳氏的背影,冷笑道:“你到底是她的儿子。皇后娘娘刚才说了,她生的儿子她自己了解,我看,她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你。哼,等着看吧,本宫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贺皖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中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这便是三年多没见到的母后,她被解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太子宫看太子,第二件事是来与淑妃斗嘴斗气,竟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存在。      贺皖州的手捏成了拳,他忽的像明白了什么,如果他能够站到那高高在上的位子,是不是他的母后就能想起抬头看上他一眼。      还有他的安心,他本以为是苏兰的错,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母亲为大哥做的选择。      “听说湛台浚回京了。”淑妃突然道。      “什么?”      贺皖州一愣,这消息他竟然一无所知,难道他派往泸沽城的探子被他发现了?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行踪,他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你必须去见见他,他这个人对我们还有用,听说皇上亲自给他指婚,那么,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攀上紫明那根藤,想办法得到太后的支持!”      淑妃转身入了梅园,采下一株还带着几朵花苞的梅枝递给贺皖州,吩咐到:“将这个带回去给兰儿,她从小就喜欢梅花。”      贺皖州怎的会不知她话里的意思,在那日与她争吵她便一直独居后院,很少再出现在他面前。      现在安心的事他已经查明,那么,自当是知道自己错怪了她,淑妃这么做,无非是想给她二人一个台阶下罢了。      贺皖州还想继续利用苏家,自然不会在这时逆了苏荷的意,他伸手接过那只梅枝,拱手谢道:“娘娘的心思本王明白,只要王妃今后懂得进退,本王自不再为难于她。”      这一晚,三王爷与三王妃第一次同床而眠。    ☆、紫明赴约道同盟   湛台浚在京中一座别院里住下,暂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贺皖州,他深知现在的重点应该是解决自己与紫明之间的误会。      他写了帖子让暗卫秘密送到了紫明的手上,紫明在得了皇上的封赏后,又得了湛台浚的亲笔邀请,自是乐得不行,她一人独居深闺,为的就是等待这一日。      华灯初上,许多夜归的人们,正穿梭在一片灯海之中,彦王府的马车行径在宽敞的大道上,一路畅通无阻。      彦紫明坐在马车里,心里一下一下的乱跳,她揪紧了帕子,不住的询问身边的侍女锦钗,“我今天好看吗?”      锦钗很仔细的打量一番后,笑着点点头,“小姐穿什么都好看,今晚最好看。”      彦紫明闻言,忍不住食指点了点锦钗的额头,“你呀,跟了我这许多年,总挑些我爱听的讲,我现在可是在问你实话呢!”      锦钗捂唇一笑,很是认真的说到:“小姐本来就生的美,自然穿什么都美,这些又不是锦钗能够随便说的出来的,小姐若不信啊,锦钗现在就下去抓两个路人来问,这样小姐总该信了吧。”      彦紫明见她作势要下车,忙羞赧的拉住她,斥道:“你倒还真拿你家小姐打趣了,还不快回来给我坐好,别叫人看了笑话去。”      “是是是,尤其被湛台大人知道了,小姐会要了锦钗的性命!”锦钗故意提这她家小姐心尖上的人,直挠得彦紫明脸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也不知道湛台哥哥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彦紫明小声嘀咕着。      她今日穿着一身放下最时髦最名贵的华裳,也唯有是有关于湛台浚的时候,她才能如此有心的打扮自己。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彦紫明为的就是他湛台浚一人。      半个时辰后,彦紫明的马车抵达了护城河边,锦钗扶着她下了车来,她抬眼一看,这里竟是一家非常隐蔽的小酒肆。      楼下有专门的小厮迎候,说湛台浚早就在二楼的厢房里等着,彦紫明吩咐了锦钗在楼下等着,自己提着裙子朝湛台浚订的厢房走去。      这个酒肆不大,楼梯也不耐爬,绕是彦紫明心如擂鼓故意放了步子,依旧还是很快来到了厢房门口。      门并没有合上,抬头间,湛台浚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临窗而立,正握着一只茶杯发呆,一身银灰色的素袍,背影颀长而郎俊。      紫明提起裙摆轻轻跨过门槛,走到他身后,这是一别三年后的再次见面,紫明的心揪得紧紧的,直噗通噗通的狂跳着。      眼前的人还是三年前的样子,一样的犹豫,沉默,安静,沉稳。      紫明因为激动,眼角竟渗出些泪来,湛台浚因为一直想着心事,想着安心醒来后见他离去会作何感想,竟然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她。      紫明一边凝视着他的背影,一边感叹命运的回转,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这一刻,无论自己现在是公主还是郡主,都不是她关心的重点,她一心只想与他回到泸沽城,相守一生。      忽的,背后有温热袭来,湛台浚微微一怔,回转神来紫明已经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他,紫明因为开心而微微抽泣着,只听她哑着声音唤他,“湛台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湛台浚拉开她的手,退后一步,作揖拱礼,道:“臣参见紫明公主。”      紫明微微一愣,她抬手挡掉他的施礼,忙又冲进他的怀中,嗔道,“如今圣旨已下,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湛台哥哥奈何还要这么客气,是把紫明拿外人看吗!”      湛台浚再次退后一步,推开她的怀抱,一抬手请示她坐下来说,“臣请公主来是有要事相商,此事事关重大,三言两语不可交代,我们还是坐下说罢!”      紫明忍着他的一拒再拒,笑着点了点头,极乖巧的选了个位子坐下,湛台浚也一撩衣摆在她对面落座。      片刻,湛台浚尴尬开口,“公主大义,愿意出府相聚,湛台浚感激不尽。而今日,臣请公主来此,是有一事想请求公主帮忙。”      “有什么事湛台哥哥只管言明便是,只要紫明做得到,定不会吝啬。”紫明绞着手里的帕子,一脸的娇羞之态。      湛台浚顿了顿,朝他一揖,“臣其实……臣在回京之前已有了心仪的女子,本打算此次办了差事回去,便与那女子成婚,岂料……岂料皇上会赐婚……”      紫明听了这些话,心里瞬间滴出了血来,她实是没有想到自己选择默默等待,结果会等来一场空,本以为这次由皇上下旨,湛台浚一定不会再推辞,谁想他竟然说他有了心仪的女子,要与她成婚,那她又该怎么办。      绕是紫明现在心中爱恨交织着,但多年的深闺教养提醒她,此时不可丢了颜面去,尤其像湛台浚这种人中之龙,定不会喜欢一个爱耍横哭闹的女子。      她哽着声音问到:“可、可否告知紫明是什么样的女子,让湛台哥哥动了心?湛台哥哥可知道,紫明等了你多年,此次是皇上赐婚,我……”      湛台浚打断她的话,道:“是一个很善良很可爱的普通女子,她曾救过臣的性命,她……”      “所以,湛台哥哥只是因为感恩才要娶她吗?”紫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不是。是因为喜欢,湛台浚此生非她不要!”      湛台浚并不想如此拖沓下去,这样对于他和紫明都是折磨,索性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所以,臣希望得到公主的理解,也祝福公主能够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良人,湛台浚真的配不上公主。今晚约公主前来,是希望公主能够和臣一起去对皇上言明,请求皇上取消赐婚……”      紫明自是不愿意相信的,她摇着头,抓过湛台浚的胳膊,轻声问到:“湛台哥哥,你多年前可以喜欢那个桑姑娘,多年后可以喜欢那个救命恩人,为什么偏偏就不能喜欢紫明?紫明哪里不好吗?紫明生的不美吗?”      湛台浚见她痛苦如此,也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便扒开她的手,安慰她:“紫明很好,是湛台浚配不上,公主应该找个更好的皇室贵亲,而不是将大好的青春放在不该放的人身上。”      紫明再次抓紧他,摇着头哭着,“可紫明只喜欢湛台哥哥你一人,什么皇亲贵室,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你,这么多年,紫明的心意从没变过,难道湛台哥哥看不见吗?”      湛台浚此刻已是无言,想说什么都是枉然,他只好起身请辞,“是湛台浚鲁莽了,妄想公主能够理解我的意思,明日我会亲自面见皇上,言明心志请求取消赐婚,还望公主莫要再为我虚付年华,湛台浚告辞。”      紫明见他要走,便不依,她冲过去抱住他,恳求到:“湛台哥哥,你不要走,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求你不要去皇上那里取消赐婚,你若是喜欢那个女子,紫明愿意让你娶她为妾,求求你不要取消赐婚。”      湛台浚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紫明心思如此早在三年前他就见识过,如今这是怎么了,他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指望可以说服紫明放弃赐婚呢!      现在可好,一切都缠得他越来越紧,像一团乱麻,他是不可能去伤害安心的,也不可能去伤害紫明,然而,皇上真的会同意自己的请求吗?      罢了,他需要时间。      “紫明,我不可能叫她做妾!”      “那她做平妻,可以了吗?”      彦紫明将他拉过来面向自己,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咬着唇,恳求到:“紫明愿意与她一起服侍你,湛台哥哥,哪怕让她做平妻,与我平起平坐我都不在乎,求求你不要取消赐婚,我等了太多年,你非要我以死明志吗?”      湛台浚一怔,倒是真相信这个傻姑娘会干出以死明志的事,他不由得心里叹了一口气,头一次有一个人叫他这般无可奈何。      “紫明,我们把婚期推后,可以吗?”      湛台浚此刻已无他法,他需要与安心见上一面,他需要安心的理解与包容,如果安心不能接受,哪怕违抗圣旨,只要安心愿意与他相随,那么天涯海角他定不负她。      只是,到那时,要如何对得起痴情如此的紫明呢?      这是个难以两全的事情,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等到安心来决定。      “好,只要湛台哥哥不取消赐婚,紫明什么都依着你。”紫明摸了摸眼泪,笑得像个小孩子一般天真烂漫。      湛台浚心下一动,他忽然好想好想安心。      西斜苑里,贺霖站在安心的门前淋着雨。      安心隔着窗户的缝隙看着他,眼里满是抱歉的泪水,她不敢去开门,她现在已经成了湛台大人的人,就连当面说一句拒绝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突然好讨厌自家大人,为什么发生了那件事后,就去而无踪,连一封信都没有留下,叫她一个人要如何面对贺霖?      贺霖对自己这么好,他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虽然有时候会耍些贵人脾气,不过,只要在了解了他之后,自己已经打从心眼里喜欢他了,但也仅仅是喜欢罢了。      安心合上窗户,没有勇气继续去看贺霖的眼神,她无法解释那晚为什么突然离开,更无法解释为什么会与湛台大人一起消失两日,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更是无法启齿的。      所以贺霖,此刻的安心要拿你怎么办呢!      后来,贺霖是被人抬回自己院子的,当晚就生了大病,安心的心,在当夜裂开了一条缝。       ☆、心知肚明两相远   三王府,贺皖州书房。      陆子聪举着一副画像仔细端详了片刻,回头拱手一揖,“王爷,湛台大人府中的女子就是她。”      贺皖州闻言手中的茶水抖了些出来,他一摔茶杯,逼近陆子聪,问到:“可当真?你看清楚了?”      陆子聪微微颔首,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审视了一眼贺皖州,回到:“王爷应该相信子聪的能力,子聪曾经试探过,湛台大人似乎很紧张这个女子,而且……”      贺皖州明显有些不悦,他从他手里将画像夺过来小心的放好,斜睨了他一眼,道:“陆将军怎么也学起了妇人嚼舌根的把戏,说一句埋一句,你是当本王有时间陪你消遣吗?”      陆子聪闻言笑了笑,转身走到一边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悠悠的说到:“陆将军……呵,多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我现在还是比较更喜欢别人叫我陆公子,陆少爷……”      陆子聪揶揄了贺皖州一句,方道:“我知道湛台浚一出现在泸沽城的时候,就盯上了陆家盯上了我,如果不是当年王爷出手,恐怕一个败军之将是不可能在敌国苟且偷安到现在。”      他将茶杯狠狠摔在桌上,眼中露出了些许愤怒,抬眼看了一眼贺皖州,贺皖州并不看他,而是已经恢复了常态,端着茶碗撇着茶沫,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陆子聪不以为意的笑笑,“其实,我第一眼看到安心就知道她是王爷要找的人,所以,我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去西斜苑闹将了一顿,想试探出湛台浚的底线,哪知道阴差阳错的叫安心姑娘给拆了台。是以,我又不得不亲自去了湛台大人的西斜苑,想来一招偷龙转凤的戏码,本想着以求娶的名头先把安心接出来再做下面的打算,哪知道湛台大人似乎很在意这件事,当头就给了我一顿臭脸,还把我赶了出去。”      陆子聪斜躺进椅子里,叹到:“早就听说湛台大人对这位安心姑娘很是上心。哼,表姑娘……依我看,心怀不轨的人,该是他吧!”      贺皖州手中的茶碗重重摔在桌上,起身背着手踱步在大厅里,他一时气得语噎,好一会儿才一拍桌子,怒到:“本王请他帮忙照看安心,没想到他居然居心叵测,他这么做根本就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本王是不可能继续让安心留在他那里了,本王现在就要去把安心接回来。”      陆子聪拍了拍手,笑到:“没想到王爷也是个性情中人,想那安心得有什么勾魂摄魄的魅力,竟把大新朝两个如此优秀的男子迷的团团转,真是……”      “陆一龙!”贺皖州被他这顿嘲讽勾起了火气,不禁拍桌子唤了他的原名。      陆子聪微微一怔,收敛了笑容,起身拱礼致歉:“王爷稍安勿躁,安心是一定要接回来的,我在来的路上听说湛台浚也出发到了京城,不知道他与王爷是否已经打过照面?如果他就在京城,王爷大可以直接找他要人,我想以湛台大人那种个性,是做不出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的。”      “哼,夺本王的女人,也要他有那个本事。”贺皖州一拍桌子,“本王想接回的人,自然不必对他一个三品朝官请示,安心自始至终都会是本王的,他一个小小的湛台浚怎么可能随便肖想。”      贺皖州眸子微眯,转身对陆子聪吩咐到:“你继续留在泸沽城控制陆家,摸清陆家的实际家底,现在陆家的银子已经被湛台浚游说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不可再被他拿了,本王辛辛苦苦保下陆家这么久,不能叫这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陆家的财产本王还有大用。”      “是。”陆子聪揖了一个礼,转身出了王府。      贺皖州走向安心的画像,悠悠摊开,往事一幕幕浮现出来。      新和元年,贺镇原登基,封贺皖州的母亲为皇后,嫡子贺皖明为太子,太子随父皇母后入主东宫,唯独将才十岁的贺皖州封了府邸留在了宫外。      那一年冬天,贺皖州府里来了一个小女孩,是管家从门口捡回来的,小女孩生的可爱又伶俐,贺皖州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后来贺皖州给她取名安心。      安心从此陪着与贺皖州一起在府里生活,慢慢的,贺皖州弧度的心被温暖。      安心是个很善良很乖巧也很关心自己的女孩子,所以,他们成了彼此最亲密的人。      慢慢的,安心长大了,越发出落得美丽温婉,一双漂亮的翦水眸子仿佛永远透着水汽,是北方女子少有的灵动,贺皖州成为了少年,有了少年的心思,自然便对安心动了真心。      可就在二人两情相悦想要互相扶持余下人生的时候,苏国相看中了他,要辅佐他去争那储君之位。      从那时起,贺皖州隐隐明白了,他总有一天会负了安心,但他不愿意失去她,所以,亲自为她训练了一批暗卫,保护她也类似软禁她,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的距离。      他得等,等到风平浪静的那一天,会给安心一个合适的位子,从此,他们便两心不移,恩爱白首。      正好那时,苏国相有个妹妹苏荷,是个极有灵气的女子,贺皖州为了安心与他的未来,告知了苏国相自己的父皇爱梅如痴的秘密,苏国相便开始训练妹妹成为了极会画梅的女子。      六年前,苏荷因为一个“梅”字,成为了现在最得宠的皇淑妃,竟是他贺皖州需要低头去攀附的人了。      一声轻咳,王妃苏兰此时抠响了门扉,将贺皖州的心思回转了过来,他看着苏兰温婉的笑容,不觉又想到了安心,现在的安心就在湛台浚的西斜苑,他真是一刻也不想等了,他要马上接她回来。      “王妃来了!”贺皖州故作镇定的语气,扬手让苏兰进门。      苏兰带着笑意,给贺皖州端来一盅燕窝羹,放在了桌上,取了只碗一边舀着羹一边说道:“王爷最近总是睡得不好吃的也少,妾便亲手调了这燕窝羹,给王爷补补身子,王爷快尝尝吧!”      苏兰说着,来到贺皖州身边,将手中的碗勺递了过去。      贺皖州不接碗勺反而直勾勾的看着苏兰,许久,他开口问:“王妃,若有一日本王与苏府之间需要你做出选择,告诉本王你会选择谁?”      苏兰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苏兰选夫君。”      贺皖州唇角一勾,在心中满意的笑了笑。      他伸手取下她手中的碗放在桌上,握着她的皓腕将她缓缓拉进自己怀中,扶着她的背柔声到:“本王明日要出京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若是国相府来人问起本王的行踪……兰儿该知道如何替本王说吧?”      苏兰柔柔的依偎在贺皖州怀中,轻轻点了点头,“王爷自当放宽心去办大事,妾会守好本份的。”      是夜,苏兰再次歇在了贺皖州的屋里。      翌日,贺皖州在苏兰醒来前已经收拾妥当出了京城,苏兰斜坐起身靠在床头,回味昨晚贺皖州对她做的一切,心里美到了极点。      虽然她知道贺皖州并非真心对待自己,但是,只要贺皖州需要她,愿意利用她,她都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是值得的,爱一个人可以卑微如此,绕她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千金。      但只要爱了,一切就不再重要。      彤霞院,湛台浚京城的别院。      湛台浚立在案头给安心写信,由于皇上有命他暂时不能离开京城,所以,他必须书信告知安心,以说明他目前的状况,他不是一个不想负责的人,他希望安心可以耐心的在西斜苑里等着他。      淮扬这会儿进了他的院子,由人吩咐着在他的书房外等候,湛台浚听着来人来抱,心里已有了些计较,怕是宫里有人走漏了风声,叫贺皖州得了他回京的消息。      湛台浚收好还未写完的信,命人请了淮扬进来。      淮扬一身黑衣劲装,风尘仆仆,看上去是刚从外地办差回京,便又赶着上了他这里来。      湛台浚起身引他至厅中闲续,淮扬拱手拒绝:“湛台大人,属下此次来是奉了王妃的命令,来给大人送一件东西。”      “噢?”湛台浚实是没有想到来找自己的不是贺皖州,而是三王妃苏兰,只是自己与这个三王妃并无交集,她为何会突然给自己送东西?何况,这事儿,贺皖州他知道吗?      湛台浚看了看淮扬,有些不解,淮扬是贺皖州的近卫,贺皖州与王妃向来不合,怎么会……      “湛台大人。”淮扬见湛台浚迟迟不接,又将手中的物什举高了半寸。      湛台浚回神,伸手接过,拉开布帛,竟是一副画轴,他走向书桌将画轴摊开,顿时傻了眼,画中人竟有九分神似他的安心,这……怎么会……      淮扬自是看出了他眼里的疑虑,复又一揖,解释到:“这是王爷亲手所画,王爷的书房一共有二十七副,这个只是最近才描摹出来的,今早王妃命着淮扬将此物交于大人,说大人在看了此物之后一定会想要见王妃一面。”      “不必了。”      湛台浚将画轴卷好递还给淮扬,笑道:“王妃的心意湛台浚心领了,至于王妃为何要见本官,或者有什么话想说与本官,本官是并不感兴趣的。还有,这画中女子看起来的确与本官的夫人有些相似,却也只是相似罢了,本官在此谢过王妃的关心便是。”      淮扬闻言微微思量了片刻,方取过画卷小心收好,再开口时已干脆利落:“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贺霖出走安心累   安心最近总是心口发闷,一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霖,贺霖病了七日才慢慢好转有了食欲,她的心也渐渐安稳了些。二来,是大人的一去无踪,白福告诉她大人是因为公事入了京,被皇上暂时留在了京城。      但这种说法正是叫安心不安的源头,是什么样的差事必须连夜出走,走了连封信都不能寄回来!      安心正搓着手在屋里打转,突然门被推开了,安心一愣,来人竟是多日未见的宫寒。      宫寒一身酒气,眼睛泛着红,他重重的瘫坐到了一把椅子上,嘴里尽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      安心倒了杯茶递过去,问到:“你怎么了?怎么大白天的喝酒?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宫寒睨了她一眼,不禁悲从中来,他抓住安心的肩膀摇晃着她,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女人总是口是心非,你们到底要什么?为什么她不接受我的帮助,她是不是还在恨我?”      安心屡劝无用,被宫寒摇得头晕目眩,胡乱中呼了一巴掌出去,“啪”的一声还真是响亮,宫寒捂着吃痛的脸颊,斥责安心:“安心,你干嘛!下手也太重了!”      安心看着他一会儿哭一会儿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可奈她自己这边还焦头烂额呢,这宫寒居然来找门讨嫌,她这一巴掌真是呼得值得,不仅让宫寒清醒了,也让自己的心思沉淀了下来。      她将宫寒摁回椅子上,搬来一个凳子挨着他坐下,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一个大侠自当天不怕地不怕,是什么事情把你都惹哭了?”      宫寒叹了口气,将安心搂近自己,像彼此熟悉了多年的哥们儿似的,口若悬河起来:“唉,还不是我那让人担心的师妹蔷薇,我这段时间去了趟幽夜囯寻她,想把师兄给我的银子拿给她,她现在带着个孩子挺不方便的,我……我想帮帮她,可是她非但不见我,还偷偷搬了家,这下好了,我好不容易花了几年才找到了她,现在她又不见了!”      安心了然,拍了拍他的胳膊,问:“嗳,你是不是喜欢你的师妹?”   宫寒睨了她一眼别开脸去,那表情不置可否。      安心嘿嘿一笑,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宫寒吃痛的扶着胸口,大吼:“喂,轻点儿,哥现在很受伤,全是内伤,懂不懂!”      安心点点头,“懂,我当然懂,瞎子也看的出来你受了内伤,而且是情伤。不过,我觉得这也是你自找的呗!”      宫寒不可置信看着她,“你这是安慰人的态度吗?”      “怎么不是?”安心撇撇嘴,“要我说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喜欢你就说出来啊,喜欢你就娶她啊,你这样不阴不阳的去关心她,换作是我我一定觉得遇到鬼了,而且还是色鬼,能不躲你远远的吗?”      宫寒没有再说话,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堪的记忆,眉头都皱了起来。      安心看了看门外没有人来,便又凑近了几分小声的问:“不过,你师妹那孩子是谁的?”      宫寒一愣,讷讷到:“我的。”      “什么!”      安心大惊失色推开他站了起来,吼道:“你个色狼,让人家怀了孩子还不娶人家,让人孤儿寡母的流浪在外这么多年,换作哪个女人都不会原谅你的。”      “我……那是个意外,是有原因的。”      宫寒默默的低下头去,声音越发的小了,“师妹是最后一个入门的,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对师妹一见钟情,可堪师妹总对我不理不睬,常常与师兄来往密切,我心里有些怨气。后来,我在房间修习功法的时候,听到门外经过的师兄说,师妹喜欢的人是师兄,已经向师父言明要嫁给师兄了,我一口气岔了走火入魔,便闯进了师妹房里,把她……”      安心听得倒抽一口凉气,“你把她……嗯了?”      宫寒点点头,继续说到:“事后我便离开了师门,在外流浪了一段日子,直到师兄来找我,说师妹已经怀了身孕,因为怕被师门中人耻笑便一人下山不知所踪了。”      安心拍了拍他的肩,真是个可恶的可怜人啊,年纪小干的坏事,到头来总是要还的。      宫寒将安心重新拉回座位上,表情更加凝重,“我知道她定是生我的气不肯再理我了,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我就……我就……就把自己给……”      “给什么?”安心越听越急。      “反正,我这辈子不可能娶她了,我只想尽我所能去对她好,弥补我的过错。”宫寒说完紧紧闭上了眼睛,“可是她现在根本不肯给我机会。”      “宫寒,你不会是……你不会是……你……?”安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宫寒仍旧闭着眼,点了点头,“这是我欠她的,该还。”      安心忍不住抓着宫寒的肩膀学他使劲摇晃起来,“宫寒你怎么可以这么傻,你知不知道也许她也喜欢你,也许她已经原谅了你,也许……也许她只想你说一句能够娶她为妻……宫寒,一个女人要的不多,她都肯为你生儿育女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你为什么不能明白这一点?”      宫寒倏的睁开眼睛看着安心,“安心,你是说,她……她如果愿意为我生孩子,就表示她不恨我不怪我?”      安心点点头,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宫寒,你太傻你,你怎么能这么傻……”      宫寒突然高兴的跳了起来,他抱着安心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放下她,道:“安心,我明白了,我要去找她,哪怕不能娶她我也要一直跟着她陪着她,我要向她道歉,用一辈子的时间求她的原谅。”      安心舒了口气,道一句:“嗯,孺子可教也……”      宫寒跳出房门,突然又转回来趴在窗口道:“抱歉啊安心,师兄本来让我保护你的,可是我现在……嗯……不过你放心,现在有白福在,这西斜苑应该很安全的。我要走喽,下次见面一定带你去幽夜囯看夜景。”      安心还未反应完他的话,宫寒已经衣袂翩翩飞出了她的视线。      安心愣在原地,他的大人居然一直让宫寒守护着她?!可是,他的大人现在在哪里呢?!      “大人,我好想你啊!”安心望着窗外空茫的院子,默默的流起泪来。      又是闲闷的一天过完,歇过今晚,不知道湛台大人是否能够回来,这种遥遥无期的等待,叫安心越发的不安起来。      洗漱完正准备上床休息的安心,突然被敲门声惊了一下,是暗香在唤她。      她转身去开门,暗香可能一路跑着来,正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安心替她顺着气,问到:“暗香,这么晚过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暗香点头如捣蒜。      安心一惊,忙问到:“是不是大人出了什么事!大人回来了?”      暗香摇头如钟摆。      “哎呀,暗香,你倒是说话哇,这样点头摇头的可急死我了。”安心一跺脚,摇了摇暗香的胳膊催促到。      暗香咽了口口水,道:“贺……噢不对,十八皇子不见了……”      “什么?”安心大惊。      “听那边院子里管事的人说,十八皇子早上出的门,只说要出去走走,不让人跟着,还从账房支了好几万两银子,管事的只当是皇子心情不好,像从前一样出门挥霍一顿便会回来,可是到了傍晚,家丁去询,却是整座城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后来,他们画了画像拿去问了城门的守卫,他们说确实有个类似皇子的人早上从那里出去了,骑着一匹快马,脸色很沉重的样子。”      安心吓得跌坐在了椅子上,贺霖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走了,他可是皇子,哪里吃过一个人的苦,他是个根本不会照顾自己的人,有时候心眼实诚比自己还单纯。      安心抱着脑袋此刻真想大哭起来,大人突然不在身边,贺霖又失踪,这一切到底是从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禁开始懊恼那日贺霖淋雨时,为何自己不能勇敢的出去见他一面,哪怕是让他伤心,哪怕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只要他把心中的闷气发出来,也总好过叫他生了大病之后绝望的离去。      安心此刻泪如雨下,暗香走过来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姑娘不要伤心,阿牛说了只要皇子一直走官道通关卡,他就能凭借大人的印件将人找回来。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我们要不要把这事通知给湛台大人。”      安心闻言摸了摸泪,起身吩咐暗香,“暗香,你去和阿牛先安抚住宫里的那些人,别叫他们声张出去,我这就写信给大人,让大人给个好法子。”      暗香点了点头,立刻出门朝阿牛的院子里去了。      安心出门在院子里唤来了暗卫白福,将手上湛台浚送给她的戒指取下来递给他道:“我不太会写你们的文字,你拿着这个今晚就出发,务必去京城找到大人,告诉大人贺霖出事了,让大人告诉我该怎么做。”      白福领了玉戒指揣进怀中,踏着矮墙便出了府,一路北上,马不停蹄的去送信了。      安心突然像泄气的皮球,毫无睡意了。       ☆、与三王爷的重逢   湛台浚今夜的焦躁是很有必要的,他正写着信,想让暗卫给安心送去,却听白福在门外求见,他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白福,你为什么在京城?是不是安心出了什么事!”湛台浚猛地拉开门,提着白福的衣襟进了门里,呵斥道:“不是说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好夫人,你为什么不听命令,可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擅离职守!”      白福一揖,急忙从怀里摸出玉戒指给湛台浚,回到:“正是夫人让属下来的,夫人说十八皇子失踪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请教大人。”      “什么?贺霖失踪?”      湛台浚将玉戒指紧握在手中,眼眸微眯,忽而,他转到书桌前将信拿给他,道:“把这个带给夫人,另外,让夫人不要着急,若是府里的那些宫人想要回宫,便叫夫人差人护送,他们到了京城本官自会安排。至于贺霖失踪一事,也叫夫人不必惊慌,本官自有办法联系到他,还有,西斜苑一切保持如常,不要派人出去寻找,以免将事情闹大。”      “是。”白福将信放进怀中,躬身一揖,“大人,属下这就回去,宫寒公子去了幽夜囯,如今整个西斜苑无人护着。”      湛台浚摆了摆手,道:“你也不是铁打的身子,先歇一晚吧,明早再出发便是。”      “是。”白福一揖,恭敬的退了出去。      湛台浚在原地呆了片刻,方又回到桌边提笔给彦紫明写着帖子,他要早些离开京城,必然是需要彦紫明的帮助的,安心现在在西斜苑一定过的不好,他必须马上回去,马上回到她身边去。      ……      安心一夜未免,头有些发昏,靠在椅子上浅眠。      突然门被推开了,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柔柔的唤了声,“暗香,我想休息一会儿,今天不要来院子里找我了。”      来人并未回应,安心有些错愕,她懒懒的睁开眼睛,却见一个风尘仆仆,面色有些憔悴的男人,正目光深邃的看着她。      “你是谁?”安心大叫,却见院子里空无一人,月牙门处竟多了好几个侍卫。      “阿心!”      贺皖州忍不住上前将人抱起箍在怀中,“阿心,原来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阿心!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在怪我?”      阿心?!安心一脸的茫然。      她推开他,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房间?谁放你进来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贺皖州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眼神,他再次上前箍住她的双肩,问到:“湛台浚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忘记我?你怎么能忘了我?安心,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无时无刻不想来接你,可是我还不能,朝中的局势还未完全掌握在我手中,我不能让你回去犯险……阿心……”      “你……”      安心有些傻傻的,这两天怎么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故事,这么多男人来向她诉苦,宫寒也就罢了,他是湛台大人的师弟,可是这位……      “我真是后悔,要是知道湛台浚他会这么对你,我必在当日在街上遇见你,便将你带回去,也不会叫你吃了这么多的苦。”贺皖州握着安心的手,眼中渗出了泪水。      “安心,跟我回去,跟我回王府,我一定好好的对待你,再也不关着你了。好不好?”      安心摇摇头,“我要等大人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他要在京城奉旨成婚,你跟我回去,别再待在这里,当我知道湛台浚对你居心叵测的时候,我撕了他的心的都有,你是本王的女人,他怎么可以觊觎!”      “你是王爷?三王爷?”      安心忽然想起湛台大人不止一次的向她提过是否认识三王爷的事,看来,她与三王爷是真的有着什么关系了。      只是,王爷说,她是他的女人?!      “不,我是湛台大人要过门的夫人,大人答应过我,今生只娶我一人,他不会奉旨成婚的,你胡说!”安心甩开他,跑出了房门。      贺皖州将她拉回房中,满眼赤红的看着她,“你是移情了湛台浚是吗?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对我的海誓山盟?你说过我们永远不分开,你说过你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的,你都忘了吗?”      安心不可置信的听着这一切,一切关联都太复杂,她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角色,越来越不懂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头越发的沉越发的痛,她抱着耳朵惊叫一声,居然昏了过去。      翌日,宫里举办百官宴,湛台浚被点名出席。他知道这是皇上特意为他的赐婚举办的,皇上定会在这百官宴上,将赐婚一事昭告朝堂,那时,他就再也无法避开了。      所以,他决定提前去找彦紫明,并与她一同缺席今日的宴会,局势无常,他不可能违逆皇上的圣旨,眼下,唯有这个办法可以暂时熬过一段时间,等到彦紫明愿意帮助自己,奏明皇上将婚期延后之时,他会找个合理的理由,回去见安心。      安心醒来后,发现昨天的事并非一场梦,贺皖州坐在床头,扶额浅眠,看来他已经照顾了自己一天一夜。      安心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贺皖州听到动静立刻抓住她的手,问:“安心,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带了太医来,要不要现在唤进来给你把把脉?”      安心疑惑的看着他,摇了摇头,问到:“王爷,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贺皖州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在没有确定你没事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而且,我本来就是来带你走的,你不走,我自然也不走,我打算留下来陪着你,直到你愿意跟我回去,我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逼你。”      安心若无其事的点点头,一点儿都不感动,毕竟,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上来就搞感情轰炸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那王爷自己寻个舒适的院子休息吧!安心,想起来走走。”安心扯了被子下床,却见贺皖州一步不离的跟着她,她无奈的笑了笑,道:“王爷还没用膳吧,我去吩咐厨房备着吃食,王爷先去休息吧!”      “我同你一起去。”说着,贺皖州拉着她的手,径直朝着小厨房行去,她竟意外的发现,贺皖州对这个院子比她对这个院子可轻车熟路多了。      “王爷,你以前常来西斜苑吗?”安心跟在他身边,想抽出手抽不开,只好变着法的掩盖尴尬。      “来过一次。”贺皖州回到,转身看着她,“昨日我来时,我的近卫就已经将路线摸得一清二楚了。”      安心哂然,“噢”了一声。      “大人不在,王爷也要住下来吗?”安心又问。      “我又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只要你在一日,我便在一日,等哪天你愿意跟我走了,我便离开。”贺皖州将安心的手握的更紧了。      途中她们走过了落梨院,安心忽而想到那一日自己迷路时,湛台大人也是这般拉着她的手,静静的走在这座院子中,他的手很暖很大。      想着往事的安心,不自觉唇角上扬了弧度,幸福的笑出了声来。      “安心,你想到了什么?”贺皖州停下脚步,同样的微笑看着她。      安心一愣,随即尴尬的摇了摇头,说:“噢,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而已。”      “是他吧!”贺皖州语气生冷,拉着安心继续往前走,安心看不见他的表情如何,却从声音中听出了他的意思。      “王爷,小厨房的路不是这边!”安心忽然顿住步子,指着相反的方向,说到:“我们刚好走反了。”      “安心,我以为你不会发现!”贺皖州回过头来看着她,目光深深,眉头紧蹙,他道:“安心,这一路上你一直想着心事,你是不是在想他?你与他是不是……”      “姑娘。”暗香这时从远处跑了过来,定在几步外,对贺皖州行了一礼,“婢子参见王爷。”      贺皖州并没有回头理会她,而是放开了安心的手,安心奔着暗香而去,拉着她的胳膊走了些距离,才问:“暗香,是不是大人回来了?”      暗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贺皖州,叹息般的摇了摇头,“大人没有回来,不过,西院那边的人正闹着要回宫,阿牛已经劝不住了,怎么办才好啊?”      安心想了想,回到:“王爷在这里,不能叫他们闹出事来。这样,你去告诉阿牛,去账房拨些银子给人发下去。先留两日再说,我琢磨着大人那边也快来消息了。”      “那如果他们不要银子,怎么办?”暗香跺了跺脚,还是很急。      “如果他们不要银子,那么就让阿牛去衙门请些得力的人,记住,一定要是信的过的人,将人护送到京城,最好……最好是先将他们交给湛台大人,先别交到宫里去。”安心说完,拍了拍暗香的手,“暗香,大人不在,我们要冷静些,我相信贺霖只是出去走走,他不会给我们惹出什么乱子来的,你且先去应付着,其他的……就等大人的意思了。”      暗香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贺皖州,问到:“姑娘,苑里人多口杂的……你还是离王爷保持些距离吧!”      安心无奈的应了声,她可是比谁都想离这个王爷远一些啊!       ☆、好与坏一念之间   这日子一过就是一个月,安心的习惯没有变,唯一变的就是身边的人,由湛台大人变成了一个陌生王爷。      白福潜在西斜苑门外不敢进去,得不了机会与安心交换消息,只得麻烦一小孩去给周管家通了个气,让他代为转告安心湛台大人的意思。      春风一吹,满园的梨花尽数开放,安心走在梨花甬道中,不断找寻与湛台浚的点滴回忆,所有的美好就如一个梦,有点真实又有点不可置信。      贺皖州随着她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同样在回忆自己与安心的过去,三王府里也有一片梨花园,因为安心最爱梨花,她说梨花白如雪,可以美景,又可以静心。      曾经有一日,安心在梨花树下跳舞,她穿着粉红色的裙子,一圈一圈的转着,片片梨花飘在她的头发和裙子上,美的像个出尘的仙女,也是在那一日,他对她说,等过个两年他就娶她为妻。      只是,事与愿违,所有的美好竟都是梦,梦醒了,人还在,情不知所踪。      他一直不明白安心为何能够如此完整的将他从记忆中抹去,如果只是因为他背离了誓言娶了别人,也不至于遭受如此惩罚,他宁愿安心对他哭闹,要他的很多誓言和疼爱,只是,这一个多月,安心就像从来不认识他一般,开心了就与他笑,尴尬了就与他保持距离。      安心停在一颗花树下,望着自己的鞋子发呆。      贺皖州走上前去,替她拂开肩头的花瓣,问到:“怎么不走了?累了吗?”      安心抬头看着这个同样温暖俊逸的男人,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真的是不想再与他这样不清不楚的过着日子了。      她的大人音讯全无,她好像去京城寻他,可是每每听到贺皖州话里对湛台大人的敌意,就挠得她根本不敢提这件事。      白福一直在苑外打听着安心的事,可恨自己居然忍到了现在也没有给湛台大人送去消息,他竟也不知堂堂的三王爷,居然可以对京中局势不闻不问,一直守着一个女人!      白福想了想,还是决定飞鸽传书给湛台浚,告知贺皖州在西斜苑的事情。      贺皖州拉了安心去亭子里用点心,安心吃着那些精致的点心,开心的不得了,不停的问着问题。      “这个是怎么做出来的呀!有桂花的味道,还有酒香呢!”安心捏着一块紫色的糕点,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做好奇宝宝。      “是酒娘紫桂,你以前最爱吃的,我特意带了府里的厨子过来。”贺皖州将盘子全推到她面前,一一排起菜名来,“这个红色的是山楂蜜糕,黄色的是菊花糕,白色的是芙蓉糕……”      安心越听越不对劲,鼓着腮帮突然咽不下去了,她忽然胸口泛酸,一股特想要呕吐的感觉。      她忙起身跑下了亭子,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      贺皖州见状,忙喝了太医过来,贺皖州将安心扶着靠在假山石上,一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让太医号着脉。      “王太医,姑娘身子如何?”贺皖州急不可耐的问到。      太医号脉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他不敢回他的话,只是选择默默跪在地上冒冷汗。      “快说,姑娘到底怎么了?”      贺皖州忍不住踢了王太医一脚,王太医哎哟一声仰倒在地,又哆哆嗦嗦爬起来重新跪好,小声的说到:“请王爷秉退众人。”      贺皖州闻言眉头紧蹙,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众人皆离开了数丈远,背对着假山这边。      “说!”贺皖州已经没了耐心,继续呵斥道。      王太医哆哆嗦嗦的回着话,依旧低着头不敢看贺皖州的脸色,“回、回王爷,安心姑娘……姑娘是喜脉,一个半月了。”      贺皖州踉跄一步,一脚将王太医踢出老远,王太医一边吐着血一边爬起身,委屈的看着安心,“姑娘……确实是喜脉!”      贺皖州厉呵一声,“来人,把这个庸医给本王杀了,竟然胡说八道,污了姑娘名节!”      安心闻言忙起身拦住他,道:“他没有胡说八道,我想……自己应该是怀孕了!”      贺皖州怒不可遏的盯着她,一个半月,他不过才来一个月而已,何况,他与她之间清清白白,她怎么可能会怀孕,她肚子的孽种究竟会是谁的!      贺皖州并不理安心,他忍住了胸口的气,喝着下人,“还不把他拉下去!”   “是。”众人齐抱拳,将王太医拉出了院子。      贺皖州看着安心很久,眼里极是痛苦,他忽然抓住她将她拎回了房间,把门重重合上。      “王、王爷。”安心贴着墙壁步步后退,贺皖州跟着她的步子步步紧逼。      突然,他扼住了她的喉咙,声音沙哑,微不可闻,“谁的?”      “什么?”安心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伸手拍打着贺皖州的胳膊。      “我问你这个孩子是谁的?”      贺皖州再次逼近她,鼻息喷在她的脸上,“是不是湛台浚的?”贺皖州眼中露出了杀意。      “不、不是。”      安心再笨这一刻也不能说实话,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疯子,她怀了孩子与他何干,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他却像要吃人了。      贺皖州放开她,搂着她的肩膀入怀,声音哽咽到:“不是他的就好!阿心,你跟我回去,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我都愿意做他的父亲,你跟我回去吧,我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了,你变成现在这样我真的很心痛。”      安心真是无语了,这算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吧!      怎么贺家的人都这么神经质呢,贺霖如此,他也如此。      忽然,安心想到了贺霖,如果这件事被贺霖知道了,他又会如何反应呢?真好,他现在走了,不用来面对这个伤脑筋的问题。      彤霞院,湛台浚将手中的签筒捏的粉碎,他居然忘了陆家那个男人,他早该防着的,原来,他真的是贺皖州的人,难怪这么多年,他都无法查到陆子聪的来历,原来,都是贺皖州做的手脚。      贺皖州现在住在西斜苑,日日与安心在一起,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安心,她还好不好!      不行,他不能再等下去,他要马上去找彦紫明,与皇上言明推迟婚礼的事情,他必须马上回到安心身边,这一切,不该安心来承受。他真怕有一天,贺皖州真的把她从自己身边带走。      彦紫明对于湛台浚的邀请已经见怪不怪,她再也没有心情打扮自己,她知道湛台浚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她这一日并没有赴约,而是入宫见了皇上。      玉龙殿上,贺镇原的脸色苍白,似乎情况很糟糕。      彦紫明步入殿中跪下谢恩,道:“皇上万福,紫明特来谢过皇上赐婚一事,多谢皇上的疼爱,紫明才能好如愿嫁给心爱之人。”      贺镇原笑呵呵的迎起她带到自己身边细细打量着,“嗯,最近瘦了,是不是浚儿他欺负你了?”      紫明扶唇而笑,“皇上这是在笑紫明了,紫明哪有被湛台哥哥欺负,若论欺负,只有紫明欺负湛台哥哥的份儿呢!”      贺镇原摸着美髯哈哈一笑,道:“嗯,朕倒想早点看着你们成婚了,可奈太后老人家还在理佛中,得小半月才能出来呢!你呀,等了这么多年,就别计较这一个月两个月了。”      紫明闻言极乖巧的点了点头,道“多谢皇上关心,婚姻大事不能儿戏,紫明不着急,紫明今日来求见皇上,其实也是想请皇上准许紫明一个请求。”      彦紫明复又跪回到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说到:“紫明听闻湛台哥哥的管辖地风景如画,就想着跟湛台哥哥拜别太后之后,一起回到泸沽城,一来可以在婚前让湛台哥哥带我好好的玩一玩,二来,紫明想把婚礼放在那里举行,这会更加有意义。”      贺镇原眯了眯眼睛,想了会儿,便笑着说到:“也不是不可,只是朕已经封你为公主,自当是要将你的婚事昭告天下的,这样做,不知会不会委屈了你,你父王也不会答应。”      紫明又磕了一个头,笑到:“紫明此生能与湛台哥哥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至于是否能够昭告天下紫明觉得并不重要,而父王那里……紫明觉得只要自己能够幸福,父王定会是支持的,还望皇上替紫明做这个主!”      贺镇原点点头,唤人将她搀扶起来,拍着她的手说到:“朕替浚儿高兴,往后有紫明在浚儿身边,朕也就放心了!”      一席话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密不透风,却还是叫紫明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莫非……莫非自己父王的猜测是真的?湛台哥哥,是皇上的儿子?!      出了宫门,紫明一直在回味皇上这句话,聪明如她,猜的出皇上是故意说给她听的,那么,这是不是就代表着,彦家甚至整个太后一派都要开始为湛台哥哥谋算了呢?      她的湛台哥哥,果然不平凡!      紫明命了人将这个好消息带给了湛台浚,自己则赶路回府,急着要将皇上的话外音传给自己的父王了。       ☆、幕后人庐山一面   彦紫明在马车里一路心事重重,锦钗忙着给她添了口茶递到面前,一手解下她手里绞烂的帕子,一手将茶杯塞进她手中,担忧的问到:“小姐,莫不是皇上责怪您了?”      彦紫明抿了一口茶,忍不住看了看一脸焦急的锦钗,有些迟疑的唤到:“锦钗你说……小姐我这么做是对的吗?”      锦钗拢了拢彦紫明肩头的几缕散发,垂眸思量了片刻,仔细的回到:“无论小姐做什么决定,锦钗都会跟随小姐。湛台大人确实是难得的佳人,如果小姐能够等到圆满那一日,固然最好。可……毕竟湛台大人心中不止小姐一人……锦钗觉着这事......小姐总是吃着亏的。”      彦紫明不着痕迹在心里回味了一番锦钗的话,这些道理她自然明白得紧,只是她苦等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心愿达成,她真的不愿去放过任何能与湛台浚相合百年的好机会,哪怕眼下这个机会是要付出一定代价,哪怕到头来根本得不到平等的回报,然而,她还是情愿为他去做的,并且无怨无悔。      彦紫明将茶水一饮而尽,拉着锦钗的手拍了两下:“锦钗,我知你是担心我,但是……湛台大人从来不会对我开口,现在他有求于我了我又怎能置之不理,我是一定要为他做些什么的,因为在我心里自己早已经是他的人了。”      彦紫明忽然想到十四岁那年,在御花园里看到他的那一幕,那晚的他一袭轻薄的长衫颀立于一座木桥上,手中握着一枚紫笄冰玉箫,正对着月光吹奏着带着异域风情的清曲,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湛台浚当时的背影是那样安静淡然而不染一丝的纤尘。      锦钗见着自家小姐微微勾起的唇角,知她又处在美好的回忆中,不由得也跟着弯了弯唇角,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放到几上,顾自斟满一杯晾在一旁,说到:“可是小姐有没有想过,如果将婚期延后,等得湛台大人回了属地却不再兑现承诺,要怎么办才好?”      彦紫明抬头看了一眼锦钗,微微一笑,:“不会的,湛台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何况……皇上的心思可远不及此,我想这桩婚事是必成无疑,但毕竟夜长梦多,我只是……只是想到父王那里……就忽然有些不安罢了。”      锦钗抿了抿唇不敢说话,虽说自家小姐最得郕王爷疼爱,但在此事上事关郕王爷立场的部分,她还是不好多言的。      她看了一眼一脸沉思的小姐,也在心里替她长长叹出口气,抬手去撩开半边帘子透气,彦紫明见她动作,也适时的转过头去望向繁华的长街。      长街上人烟渐渐转淡,寡有小贩临街叫卖,远行的人拧着包袱焦急奔走,热闹的酒楼也大都请客关张,在平凡人眼中,这些或许是每日都在发生的正常更替,但再彦紫明眼里一切都带着不寻常的征兆。      彦紫明忍不住抬头远眺,天边一轮落日已渐渐隐天色几近灰蒙,是场大雨的前兆,她不由得想起了临走时皇上说过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来:往后有紫明在浚儿身边,朕也就放心了。      “锦钗,先不忙回去,我们赶一趟三王府。”彦紫明觉得如果皇上的话真如自己所想,那么湛台浚来说,最大的敌人不是太子也不是后宫,而是三王爷贺皖州。      她常常听得自己的父王提起过贺皖州与苏国相的关系。而今,苏国相的妹妹苏荷是皇上身边最得宠最优势的妃子,而苏国相的女儿又是贺皖州的正妃。      如此看来,现在的三王爷必定已非等闲之辈,也绝非世人眼中的温润公子了,有了这些人的帮助,他定是成竹在胸势在必得。      若真如她所料的话,那么现在还不可以急着把皇上的话交代给自己的父王,她很清楚,凭着自己父王的那个脾气,若是让他了解了皇上的心思,他必大动干戈的操办一切倒乱了太后一派一贯自持审时度势的沉稳心思。      索性,摸不着便要打草惊蛇了,湛台浚眼下是秘密回京又被秘密扣在京城的,彦紫明有理由相信皇上与皇后的态度叫贺皖州的隐忍在慢慢动摇,她不能让湛台浚在自己父王的冲动下随意冒险。      虽说这些年他不问朝政,但在她眼里看着,不过是贺皖州还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才没有动手,那么在此之前,她要做的便是得先摸清楚贺皖州真正的底,而三王妃那里应该是个不错的缺口。      “小姐,天色已经晚了,王爷定是着急让咱们回去回话呢,这......”锦钗并没有去命令马车换道,她考虑再三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小姐,再不济也等禀告过王爷再做决定也不迟,您不能这么贸然去三王府。或者,您应该先与湛台大人打打商量。”      彦紫明闻言也觉得可行,正要点头应承等明日去一趟彤霞院,忽然马车猛地晃动了起来。锦钗一个激灵,忙摸着车壁起身将彦紫明扶好,自己撩帘去看车外的动静。      “怎么了?”她探出头去问驾车的小杨。      小杨似乎还在惊慌中,一拉缰绳勒住了马头将车停稳,才拍着胸脯小声道:“没事了,刚刚……刚刚突然有三两个行人闯过来……差点没勒住。”      “杨大哥,小心看着点儿,别出了什么岔子。”锦钗描着四周并未看到可疑之处,随意吩咐了两句。      “我会小心着的,让小姐受惊了。”小杨点了点头,一门心思重新架起了马车。      锦钗再次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将帘子放下,退回到彦紫明身边,嘀嘀咕咕起来:“真是奇怪,这街上人又不多,怎么会突然有人来撞咱们的马车?”      彦紫明闻言一怔,不由得想起了出宫时碰到的一个熟悉身影,起初她并未在意,现在回忆起来,那人不正是皇后娘娘宫里的玉公公吗!      事情是越来越复杂起来了,彦紫明浑身起了激灵,她不得不早些与湛台浚见上一面了,如今的形势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而湛台浚恐怕连自己处在什么位子都不知道,他一心只想过平淡的日子,对于地位权利从来无欲无求,但是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湛台浚她是一定要保住的,不是为了那个伸手可得的皇后之位,而是为了让湛台浚从纷争中得到一个善终罢了,权利与计较就让她彦家来替他做吧。      “锦钗,今日先回府去,等我与父王商议对策后,明日再让父王专门差人去请大人过府来续,哼,本小姐就不信了她们敢动到我郕王府来。”彦紫明将窗户的帘子放好,冷哼了一声,唇角勾起了不明的笑意。      锦钗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副表情,不禁愣了一阵,才转头去催小杨将车驾快点。      翌日一早,国相府。      国相苏权从花厅用了早膳出来,便拉着国相夫人一起出来赏花观园,据说这是苏国相常年不变的习惯。      淮扬一早等在了花园里,此刻,眼中竟是二人伉俪情深的一幕。      国相夫人今日穿着一件浅紫色绣着石榴花的百褶长裙,头上斜簪着两支坠金叶流苏的金步摇。虽是临近四十的年纪,却保养得竟像是不过三十的年轻妇人。      淮扬迎着朝阳的脸忽然一僵,手中的画匣子差点脱手掉在地上,若说他之前还在怀疑王爷的判断,那么此刻他算是全然明白了一切,眼前的国相夫人不正是与画里的安心长着七八分的相似吗?      淮扬忍不住多看了国相夫人几眼,眼中闪过慌乱与了然,而这一幕被苏国相看在了眼里,他低头在自家夫人耳边低语了两句,国相夫人即刻应声退走,微一招手便带走了身边数十仆从一起退到了内院去。      苏国相撵了撵剑眉,冲着淮扬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回话,淮扬见势忙躬身上前行礼,道:“淮扬见过国相大人,大人安好。”      “嗯。”      苏权鼻腔里哼出一声来,微微抬了眼皮居高临下打量着淮扬,忽而眼光转到他手中的画匣上,冷着声音道:“兰儿可是有什么特别的事交代?”      淮扬微一愣,忍不住抬眼偷看了苏权一眼,其实这次过来是得了自家王爷的意,并非王妃的心思,只是苏相已认定了是王妃传讯,若他挡了下来必定是要坏了王爷大事的。念及此,他索性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表态,只是恭敬的将画匣递给面前的苏权。      苏权双手负于身后并不去接画,而是继续冷冷的打量淮扬的神情,许久才道:“打开吧!”      淮扬倒是镇定,刚刚看到了国相夫人的真容,再结合着自家王爷的吩咐,这会儿他已经懂得如何把握主次了。他微点了一下头应是,便将画匣搁在一旁的石桌上,小心取出画轴来,慢慢转身在苏权面前将画缓缓的展开了来。      苏权先是不以为意,跟着他的步子也走到石桌前,待见了画中人之后眼眸竟忽然暗了几许,连脚下都有些踉跄起来。      他不禁伸手去拂画中人的脸庞,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淮扬摸着画轴子都能感觉到苏权的手在轻轻发抖,顺着视线往上,只见苏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泪光。      “国相大人,国相大人……”许久,淮扬轻轻的唤到。      苏权被淮扬的唤声惊醒,又猛地收回刚才的情绪,继续变得冷言冷语,问到:“王妃让你带这个过来,是有什么要交代?”      淮扬几乎可以断定自家王爷的判断,这时也不必再隐瞒着,便一五一十的回了话:“回国相大人,此画并非王妃让属下带来的,此画其实是王爷亲自所作,王爷说国相大人为了大局为重,将妹妹送入了后宫,连唯一的女儿也舍给了王爷做夫人,王爷实是感激大人的厚爱,特想给国相送一名义女,以解国相与夫人的思女之苦。”      苏权闻言眼眸眯成了一条缝,他死死的盯着画里的人儿,却怎么也拒绝不了这场交易,便道:“说吧,王爷这次想要什么?”      淮扬闻言立直了身子,慢慢卷着画轴,将画轴重新置入画匣,才悠悠的说到:“想必国相大人也已经知道了湛台大人回京的消息,也一定知道了皇上亲拟的赐婚圣旨……”      淮扬将画匣恭敬的递与苏权,抱拳道:“王爷是担心太后的事情。”      “太后的事情?”苏权接过画匣不明所以。      “王爷是怕太后回宫的路上,不□□全。”淮扬斜了唇角,话锋一顿,言语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      “哼,本相明白了。”苏权冷哼一声,“去回你主子的话吧,郕王府这趟皇亲由本相说了算。”      淮扬颔首,再次看了一眼臭脸的苏权,行了一礼转头离去。      苏权再次将画展开来,心思斗转。    ☆、初心已如来时误   西斜苑花厅。      安心被贺皖州盯着窝在被子里三日未下床,她实在憋的慌了,恳求到:“王爷,要不您带我走吧!”      贺皖州舀着安胎药的手一抖,有些激动:“安心,你是说真的?你终于想通要很我回王府了?”      安心收回视线,双臂绕膝而坐,将下巴抵在了膝盖上,经过一番沉思后答到:“我想我一定是失去了记忆,才一直想不起王爷来,既然劝不走王爷回王府,又不能一直将王爷困在这里,京城一定有许多事等着王爷处理,安心还不如随王爷回一趟京城好了。”      “只是回京城?不是回王府?”贺皖州眸子有些暗,“安心,你是不是想去见湛台浚?”      安心不想骗他,于是点了点头道:“王爷,安心不想骗人,实不相瞒,安心与湛台大人之间还有些话没有说清楚,如果这一趟安心能够解了心事,便一切由王爷安排吧!”      贺皖州放下手中的药碗,三步并作两步落座在床沿,抱着她的胳膊,眸子里泛着光:“你说,只要你解决了你与湛台浚之间的问题,便随我回到王府再也不离开?”      “嗯。”      安心点了点头,贺皖州忍不住将她摁到了自己怀中,柔声说到:“好,我答应你。安心,只要你愿意开始想我们的问题,无论还要等多久,我都愿意一直等下去。”      拂了拂她的头发,贺皖州又有些犹豫:“不过,还得再等上些时日,毕竟你现在身子不爽利,先将养些日子等胎相稳些我们再出发。”      安心隔着被子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笑着谢到:“谢谢王爷的安排,安心也觉得甚好。”      如此,日子又不紧不慢的过下去,贺皖州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安心根本没有机会与府里的人打上交道,如今是连暗香也见不到了。      然而,就在她以为一切就要这么按部就班下去之时,贺皖州忽然来向她辞行,并言明一定会尽快来接她回京,这一日,安心犟着起身亲自送贺皖州出门,贺皖州也显得有些依依不舍。      安心早早的就要转身离去,贺皖州却隔着帘子拉住她的胳膊,轻轻在她耳畔落下一吻,呵气道:“安心,我已经替你找到了亲生父母,等回了京城,我带你去见她们。”      安心一怔,她可不能去见什么亲生父母,一个王爷她已经很难对付了,本来以为在大人的羽翼下,可以无忧无虑的过着她想要的人生,却没有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的是非。      安心点了点头,目送着贺皖州的车马远去,告别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表示此刻真的很轻松。      彤霞院,湛台浚卧室。      白福得了信一路回京来,像湛台浚报告了这几个月贺皖州与安心的动向,湛台浚大惊,贺皖州竟然与安心一起相处了近两个月,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白福,为何这么晚才来报告?”湛台浚一拳打在床沿上,起身抓了件袍子就要出门,却被白福拦下了,“大人,你这是……”      “备马,回西斜苑。”      湛台浚冷冷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丢给身后的白福,吩咐道:“本官需要你待在这个房间三日,三日后,本官会按时归来,在此期间,若有人来探望,你可用这令符挡了,若是郕王府来了人,你大可直言相告本官的去向。”      “这……”白福有些错愕。      湛台浚系好腰带转身冷盯着他,白福自知自己的错误已触了自家大人的底线,便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抱拳一揖:“大人,白福……戴罪立功。”      湛台浚解下墙壁上一柄长剑,跨门而出。      白福愣在当场,自家大人这是怎么了,平时温文尔雅从不会透露自己的武功底子,这会儿青天白日的挂着柄剑出门,莫不是真的要去跟三王爷拼个死活吧!      湛台浚刚跨出院门,便差点撞上迎上来的彦紫明,彦紫明打量了一眼湛台浚,见他手里拧着剑,不免有些好奇,“湛台哥哥,你这是要去哪?”      湛台浚叹了口气,将剑装在马鞍上,轻步上马,回到:“回一趟西斜苑,有些急事。”      “不可。”      彦紫明上前扯住湛台浚手中的缰绳,劝道:“湛台哥哥,你现在不能回去,我刚从父王那里得知,三王爷此刻就在你的西斜苑,你现在的处境很为难,应该躲着他些。”      “紫明,正是因为他在我的西斜苑,我才要赶紧回去,我担心……”      “担心安心姑娘?”      彦紫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原来她的湛台哥哥是如此的看重那个女子,甚至是不惜违背皇命。      念及此,她扯着缰绳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好,如果湛台哥哥真的要回去,那紫明愿同你一道,有紫明在多少能保得你的安全,紫明绝不能让你有事。”      “紫明,这是我跟王爷之间的事,你没必要掺进来。”湛台浚掰开她的手,调转马头,呵道:“回郕王府去,不要为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需要。”      “湛台哥哥,你知道安心是谁的女儿吗?”彦紫明忽然抬臂挡在湛台浚的马前,声音略高了几分。      “你说什么?”湛台浚明显一愣,他本想与安心过一段无忧的日子,但此时闻着彦紫明的话来看,难道他的安心真的来历复杂?      “湛台哥哥,带我一起回去,否则我不会告诉你的。”彦紫明说着,提着裙子就上了自己的马车,命令着车夫小杨将马车调转着与湛台浚同步。      湛台浚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无用,便也不再管了,只一夹马腹朝着城门奔去。      落梨院湛台浚的书房。      送走了贺皖州,安心舒了口气,终于有机会来大人的书房找找回忆,她不懂京城究竟是一番怎样的景象,也不懂自家大人究竟几时才能回来,她坐在湛台浚经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摸着他摸过的所有的地方,眼睛不自觉就瞟向了自己的肚子。      暗香奉了茶进来就看到了她这个动作,不禁心里咯噔一下,茶碗也发出了呯呯砰砰的声响。      安心下意识的抬头,忽略有些脸红耳赤,她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释一番,绞尽脑汁也没找到一套可靠的说辞,只好认真的道着羞涩:“暗香,你……会替我保密吗?”      暗香大概已明了她话里的意思,回到门边将门插好,赶紧过来拉着安心一通询问:“之前听说有个御医被处死,我们还不知道为何……现在看来……姑娘,你真的……”      “暗香,是大人的。”安心起身抓起暗香的手:“暗香,我该怎么办?大人他……他会认吗?”      暗香将茶盘放到桌上,反握住安心的手,眸子里冒着光,声音都有些哽咽:“姑娘,这是天大的好事呀,大人怎么会不认呢?我们可一直都替大人盼着这一天呢!”      “可是大人……他在哪呢?”      安心回到桌上坐了下来,心思一沉再沉,大人的事她从不过问,包括武功半路白福,现在甚至是大人的失踪,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担心:“我的肚子在一天天变大,大人若是再不回来……唉,现在又突然冒出个三王爷……暗香,我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坚持不住的。”      安心此刻眼泪婆娑,满心的委屈化作了不可言说的痛苦之色,暗香走近她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安慰到:“姑娘,大人会回来的,你该照顾着自己,别叫大人回来看到了担心。”      安心哽咽着有些止不住自己泪,“暗香,我很怕……”      暗香将安心搂进自己怀中,手拂着她的背脊,轻声说到:“姑娘定是叫这没头没尾的日子空了心,这样吧,不如暗香来教姑娘做衣服,好不好?”      “做衣服?”安心昂起头看着暗香,眼泪顺着脸颊直往下滑。      暗香掏出帕子替安心摸着泪,继续说到:“姑娘就要做母亲了,等着大人回来定是要娶进门的,姑娘莫不由着现在的时日,给肚子的宝宝或者咱们的大人,做两套合身的衣物来?暗香觉着,到时大人回来了看到了姑娘亲手做的衣服,一定会高兴坏的。”      安心忽然眼睛一亮,她胡乱的抹了把泪,笑着说到:“暗香,我这就搬去跟你同住,这院子里的活计你先叫别人做吧,你就负责教我做衣服,好不好?”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食指点唇思量起来,“嗯……先给大人做一件,大人觉得好,我再给宝宝做。”      暗香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扶着她的胳膊坐回椅子上,故意福礼笑到:“是,夫人,咱先给大人做一套。”      安心见状脸颊红到了脖子根,有些不好意思的嘟囔起来,“暗香,你笑我。”      暗香连连摆手,“暗香这就回去整理针线盒子,再挑上几匹好料子,姑娘喝了茶先回花厅等着吧!”      安心浅笑着目送暗香出门,忽然感觉又找到了新的方向,眼下只要孩子好,就是自己的希望。       ☆、心心念念空悲切   湛台浚与彦紫明的行程刚刚起步,宫里已命人传了圣旨下来,另二人意外的是,皇上竟然也同意他们的离去,只是圣旨里要求他们必须三月内完婚。      湛台浚将马栓在河边,独自一人面对着河水发着呆,捏着圣旨的手有些僵了但心里是久久不能平静。      彦紫明取了水壶过来递与他,与他并肩而立,微微侧身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对于赐婚她本来不抱任何希望,只想凭着自己的真心真情去真正感动面前这个人,然而眼下的局势叫她欢喜又忧愁。      欢喜的是皇上替她加固了保险,忧愁是怕湛台浚因此而与自己疏远,从此将心门牢牢的锁起来,不会再给自己表达心意的机会了。      “紫明,你先回京城吧,我想一个人回去!”湛台浚忽而低头看着彦紫明,眼中有着不由商量的肯定。      “不,湛台哥哥你信我,你一定是需要我的,让我陪你回去,我会安静的等你处理完事情,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彦紫明焦急的拉住湛台浚的袖子,声音几乎带着些许恳求。      “紫明,京城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你不必为我费心劳神。还有这圣旨,我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彦紫明闻言赶紧拿手堵住了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在眼下说出这种话来,她努力咽了咽心中的酸楚,此刻也多少夹杂了对安心的恨意,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样的女子,把她的湛台哥哥迷成了这样。      忽而她想到了父王安排在国相府的探子回报,说安心与国相夫人长得七八分相似,而且国相大人苏权在看到安心的画像时也是情绪失控。以此来看,那么不可否认安心确实是个难以打败的劲敌。      “湛台哥哥,你知道安心的身世吗?”彦紫明忽而放掉湛台浚的袖子,抱起了胳膊好整以暇等待湛台浚的吃惊。      然而湛台浚只是微微一笑不作他言,只道:“无论她是谁,我今生今世都只与她在一起。”      “你……”      彦紫明再次被揶揄,也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将事实脱口而出,“湛台哥哥,就算她是你仇人的女儿,你也要喜欢吗?”      湛台浚一愣,眼眸深沉的看着彦紫明,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彦紫明见他眼里的变化心里了然半分,他还是在意的,只要他在意一切就有希望,于是,她背过身去继续说到:“苏国相当年有个错号,叫白梅公子,不知湛台哥哥是否听说过?”      湛台浚手握成拳,不可否认,一个“白梅公子”足矣让他失了镇定。      “当年夜幽囯的双宜公主可是美貌倾城,名动天下。”      彦紫明看了一眼湛台浚的深色,见他剑眉已蹙,心中一哂,却又忍着心疼继续说到:“先皇在世的时候,曾命当今的皇上曾经的太子去接待各国前来观梅互通友谊的使臣和皇亲,也就是在那时,大新传出了一篇皇子与公主美满姻缘的佳话。”      湛台浚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淡淡的说到:“这些每个大新朝的人都知道。”      “所以……湛台哥哥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吧?”彦紫明问到。      “身份?”湛台浚撇了撇嘴,“我就是现在的我,不需要别的身份。”      彦紫明走开两步背对着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你不在意你不需要,可是有人会在意有人会需要。比如,皇后娘娘或者三王爷,又比如幽夜皇室……”      彦紫明转过身来冲着湛台浚眨眨眼睛,“还比如咱们的皇上……”      湛台浚抿唇不语,却又鄙视着彦紫明,“你了解这些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湛台哥哥,你的处境远不及你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有些事你不想争也会有人替你争,无论你想不想要。”彦紫明继续背着身去,“别人的目的我不知道,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你好,当然,这里面除了一个人。”      “所以,你不能与安心在一起,因为她很有可能就是苏国相的女儿,而苏国相就是制造当年谣传的始作俑者,你还不明白吗?”彦紫明忽而上前两步,紧紧抓住湛台浚的衣襟,像是恳求更像是命令。      湛台浚扯下她的手,冷冷的甩出一句:“我说过……无论她是谁……”      “如果她也是十八皇子的仇人呢?”彦紫明忽然打断她。      “你说什么?公主和驸马当年是自杀。”湛台浚低吼着。      “关于公主与驸马的死,这一点恐怕太后和皇上比谁都了解吧!”彦紫明冷笑着,提起裙子钻回了马车里。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湛台浚低头看着河里的灿灿霞光,心思不免复杂起来。当年的事他果真还是漏掉了许多,那么,彦紫明究竟想要告诉他多少呢?      西斜苑花厅。      安心一边挑着烛火一边笑盈盈的安慰着暗香,“哎呀,再教我一会儿嘛,你看我学的多快,就差一点了,虽然针脚粗了点儿,可好歹也成了一件衣服样不是。”      暗香将针线收拢到盒子里,拉着安心的手安慰到:“姑娘,不是我嫌累,我是怕你累出个好歹来,你肚子好怀着我们的小主子呐,别这么不当回事,我看了都着急死了!”      安心则不依,听着她的话索性撒娇起来,摇着暗香的胳膊直哼哼:“暗香,你就再多教一会儿,就一会儿吧,这衣服今晚做不完,我是真的睡不着了。”      暗香无奈,抓起桌上她做了大半的衣服,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大概半个时辰也该完了,不过姑娘可得答应我,做完了就要立刻去休息。”      安心狠狠点了点头,催促到:“快,这里该怎么弄?我弄了好几次不敢下针啊,怕扎错了……还有这里……”      屋子里烛火同明,然而随着安心的意,二人几乎忙到了早上才完工,暗香早已累的腰酸脖子痛,却见安心正从盥洗房洗了袍子出来,一脸的得意洋洋。      “就知道姑娘不会听话。”暗香忙上前接过安心手里的木盆,将她摁在石凳里坐下,自己去替她晾起了衣服。      “唔,不知道大人穿起来合不合身呐!”安心在一旁捧着脸自言自语起来,“应该绣上些竹啊兰啊什么的才好,嗯,下次一定学些刺绣……”      暗香一边晾着衣服一边忍着闷笑,等晾完了衣服便拉着安心入了花厅用早膳,她倒是发现安心心情一好,食量也好了不少,她今日可是吃下了整整一盅的肉粥。      安心摸了摸嘴打了个嗝,突然又像想到什么,惊叫着起身,拉过暗香的手贴在自己腰上,急问:“哎呀,暗香你快看看,我是不是都胖了?”      说着,还不忘拿手捏着自己的脸蛋来。      暗香嗤笑出声,装着样子摸了摸安心的腰,点了点头:“好像是胖了不少。”      “啊……”安心嘟着嘴盯着桌上那粥盅,难免感慨,“暗香,下次用最小的锅炖,好不好?”      暗香这会儿是终于忍不住了,噗嗤笑了一阵,扶着肚子笑到:“哪里有胖啊,我逗你玩呢!”      安心倒也不气恼,追着暗香到了院子里,绕着那件袍子就是一通埋怨:“暗香你变坏了,竟然调戏我了,等我抓到你非点了你的痒穴……”      话音未必,却听闻阿牛急急来报,“姑娘,大人回来了。”      安心脚下一个收之不急,险些摔倒,腰肢处闪了一下,忽然肚子有些酸。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将两行泪倾了出来,她踉跄着抓着阿牛的胳膊,惊喜的问:“阿牛,大人现在在哪里?”      阿牛绞着手下意识瞄了一眼安心身后的暗香,暗香会意上前拉住安心,道:“姑娘一夜未睡,还是先去沐浴更衣打扮打扮,才好见人吧!”      安心闻言努力压制住狂跳的心,点了点头,随着暗香进了自己的卧房。      暗香趁着出门取洗澡水的空挡,拉住阿牛询问经过,阿牛看了一眼安心禁闭的房门,小心的在暗香耳边说到:“大人带了一位公主回来,直接安排在自己的院子里了。”      “什么?”暗香大惊,又问:“大人有没有提到姑娘?”      阿牛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我觉得还是我先去请示一下大人为好,你在这先拖着点姑娘。”      暗香点了点头,回过身看着安心的房门,倒落下两滴同情的泪水来。      屋里,安心翻箱倒柜好一番折腾,将湛台浚给她买的所有漂亮物什都一并取了出来,对着镜子比划着挑选着一会儿要用的。      暗香取了水进来,照着浴桶里洒了些花瓣,霎时间整个屋里香气袭人,安心脱了衣服坐进桶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安心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暗香去了小厨房给她熬鸡汤,由着她自己慢慢挪到了落梨院去了。      安心停在落梨院的回廊上,一步一顿总也走不快,明明是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这下倒成了纠结,她在想要不要第一时间就把怀孕的事告知大人,也不知大人听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同她一样开心。      不紧不慢的磨蹭着还是到了湛台浚的书房门口,她稳了下心思推门而入,房里却空无一人。      “难道在卧室?”      安心犹豫着关好门出来,走到了卧室门前。侧耳听着,屋里传出着些许哗啦啦的水声,安心大喜,来不及多想便推门而入。      然而眼前的一切并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样子,她的眼瞬间模糊了起来,她的大人,心心念念的大人,怎么会怀里搂着另外一个女子?!       ☆、从此安心是旧人   湛台浚也是几乎同一时间看到了推门而入安心,他正用手推着突然扑进怀里的彦紫明,这在安心的角度看过去,却是极其暧昧不清的。      多月没见到自己的大人,开心的冲进他的卧房,却见到一个美丽的女人靠在他的怀中,安心的心不可言说的在滴着血,脸上却挂着坚强的笑意,只是那笑容难免有些僵硬。      “大人,你……回来啦?”安心屈了一礼,转身便走,却叫一个胳膊拉住。      拉住自己的手很陌生,安心的肚子又酸了一下,她下意识护住了小腹,转身去迎那道目光。      “你就是安心!”彦紫明声音高过一个分贝,下巴高高的昂起。      彦紫明比安心高出半个头,她此刻回望过去,顶多只能看到彦紫明眼中的鄙视之态,敢在自家大人面前还如此嚣张,恐怕身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于是,她轻轻抽回她手中的胳膊,整理了一下衣衫,退后半步行着礼,道:“是。”      “早就听闻安心姑娘聪颖玲珑,今日一见果然……”彦紫明忍不住拿手捂了一下唇,或许湛台大人看不见,然而从安心仰望的角度去理解,那青葱玉指下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果然什么?”安心的声音有些发抖,肚子抽了一下,更疼了,她下意识皱了皱眉,看向了一旁沉默扶额的湛台浚。      湛台浚浓眉俊颜下埋着不可言说的忧伤,他本想回府便第一个去见安心,可是彦紫明拿安心的身世来威胁他,他不想让安心误会,可是,他更加要考虑安心的心情。本想着晚上再过去与安心说明清楚,哪知道安心会突然闯了过来,还见到了不该见的一幕。      彦紫明也顺着安心的目光望了一眼背后沉默的人,回头冷笑:“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安心一怔。      彦紫明围着安心饶了两圈仔细打量一番,才道:“姑娘应该还未与湛台大人成亲,那么,随意闯入大人的房间,是不是……有失德行?”      安心倒是没了好脾气,她虽没有与大人拜堂但肚子里已经有了大人的骨肉,此时她可是不能让的,何况这个女人,她是谁,哪根葱?      “你又是谁?”安心冷冷一声。      彦紫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回到:“竟然都不知本公主是谁?难道安心姑娘是这等无用,连皇上的赐婚都没听说?唉,也罢,不知无罪嘛,何况本公主刚来到西斜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安心姑娘领着来,再者,本公主与湛台大人的婚事就在一个月后举行,到时还望安心姑娘多帮衬着些。”      “赐婚?一个月后……”      安心踉跄着退了两步,手紧紧抓着门框,湛台浚也在此刻惊醒了过来,他直直得望向安心,安心一脸的慌乱与痛惜,他的心亦如此。      “原来是真的……”      安心苦笑着,眼泪滑下脸庞,她转头看向正看着自己的湛台大人,不可置信的晃着脑袋,突然哭着逃离了这个伤心的房间。      湛台浚想要伸手去拦,奈何自己也是这般无助着,他不想伤害的安心,终于还是伤害了。      安心低垂着眼睑一路心思沉重,默默回到了花厅的小厢房,肚子越发的酸痛另她坐立不安。她尽量回忆着与大人之间最美好的东西,然而事与愿违无法解释今日的一幕。      夜色阑珊,天边闪过一道惊雷,忽而便大雨倾盆。      安心坐在窗边想着心事,也死死盯着月牙门的入口,等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当雨帘倾下模糊了视线,她才猛然想起自己亲手给湛台大人做的衣袍还没收回,她起了身不待多想就冲入了雨中。      “安心,别管了。”安心小心的垫脚取着衣裳,背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叹息。      安心手只微微顿了顿并没有去理会,这可是她亲手为他做的衣袍,是给曾经那个最另她尊重的大人的,是她为了他一针一线挑灯夜战的第一份礼物,她不能不管。      “回去。”      湛台浚几步上前扼住她的胳膊,想将她拉回屋里。安心倔强的抓着衣棚的柱子不肯放手也不说话,只低垂着脑袋不愿看他。      湛台浚见状也有些怒了,呵斥到:“安心,本官在跟你说话,我让你回屋去,这些破烂不用管了你听不见吗?”      破烂?!破烂吗?!      “呵……”      安心在心里冷笑一声,挣开他的手继续着动作,她的心里此刻像被万剑戳出了许多血窟窿,冰冰凉凉的。      几个月不见的大人终于在自己面前,而纵有千言万语也能只化作满腹的委屈来,“大人,这是安心的东西不是破烂,大人别管安心了回自己的房里吧,别让公主误会。”      “安心,你到底想要什么!”湛台浚捏了拳头抬手替她解下架子上的袍子递给她,一手扯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我什么也不想要了,大人,就这样吧,挺好的!”安心接过袍子揉作一团埋在胸前,摇了摇头。      雨势作大,二人互相直视着对方,眼泪与雨水浑然不清。      “安心!”看见安心此刻忧伤却假装倔强的表情,湛台浚喉咙哽了一下。      “大人,你快走吧,别叫公主看见让安心难做。”      安心推开湛台浚,抬步欲回自己屋里。湛台浚顺手将她拉入了怀中,下巴抵住她的头顶,手紧紧的箍着她的不想让她逃离半分,他的声音沙哑又哽咽,“安心,我对你全都是真的,给我时间我会向你解释一切。”      安心靠在湛台浚怀里,眼泪合着雨水而下,两个月的期待和忽然而来的失落,叫她感觉到自己一下老去了十岁,肚子绞痛不已。      这十八年来,亲人的分离与消失,是她无法言说的痛处,而今,她又莫名其妙混入这个陌生世界,是孤魂还是重生,她并没有办法去印证。      而看似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也不会是她的,平静的生活已然越来越不平静,她的心更是凌乱如麻,心中的苦,难以言说。      “大人,你永远都无法理解,又何必解释呢?”      安心擦了擦雨水,又像是擦了擦泪,离开湛台浚的怀抱,独自走向自己的小厢房。      湛台浚几个步子跟上,却没有拦下她,而是跟在她身旁,小心着问:“安心,只要你说,我一直在等你说,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哪怕是违背皇命也在所不惜!      安心止住了步子,抬头望向他,雨帘下的他依然挺拔俊逸,而他的剑眉蹙却成了川。      安心忍住去替他抚眉的冲动,莞尔一笑,道:“大人……安心不要别的,只求大人记得承诺。”      “承诺?”湛台浚重复。      “对,若有一日安心离开的时候,望大人不要忘了兑现承诺,安心……真的很需要那笔银子。”安心的手在发抖,她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长袍。      湛台浚此刻很恼火,她为什么总是想要逃呢,离开他,就是她想要的吗?      “别忘了,本官说只有你生下儿子才会……”      “会生的。”      安心扔下一句话便转进了月牙门里。      屋檐下,她背对着身后的人,摸摸自己的肚子,祈祷着——会的,这里,会是个儿子的。      湛台浚一路从雨里回来便一直站在窗边望着花厅的方向,雨水从全身流下来,在地面上留下了好大一片印记。      彦紫明一直在他背后默默的等着,一柱香还是十柱香她已没有心思去计较,此刻她只有满心的不安和妒忌,原来这个毫无礼教规矩的安心,果然是入了湛台哥哥的心的。      她默默的出门唤来了热水,上前关了窗扶住心身麻木的湛台浚,小心着给他宽衣准备伺候他沐浴,谁知湛台浚拉住了她的手,礼貌的回拒,“公主,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      “湛台哥哥,你为什么还跟我客气,我们……我们就快是夫妻了,为你宽衣服侍你沐浴,本就是我该做的。”紫明涨红了脸,好费力说出了这句话。      湛台浚不自觉松了手,是啊,她们本来就是御赐夫妻,他本以为躲在这片角落三年,可以将赐婚躲过去,没找想此次回京会再次与她有所牵扯,她堂堂的公主居然还在等着他。      可是他的安心呢?他本以为她是信任他的,现在,居然是个解释的机会也不曾给过,甚至,她要的不过还是场交易吗?为什么一切要变换成这般模样。      曾经安心是他的挡箭牌没错,却也是他心中万分喜欢着的,可惜他今晚才知道安心或许并不喜欢他。      罢了,他不想要让安心伤心难过,安心若想走便成全了她吧。      只是,他亦不可能去接受其他人了,哪怕是面前的彦紫明,他如今孤家寡人一个,还怕违抗皇命不成?!      安心忘了脱掉湿衣服就躲在被子里哭了个伤心欲绝,暗香领命来送姜茶照顾她的时候,就见她脸颊绯红眼皮红肿。      “姑娘,你……你头好烫。”暗香吓得手中的姜茶泼到了地上,赶紧扯开被子,找了干净的衣物来给安心换上。      安心麻木得如同行尸走肉,只顾流着眼泪发着呆,怀里抱着那湿漉漉的衣袍不愿撒手。      暗香抢了几次无果,只能边绞着袍子上的水边安慰她,“姑娘先躲被子里躺会儿,暗香这就去禀告大人过来探望。”      安心一把拉过她的手,吸了吸鼻子,问到:“暗香,不要告诉大人……我的事。”      暗香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什么?姑娘你……你没说孩子的事?”      “暗香,你千万不要说,因为……因为我感觉孩子已经保不住了……我……见红了。”      安心依着学医的知识下着判断,眉头蹙成了一团,“肚子好痛,暗香,我求你不要告诉大人,你就偷偷给我请个大夫过来开点药就成。”      暗香吓得不轻,根本不应她的请求,开门踉跄着往落梨院跑了。    ☆、斩不断的尽是哀   湛台浚跨入木桶中,思绪一片混乱,直到紫明的手抚上他的背,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抓住了她的手,惊讶无比,“紫明,你、你怎么还没出去!”      紫明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两滴热泪就流了下来,“湛台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湛台浚抓住手边的衣物披到身上,扶额深深叹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回到:“紫明,我不是那个意思。奔波了这么久你也挺累了,我让阿牛给你腾了个干净的院子,你差人带你过去吧。我现在有许多事理不开思绪,想一个人静一静,你能明白吗?”      一席话叫彦紫明又咯噔了一下,她转到湛台浚面前拉过他的手,蹲下身仰视着他,眼里尽是酸涩。      “湛台哥哥,紫明喜欢你,从十四岁那年看到你,就很喜欢很喜欢你,现在知道自己能够嫁给你了,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所以,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湛台浚没有说话,也没有抽回手,只是怜惜的看着她,彦紫明心里泛起笑意,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到:“我知道你不开心,因为安心姑娘……可是,我只是想陪陪你,陪你说说话聊聊心事。今日的事……你定是生我的气了,你放心,安心姑娘那里我会去解释的,你不要怪我了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紫明……”      湛台浚丢开她的手,眼中透着些许决绝,“你该知道我的心意,我真的无法给你什么承诺……至于安心,你也不要再与她见面,这件事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会找个机会与安心说明一切。”      彦紫明动了动酸软的腿还想说什么,只听湛台浚又道:“紫明,过几日我差人送你回京城。”他的身子缓缓向后靠去,深深叹了口气,“我会请求皇上取消赐婚的。”      彦紫明猛地起身,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了浴桶中,发出清脆的两声“嘀嗒”声,屋子里很静,静到能够听到彦紫明双手握拳发出的“咯吱”声响。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呵道:“湛台哥哥,你就不怕安心的身世传到皇上耳朵里吗?你就不怕贺霖知道这一切吗?呵,你可知当年公主与驸马爷是死于何人之手?你想知道安心姑娘知道这一切后的反应吗?你……”      “够了!”      还要围着他吗?既然他做好了违抗皇命的决定又怎么会受她威胁?!他不过是还想给彼此留下颜面罢了!      湛台浚雷霆般的震怒终于被彦紫明点燃,他“滕”的站起身,拳头击在浴桶中溅起一地的水花,“出去!”他咆哮着。      彦紫明并不以为然,更加昂首挺胸的直面他的挫败,他可是一向都沉着冷静的人,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小女人发怒到如此地步,她有什么不好比不过那个笨拙的丫头去?!      湛台浚的雷霆之怒是彦紫明意料之外的事,然而她同样可以断定的出,这个男人永远都是善良的,他一定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是以,“安心”这个赌注,便是她彻底赢得他的最好武器。      “我为什么要出去……若不是配合湛台哥哥,我早已是你的妻子。”      彦紫明揪着湛台浚的一段衣襟,将他扯向自己鄙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和玩味,“当初是湛台哥哥来求我的,现在,是因为利用完了吗?紫明心寒却不会放弃的,这么多年都等了,这一刻怎能退缩!”      水顺着湛台浚额头的碎发滴落下来,彦紫明一眨不眨的盯着怒视自己的男人,她的唇再渐渐勾起,凭着她对他的了解和多年来随父王办事的城府来判断,这个人一定还是在意她的话的,或者说,他还是在意安心姑娘的。      “相信湛台哥哥应该了解皇上的用意,皇上良苦用心,湛台哥哥还是不要辜负了好。”彦紫明低声说着,更像是警告,“皇上与我许下了一个天大的承诺,湛台哥哥想知道吗?”      “我不需要任何承诺,紫明,你变了!”湛台浚也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怎么能不变呢?湛台哥哥不也是一变再变吗?”彦紫明收回视线,目光冷冷的撇向一边的床榻,若有所思,“于湛台哥哥来说,这不过是一场赐婚罢了,而对于我来说是自尊,湛台哥哥有没有想过你的所作所为对我的伤害有多少?”      她重转过头来,“我要的不多,甚至你不爱我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要一个结果,或者是机会,一个能与你相合到老的机会。三年前你拒绝婚事,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现如今我得了第二次机会又怎能随意的舍弃。”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心里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意,我想我都不能再退让了,湛台哥哥,只要你娶了我,你就可以拥有意想不到的东西,甚至是那个位子,你明白吗?”      “那个位子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既然你不肯走我走就是。”湛台浚抬腿就要出来,彦紫明狠狠推了他一把,湛台浚一个踉跄跌坐回了浴桶中,彦紫明突然附身而上吻住了他的唇。      “你……”      湛台浚站起身推开她,不可置信的指着面前的女人正要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急切的抠门声扰了他的心思,他怒不可遏的盯着彦紫明,随手抓起一枚物什就朝着门扉砸去,吼道:“别来烦本官!”      门口的暗香被砸门声吓得摊倒在地上,她惊恐的看着被砸得虚掩的门处,屋里二人交叠的错觉感震得她几乎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但一想着安心的事,她又不得不重新爬起身跪在地上磕头哀求,“大人,大人不好了,姑娘发烧了……大人……求求大人去看看姑娘吧,她的情况很不好,好像是要……”      湛台浚一听安心出事想也没想就转身朝着门口要走,可一只脚刚踏出浴桶时又急速的缩了回来,他斜了一眼身旁仍是一脸镇定的紫明,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紫明见状心下大喜,透着门缝看着浑身湿漉漉来传信的暗香,递过去一个得意的神色,她心里霍然开明,看来那个丫头在自己男人心里也不是那么重要嘛。      暗香收到她的目光,忍不住看了一眼迟疑的大人,心里难免替安心存了怨气,她是再也不想替安心隐瞒了,若是大人知道安心怀了他的孩子还被他这般冷落,大人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于是,她盯着湛台浚身后的紫明,大声道:“大人,其实,安心姑娘她已经有了……”      “病了就去请大夫。”      湛台浚想到傍晚时安心的决绝,忽而打断了暗香的话,丢下冷冷的一句吩咐,一挥掌风将门关得死死的,至少他今晚是不想再管安心的事了,他需要冷静,安心也需要冷静。      “大人……暗香求求您去看看姑娘吧……姑娘……姑娘她……”      暗香实不知大人竟然如此绝情,想着安心现在所受的痛苦,有些替她不值了,磕头的声音越来越重,喉咙里一阵酸涩像卡了刺般难以成声。      “病得重,多请几个大夫就是。”      湛台浚语气越发冰冷,水中的手紧握成拳,所有的心疼都化作了满腹的怒火,一屁股重新坐回了浴桶中。      暗香无奈,想着安心那边更需要照顾,便一抹眼泪听着吩咐愤然走开了。      “你也出去!”      湛台浚背对着彦紫明下了逐客令,得了便宜的彦紫明此刻也是不必要再留下惹嫌,她们还有未来,未来的事不必在今晚做绝,达到了目的就要学会收敛,这是父王从小教她的道理。      “那……湛台哥哥好好休息。”彦紫明笑着扔下一句,拉门而去。      安心在床上疼得翻来覆去,额头冷汗淋淋,她死死咬着被角不想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合着各种酸涩的心事一并滑落,也许,她与湛台大人的缘分就要在这场劫难中痛死过去了。      又昏厥了几次过后,方听到了暗香领着大夫急切奔走的声音,她总算舒出一口气,大夫来了,湛台大人没有来,这应该是个好消息。      来的还是先前给她诊脉的老陈大夫,淋了雨袍子都皱巴了,鞋子上满是污泥,想来也是赶得急了,脸色都有些苍白。      “陈大夫,能不能求您件事?”      暗香的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噗通一声跪在大夫面前,“暗香求您,千万别把安心姑娘的病因告知我家大人。”      陈大夫牵起暗香重重点了点头,道:“孩子起来,我应你所求便是,让我先帮姑娘把脉吧!”      暗香一抹眼泪,起身将陈大夫扶近了安心,安心理了理思绪,提前打着招呼,“陈大夫,我可能是……”      陈大夫一扬手止住了她的话,“姑娘莫急,一切待老夫诊脉后再定夺吧!这是人参片,快含上一片。”      安心听话的将陈大夫递来的人参片含在了嘴里,由暗香扶着重新躺回了被子中,她伸出右手请求道:“大夫是长辈,便无需那些礼数了吧。”      陈大夫停了拿物什的动作,叹口气点了点头,便徒手给安心诊起脉来。      诊脉完毕,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安心,表情比她预想的要镇定许多,他问:“这并不是小事儿,孩子多半是保不了了,姑娘真的不打算知会大人一声?”      安心摇了摇头,苍白的嘴唇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不必!”      陈大夫心下了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点了点头,规劝道:“姑娘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此事也不必在意,待吃了两方药便无大碍,只是……姑娘方前淋了雨,怕是要遭几日罪了。”      “谢谢大夫,安心受得住的。”      安心从头上取下一支金钗递与了陈大夫,谢道:“劳烦大夫年事已高还肯为安心冒雨奔波,此份恩情安心无以为报……只是这屋子里没有现成的银子,这便当了诊金了,可好?”      陈大夫忍不住嗔了一眼安心,将钗递还给她,道:“湛台大人是百姓父母官,老夫在心里早当他是家人,大人的家人自然也会是老夫的家人,给家人看病本是理所应当,何况医者救死扶伤是本能,诊金之事姑娘莫要再挂怀。”      安心也不多劳口舌,点了点头将钗收回到枕头下,转头对暗香道:“暗香,陈大夫前来,可安排了车马接送?”      暗香一边哭一边点头,“噢,有的有的,姑娘放心罢,我会亲自送大夫回家的。”      “也好,姑娘淋了雨又滑胎,身子虚得紧不能耽搁,暗香跟老夫回趟医馆熬药,今晚便把药吃上。唉……想必这府里煎药也是不大方便了,不如暗香姑娘就每日跑一趟腿,去老夫的药馆取熬好的药汤,可好?这样麻烦了点儿,不过会少了闲言碎语不是!”陈大夫说到,起身收拾医箱。      安心和暗香互看一眼,也觉得这方法甚好,便齐齐点了点头道谢着。      陈大夫走时留下了整整一瓶人参片,安心拢着被子等着暗香送药回来,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想着里面流失的孩子,她的心不由得抽痛了几分,若自己是湛台大人,当发现了这一切一定会觉得这便是欺骗了吧。    ☆、惊觉旧事已成空   纵使有了陈大夫的药服了,安心还是高烧了一整夜,暗香吓坏了,一大清早就跪到了湛台浚的面前。      “暗香……你、你说什么?”湛台浚手紧紧握着桌角不让自己倒在地上,一夜未免的他心力交瘁到了极点,这会儿听着暗香的话,只觉一口鲜血堵在了胸口。      “姑娘昨晚淋了雨失了孩子,高烧一夜不退。”暗香再次启唇,战战兢兢重复了一遍。      “孩子?!”他的声音颤抖着,再也站立不稳,一口老血总算吐了出来。暗香大惊,忙爬起来扶住了他,劝慰到:“大人不要心急,好在陈大夫说了,发烧是必然要经历的一段,等姑娘熬过了这段,就什么都好了。”      “暗香,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湛台浚推开她,自己也因着惯性跌倒在了椅子上。      “昨晚暗香是想说的,只是大人……大人您和公主……你们……”暗香说着忍不住抽噎起来,“本来姑娘是想自己撑过去什么也不说,可是暗香看着姑娘难过又难受,现在发着高烧还叫着大人的名字,暗香觉得这事不能再瞒下去了……大人……”      暗香只觉身边一阵风过,再抬头时哪里还有湛台浚的影子,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来得及看到湛台浚一片衣角。      “大人……大人……”暗香抹了把泪,爬起身追了出去。      当湛台浚知道情况的严重气愤赶到的时候,安心还在重度昏迷之中。西斜苑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这么多年,她们从未见过这样表情的湛台大人。      他一路砸了许多可以砸的物什,包括小厢房的门和屏风,以及他最珍爱的那盆蝴蝶兰,统统成了他脚下的亡魂。所有人,包括紫明公主得了消息赶过来,都只能乖乖静立在月牙门外,大气也不敢喘。      湛台浚一把提起床上苍白的人儿,问她:“是不是就这么想要离开我,是不是?”安心依然昏迷着,随着他双手的摇晃,眼中一滴泪滑落。      湛台浚无声抽噎,她怀了孕,她居然怀了他的孩子而不告诉他,难怪她昨夜会提及那个承诺,她想尽快与他划清界限了,是吧!      “安心,你听着,你的孩子已经没有了,若你不能好起来,本官一样是不会付你银子的,你会一辈子与本官在一起,逃也逃不掉,你听到了吗?”湛台浚双眼赤红,咬牙切齿。      安心自然是听到了,她只是装睡,不肯醒,也不敢醒。前世的生活无论多么叫她纠结,她至少可以遇佛挡佛,凭着坚强一路闯关。      而此时的她才十八岁,十八岁的花季里,她做了不该做的事,还没了一个孩子,是耻辱还是伤痛,难以分明。更何况,在这封建思想的古代,她要拿什么磅身,她其实不想依靠男人的,一点也不想。      这一刻,她听到了湛台浚掩面哭泣的声音,自己的心也越发痛不欲生了。      她并不恨湛台浚,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怪只怪缘分使然,就像她无缘无故到了这个时代,无缘无故要与湛台浚相遇一般,一切皆是缘,缘起缘灭每个人都有义务承受改变,她也不例外,也并不意外。      只是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去走,对于湛台浚的感情是去是留,她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或许她还应该听听湛台浚对于公主和赐婚的解释,即便为了逝去的孩子她也需要这个解释。      “安心,别哭,我答应你,不管你将来生不生儿子,我都会照顾你一生一世,只要你好起来像从前一样,我会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不会叫你再受这份委屈,相信我,安心。”湛台浚将安心搂紧在自己怀中,像是安慰对方,却更像是安慰自己。      他想,如果安心真的提出离开,自己根本不会阻拦,即使她没有兑现承诺替自己生下儿子,他还是会给她吃穿不愁的大额银两,放她离去的,只是,若真有了这一天,他还没准备好去接受。      这样的安心,他舍不得。      安心的泪忍得辛苦,不自觉咳嗽了一声,湛台浚闻声立马退开了数步,他闭着眼睛不敢再去看安心,他太明确自己的心思,此刻他是真的害怕的,怕听到安心决绝的话语,怕见到安心委屈抱恨的目光。      安心从眯开的眼缝里偷偷打量着他,唇角漾开一抹喜色,她本以为会自己承受这段难熬的日子,没想到她的大人还是来了,他哭了也痛了,相比自己的痛岂会少一分?!      自此之后,二人心照不宣什么也不说,湛台浚一直歇在安心房间的软榻上,辞了衙事,只专心照顾着安心,安心也不催他离开,毕竟,她也不清楚他们还能这般相安无事多久,她倒暗地里担心自己病得不够重,会留他留得不够久。      而湛台浚亦是如此,他感激安心没有向他发脾气剥夺他照顾她的机会,他一刻不离的守候着她,也同样担心哪天她忽然开口找些理由与他客套起来。      彦紫明闯了几次院子都被人拦了下来,一连十几日都见不到湛台浚一面,她有些懊恼,只能收拾了行礼往京城赶,她需要找父王商量,需要皇上的催婚圣旨,自打知道安心怀过湛台浚的孩子,她的心就越来越堵得慌,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会失去湛台浚了。      五日后,玉龙殿。      贺镇原将手里的密信揉作一团,气愤的甩到了周全的脸上,大声呵斥:“浚儿真是负了朕的心思,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走到这一步,难道他真的这么大胆要违抗圣命不成!朕给他铺好了路他不走,为了一个女子颓废到如此地步,枉朕一直这么费心栽培他,护着他。”      周全小心的弯腰拾起那密信,偷眼看了贺镇原的表情,小心的阅读起信上的内容,看完后也是一惊,但为了皇上的龙体考虑,也是不得不劝道:“皇上,湛台大人无心于政,这是好事,十八皇子也是难得的人选,湛台大人说了会辅佐于他,皇上为何还不能放心呢?”      贺镇原揉了揉眉心感慨到,“说起霖儿,倒是朕对不住他,当年若不是朕一意孤行,听了苏国相的挑拨,也不会痛下杀手害了自己的妹妹。”      贺镇原绕过书案,负手站到窗边,透着窗户看着外面的落日,叹道:“朕大势已去,刘太医已然辞官归隐……”      周全俯首听着皇上的话,心里有些难受,他自是明白刘太医归隐的含义,也难怪皇上会如此心急要让湛台浚应下这门亲事了。      他思量了很久,突然重重的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方道:“皇上,事到如今,有些事奴不能不说了。”      贺镇原转头看向跪在地上一脸严肃的周全,心下一软,劝道:“你我主仆多年,有什么事你自说就是,何苦做这阵势。且起来说罢!”      周全微微颔首却没有起身,他道:“奴犯的是死罪,不敢起身。”      “罢了,有什么话就说。”贺镇原一撩龙袍仰躺在了紫檀木椅上,揉着眉心催促着,语气中有些力不从心了。      “十八皇子并非……并非公主的孩子。”周全说完头埋得更低了。      贺镇原没有说话,只是坐直了身子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一种不好的预告突然窜上他的心口,他紧张的抓紧了桌角,努力使自己平复一点。      “十八皇子是……是当年那个孩子。”周全说完磕头请罪,“皇上,奴不想骗您这么久,只是……当年您下令时正巧驸马爷在场,后来公主知道了这事便求驸马爷偷偷救下了小皇子……并对外声称是自己的孩子。”      贺镇原闻言想要站起来却无力的倒回了椅子上,“周全,你……你是说霖儿他……他是朕与淑妃的……儿子?”      周全狠狠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本也是有机会说出来,只是看着皇上与淑妃日渐疏远,淑妃又忽而贪念权势,奴不敢自作主张,怕扰了皇上的大事,奴求皇上责罚。”      “那……浚儿他……”若贺霖是自己的儿子,那么湛台浚是不是妹妹的儿子呢?贺镇原不得不做这个假设。      “关于湛台大人……奴能肯定他绝不是公主的孩子……”周全俯首,“因为公主与驸马……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你怎得知?”贺镇原站起身指着周全大喝一声,“事关公主的清誉你怎可大胆胡说!”      周全再次磕头求饶:“公主临走之时进宫留下了一封密信,那密信就藏在皇上的龙椅下面,奴当年是年轻好奇才偷偷看了……”      “周全,你……”贺镇原一拳捶在了桌子上,扶着胸口喘着粗气,“你胆敢欺骗朕这么多年……枉朕对你如此信任,你……你对得起朕对得起公主吗?”      周全泣不成声。      贺镇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情绪,问到:“浚儿是谁的孩子?”      周全讷讷的颔首,“是……是夜幽囯公主的……”      “朕当然知道是她的儿子,朕想知道是她和谁的儿子!”贺镇原又是一通咆哮,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砸向周全。      周全不躲不闪受了这一砸,头上一片湿热滑下,汗水夹着血水一起滴在了地板上,他轻声回到:“是……驸马爷的。”      贺镇原闭上眼睛狠狠咬着牙,自言自语,“朕就知道那件事是真的,朕没有杀错他。”      “速速迎回十八皇子,朕要即刻敕封他为……”贺镇原话未毕,一口黑血汹涌而出,剩余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他便重重倒在了桌上。      玉龙殿外,玉娄鬼鬼祟祟的贴着墙根一路小跑着朝着蔺宜宫的方向奔去,身后传来了宫人们焦急而忙乱的脚步声。       ☆、风云突变时局乱   安心出了小月子,身子恢复得很快,已经能下床去花园散步了,不过湛台浚怕她吹风落下病根,只吩咐她小范围的活动,并从陈大夫的药房里请了一位辅医常住西斜苑,定时为安心诊脉以保平安。      暗香因着这事对自家大人还是生着气的,令她惊讶的是,安心并没有像她预料的那般愁眉苦脸以泪洗面,反而是异常的开朗活泼,就好似在她身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唯一改变的是她也搬去了角院,和自己住在了一起,大人也没有过多的反对。      暗香早已敬她如主,尤其在这件事过后,心里替安心捏着一股冤,所以对她是更加得疼惜与照顾,在一起待的久了疯起来又更像姐妹一般。      安心似乎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与暗香她们同吃同住一起干活一起玩闹,只唯独不再进前院,湛台浚似乎也没有要来看她的意思,放任她成为了深宅大院里被遗忘的一株水草。      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大人与公主的婚礼没有如约举行,从公主愤然离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替大人掬一把冷汗,然而好在赐罪的皇命没有下来,十八皇子贺霖却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贺霖入了湛台浚的书房,生份的拜了一礼,道:“师父,贺霖此次过来是有两件事想求师父,还望师父能够答应。”      湛台浚只低头傻笑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扇子不作回应,贺霖好奇,走过去将扇子拿了过来仔细端看,扇子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扇子上那四个歪歪扭扭的丑字。      “风韵犹存?”贺霖一字一字的斟酌着,看不懂内里玄机,于是乎唇角微勾拿着自己师父打趣着笑问:“师父,这是谁写的?”      湛台浚笑着看他一眼不着边际的将扇子合拢收回抽屉里,拍着贺霖的肩头,反问他:“先谈正事吧!你此次回京皇上情况如何?”      贺霖一听提到了皇上,不由得一下耷拉着脑袋,眼神中透着些许怅然,“父皇他……”忽的,他抬头老向湛台浚,“师父,其实我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你……知道吗?”      湛台浚明显一愣,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从来就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判断罢了,如今贺霖这么说定是皇上给过他交代了,那么,皇上曾经给过的那个扳指无疑也是给错了人了。      这也正好,说明他的确与贺镇原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必因为某些事而自责不已了,他是君他是臣,仅此而已。      “不知!”湛台浚沉稳的说着。      贺霖闻言释然的点了点头,“父皇也是刚刚才知道,姑姑留了信的,还有……还关于师父的身世……师父,你是夜幽囯公主的儿子!”      湛台浚哂然的颔首沉思,忽而从怀中取出那枚扳指递与贺霖,“这个是皇上贴身之物,你要收好。”他拍了拍他的肩,“关于我的身世……贺霖,我并不在乎,所以,你什么也不必告诉我。”      “你不想听我也理解,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不管你身世如何,从今往后一定不要靠近京城,我来就是想求你两件事的。”贺霖将扳指揣进怀中,走到湛台浚桌案前提笔写下两个字:安心。      湛台浚有些不解的看向他,贺霖讷讷的一笑,说到:“第一件事求师父让安心跟我走;第二件事求师父速速离开大新朝。”      “不。”湛台浚决绝的说着,“我可以离开这里,但是安心必须跟我走。”      “师父,安心只有在我身边才能安全。”贺霖斥到,“只有我永远不会伤害她,不会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我只要她平平安安待在我身边,我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      “贺霖,安心已经是我的夫人,她必须跟我在一起,一辈子都只能跟我在一起。”      “哼,安心与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贺霖玩味的从怀里掏出一副娟帕轻轻展开,“这是苏国相夫人的画像,如果师父看了这个还要坚持,贺霖必不会阻拦。”      “贺霖,你……你是说安心她……”      “她是苏国相与国相夫人唯一的女儿,苏国相原名安德锦。”      贺霖收好帕子,叹了口气,“我离开西斜苑之后经历了很多事,甚至还想过要彻底离开这里。直到数日前,父皇差人来找我回宫,与我讲了许多过往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师父和安心的身世,呵,原来父皇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他都是为了我为了整个江山社稷,一个人吞下这难咽的苦水,我却恨了他这么多年……”      湛台浚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心口闷闷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他这几日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辞官带安心离开这个地方,只是没想到贺霖会来打破这层秘密,如果安心是苏国相的女儿,那么苏国相一定也知道了安心的存在,如若如此,是不是就代表安心再也不可能单纯的待在自己身边了!      他是害怕这个结果的,他刚刚才伤害了安心,且不说安心是否能够彻底原谅自己随着自己离去,恐怕苏国相那一关也是很难跨越的了。      “我会把安心藏的好好的,不让苏国相找到她,他当年为了权势收养义女也要抛弃安心,就凭这一点我贺霖绝不让他再见安心。”贺霖抓起桌上的笔墨递给湛台浚,“师父,我希望你多为安心考虑,眼下没有谁比我更有能力保护她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湛台浚盯着贺霖抬着的手不接反问。      “给安心留一封信,然后消失。”      贺霖决绝的说到,撇开头不愿直视湛台浚错愕的目光,“师父,我还是敬重你的,等到时机成熟,我还会让你回来的,只是暂时离开,安心,我会保护好的,你要信我。”      “三王爷那里什么动静?”      湛台浚忽而转移了话题,他确实是不能信任贺霖的,倒不是不信任他的承诺,而是不信任他能拌饭贺皖州,贺皖州苦心经营多年,怎么会就这样轻易认输。      “师父……”      贺霖眼里有些湿润,他的师父还是关心他的,“并没有什么举动,淑贵妃……我母妃她现在已经断了与三哥的筹谋,三哥现在除了苏相那边,已经没有多少筹码了。”      “紫明公主最近……”湛台浚仍是不放心,他甚至有了个大胆的揣测。      “她与我一道进宫见的父皇,我的事她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她并未变态要站在哪一边,我想她应该是保持中立的。还有……太后不见了。”      “什么?”      湛台浚一拳捶在桌案上,心绪有些不稳,他似乎闻到了大势将至的气息,整个大新恐怕已经不那么太平了。他死死的抓着贺霖的肩膀,问到:“你这次离开京城,皇上知不知道?”      贺霖摇了摇头苦笑着,“我只是想来接安心,不敢与父皇说。何况,父皇病卧在榻,要是知道了我为了安心乱了他的计划,一定会气得更重的。”      湛台浚倒退两步,斥到:“贺霖,你做事之前怎么能这么欠考虑,赶紧回宫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出宫,是很不安全的。”      贺霖闻言摸了摸鼻子呵呵一笑,“父皇和母妃前几日也总这么说,可是你看我一路上过来也没发生什么呀,师父难道也学父皇他们一样开始太杞人忧天了?”      “是不是杞人忧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三王爷筹谋多年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且不论他让你安稳坐上那把椅子后担心自己的处境,就是单看淑妃那一脉他也是逃不过的。兔死狗烹,他不会让自己被动挨打。而你的身份皇上并未正式昭告天下,你的地位也并未得到朝堂的支持,我是怕……他会选择……”      “除掉我?”      贺霖一副懒洋洋的痞子态度又出来了,他晃了晃脑袋笑到,“师父你都不知道三哥从小到大有多疼我,他怎么会为了权利就杀我性命?要斗便斗吧,都是自家兄弟自家江山,谁拿得起就拿去好了,其实我现在只是在敷衍父皇,不希望他因为我的事忧心,我也并不是想要那个位子的,做个闲散王爷不好吗?”      湛台浚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长气,“那就但愿如此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话说你答应让我带安心走了吗?”贺霖屁颠屁颠的围着湛台浚撒娇,索性把头磕在湛台浚的肩膀上,眨着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卖萌求乖。      “带走安心?”湛台浚走开两步拍了拍肩头,“哼,还是先把你自己照顾好吧,为师的夫人不劳皇子牵挂。”      正说着,屋外白福的声音响起,“十八皇子,湛台大人,皇上有密旨。”      湛台浚和贺霖同时一愣,贺霖跑过去开了房门将密旨抽到自己手上,一扬手让白福下去,反手将门关好把信先交给湛台浚看。      湛台浚诧异的接过信看了两眼了然的点了点头,将信传与贺霖看,贺霖拿着信读了一遍有些不解,“师父,父皇为什么让我们即刻启程去夜幽囯,还要途径什么古拉囯面见一位旧人?”      “我想……太后的失踪定是给了皇上一个警告,又或许三王爷已有动静了!”湛台浚目光深远,他转头对贺霖说:“古拉这一趟我一个人去,你替我去办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看着湛台浚一脸严肃的样子,想必一定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贺霖吞了口口水。      湛台浚从怀里掏出之前送与安心的那枚戒指递给贺霖,“带着这个将安心送往夜幽囯,找到我的师弟宫寒把安心交给她。”      “那我要是找不到师叔怎么办?”贺霖揶揄。      “那便带着这枚戒指去面见夜幽囯新皇,你大可以把我的身世告诉他,请他先收留安心。”湛台浚冲着贺霖点了点头,“贺霖,你可以做好吗?”      贺霖犹豫了一下,不解的问到:“师父我不懂,我们既然最后都是要去同一个地方的,为什么要先让我带着安心去?我们大可以一同上路的!何况,你去求见夜幽新皇不是更有说服力?”      湛台浚叹了口气,“贺霖,勿需多问了,我心意已决。”      贺霖了然,燃了火折子将信烧了,与湛台浚并肩陷入了沉思。       ☆、清欢尽是旧心事   安心躲在暗香房里框了白绢练刺绣,暗香端了饭食过来,凑到她身边小声嘀咕道:“姑娘,你最近心情怎么样?”      安心顿了顿不解的看向暗香,暗香缩了缩脖子挪到桌边摆起碗筷来,安心继续低头干活也不想多问,暗香见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倒先有些不自在了。      暗香顿住摆碗筷的动作,想了想还是又绕到安心身边,小心从她手里取过针线假作指挥道:“姑娘,你这里都跳针了,虽然看起来不明显,但是作为缝合处难免就不结实了,还有这线的颜色也不太对……”      安心一把夺过暗香手里被贬的一文不值的绣品,撇了撇嘴,“暗香你真坏,我才学了不到半月呢,不扎一手血就算不错了,哪里能由得你这么精挑细择的……”      暗香吐了吐舌头,眉毛一扬,刚要开口又听安心说:“暗香,我们都这么熟悉了,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吧,现在再坏的消息我也挺得住。”她拍拍暗香的肩一脸的自信,“姐是有经历的人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啦,你不必顾着我直管说罢。”      暗香舒了口气,将她拉到桌边坐下,一边给她盛饭一边小心的委婉的表达着,“我也是去小厨房的时候碰见了阿牛哥,听他说好像是十八皇子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事,竟然在大人的书房聊了一个通宵呢。”      安心正两只手指头夹着菜送往口中,初听她的话愣了一下,却极快的掩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笑着说到:“回来就好,说明十八皇子不怪我了。”      “姑娘要不要用过饭后去前院转转?”暗香把饭递给她,偷偷瞧了她的脸色,似乎极为平常。      “唔……”安心嚼了一口饭又塞满了一嘴菜,竖起大拇指满意的赞到:“暗香,你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我是完全可以考虑与你搭伙开饭店!”      暗香看着她转移话题的机灵劲儿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于是动动眉决定闭嘴,挨着安心坐下闷闷的扒着饭,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明白姑娘根本不是在躲十八皇子,而是在躲湛台大人,难不成姑娘根本就没有原谅大人?!他们之间这场冷战真的还要持续下去吗?哪怕是皇子回来了也不能叫她动摇不去前院的决心了吗?      下午安心跟着暗香在小厨房里学打糍粑玩,糊得满手满脸都是,好不狼狈,暗香实也没想到姑娘会与十八皇子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说到底还是皇子心打得宽,竟然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出现在姑娘面前。      贺霖穿着一身玄色的直裾长袍,腰间是五指宽的玉色腰带,腰带上对叠垂着两根翡玉宫绦,头发只簪了一半,剩一半随风飞扬在空中,背手立在一颗梨花树下,梨花瓣绕着他的肩头飞舞,衬得他整个人临风焕发,容姿清俊。      安心见暗香顿了动作,刚抬头想问缘由却见她直直得愣在原地,安心顺着她的目光追去,自然看到了花树下对着她一脸傻笑的贺霖,安心吓得站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看着对方,贺霖长高了一些,皮肤也黑了一些,似乎是成熟稳重了。      “安心!”      贺霖笑容渐渐裂开,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安心心里像被抡了一捶,沉沉的,有些想哭的冲动,她下意识朝后退去,一个不小心坐到了身后的糍粑槽里,想爬起来又被黏回去,囧的整张脸都红了。      暗香甩了手里的家伙什忙着去捞她,这时贺霖已经快步挤了进来,挥一挥手将暗香挥退了下去,自己则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无辜羞囧的安心,安心的眼睛里闪着雾气,瞪得圆圆的与他对视,丝毫不退避。      好,很好,这就是他喜欢的安心!并且现在的她更叫他喜欢了!      “贺霖……”安心轻启贝齿,牙缝里吐出了两个字来。      “很好,还记得我!”贺霖笑了笑,弯腰将安心从槽里“打捞”出来,并不放她到地上而是一直打横抱在自己怀里,从头发丝一路打量到鞋底才肯罢休。      “身子好了吗?”贺霖抱着她朝小厨房的桌椅上走去,一边云淡风轻的问着她的近况。      安心抖了一下,心言,难不成贺霖已经知道了她与湛台大人的纠葛?也知道了自己刚刚失掉孩子的事?!      “你没必要什么事都瞒着我,无论这世上你信谁,都别忘了加上我,你知道我贺霖一直都对你……”贺霖见她不答话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低头深情的凝着怀里的人,语气变得温柔,姿态愈发沉稳。      安心觉得眼前的人与之前那个纨绔皇子俨然是不一样了。不等贺霖说完,安心忍不住打断他,推了推他的胳膊,轻声试探着说到:“贺霖,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做好朋友吗?”      贺霖握了握拳头,牙缝中挤出了回答:“不能!”他们是真的不能再做朋友了,因为他们之间有了朋友间不该有的情谊,一种无法两情相悦的尴尬。      何况,他傻才会要跟她只做朋友!      安心撇了撇嘴从他身上滑下来找了凳子坐下,她本来也没指望贺霖会正视这个提议,那么,不是朋友也会是类似朋友的关系,贺霖不是小气之人她也不是死缠烂打之徒,最不济便陌路也罢,除了做好朋友,她毕竟是不能给贺霖其他的回应的,如果贺霖意愿如此,她怎能强求他接受。      贺霖凝视着想着心事的安心,心中又多了一分疼惜,没想到他离开这段时间,贺皖州会来安心身边,安心一个人面对贺皖州定是难受的紧的,偏偏自己的师父这会儿将安心一个人放在西斜苑,最后还让她……让她伤了心又伤了身。      如果安心跟他在一起他一定不会让她受这些罪过,他会为她放弃一切,带她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寸步不离好好照顾她,绝不会叫她受到半分委屈,即使安心或许真的不喜欢自己,他也依然会选择守护她。      “安心,跟我离开这里吧!”贺霖说到。      安心抬头看向他,贺霖的脸色有些阴郁,眼神里是期待和紧张,安心触碰到他的眼神的一刹那又缓缓低下头去,她根本还没有做好见贺霖的准备,她不得不想起那日贺霖站在她房门前淋雨的情景,她不知道贺霖究竟有没有跨过那道坎,而现在,他让她跟他走……      “大人知道吗?”安心不知为什么,总想把自己的一切交给湛台大人来决定。      贺霖唇角一勾,捡了个凳子挨着她坐下,指头敲了敲木桌,状似无意的调侃道:“安心,你不是三岁孩子了,怎么什么事都要麻烦师父,师父不一定能够管你所有事,你懂吗?”      安心点了点头。      她当然懂,只是她就是想要湛台大人一个态度,她想知道她与湛台大人之间现在还有没有关系,或者,还有没有机会在一起。      “唉……”贺霖叹了口气,“就是师父拜托我,让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的……”贺霖挑了挑眉头看着安心,一副“你到底要不要信我”的样子!      “好……”安心想了会儿,微微一笑,点头答应。      贺霖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快,突然站起身来惊喜的问到:“安心,你……真的愿意跟我走?”      安心不屑的嗔了他一眼,摇了摇食指点破重点,“我是听大人的话……大人让我出去走走,我便出去走走就是……免费旅游嘛,又不是不回来,答应也无妨啦!”      贺霖暗暗咬着牙,恨不能敲她一个暴栗子,忍了忍一肚子的憋屈,冷冷的捏了捏拳头,缩了缩瞳孔假作威胁她,“安心,我说了你就信了?你就不怕我将你带走后,不让你再回来?”      安心也假作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笑到:“唉,我还真是怕呢……不过,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还说不准谁会求到谁呢……你说是吧?十八……皇子?……”一句话尽是把他调侃成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公子了。      安心说完笑得咯咯乱颤,贺霖戳了戳她的额头,只笑笑,转身去湛台浚那里复命了。      当晚,安心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磨磨蹭蹭许久,原来,即使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即使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她的,她也不能像来时一样,走的干干净净,走的干干脆脆了。      湛台浚在意料之外敲响了她的门,安心闻声吓了一跳,她犹豫着应了一声,将包袱搁到了柜子的最下层,抬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转身走向门口将门轻轻拉开。      门开的一瞬间,有清风夹着花香从狭小的缝隙里沁了进来,淡淡的梨花香气与湛台浚身上特有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是更加的撩人心扉,安心闻着花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门大开一边,迎进了门外正一脸温柔的男人。      “安心。”湛台浚进得门里,将安心轻轻揽入自己怀中,指头埋入她的发间,认真的摩挲着。      安心舒适的躺在他怀里闭眼感受着这一刻的温润,手不自觉就箍上了湛台浚的腰身。      湛台浚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头,他掰过她的脸让她昂头看向自己,问她:“安心,还在怪我吗?”      安心摇摇头,将湛台浚箍得更紧了些,声音有些酸涩,“有些事也不是大人和安心能够决定的,大人……”安心抬起头认真的看向头顶的人,问到:“大人,我们可不可以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湛台浚闻言一愣,这话本也是他要问出口的,怎么总是会让安心来主动呢,他有些自责,将安心推着贴向墙壁,低头深深锁住了安心的唇。       ☆、转身已是不再见   春日的夜是温暖寂静的,二人缠绵不休的吻到忘我,来不及发现门外透过半开的门扉追过来的灼灼目光。      贺霖提着包裹的手有些颤抖,所有的心思竟又回到了那日他站在安心门口要说法的情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角度,那日只是猜测,今日已是释然,但难免心还是痛的,泪水被微风吹过化作一抹冰冷洗过面颊。      湛台浚停了动作,将怀里的安心抱得更紧,头埋进她的脖颈里,气息不稳,“安心,我们重新开始,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安心,相信我……信我最后一次……”      安心抚着湛台浚的背脊,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一边哽咽一边说到:“大人,不要让我走,让我跟你在一起,好不好?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我,也不要让我离开你,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大人……”      湛台浚直起身替安心擦着泪,点了点头,“是我糊涂了,想让你与贺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为这样就是对你好……安心,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分开……”      安心点了点头,笑到:“那大人,你怎么今日会过来呢?”      湛台浚低头深深叹了口气,苦笑到:“安心,其实我每日都会来,只是你住进了角院之后,我只能来闻一闻你的气息,你一直不肯回来住我也便一直看不到你罢了,我是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再回这个房间了。”      安心听了嗤笑一声,湛台浚亲了亲她的额头,又问:“安心,跟我在一起,你……后悔过吗?”      安心拢了拢湛台浚有些乱的衣襟,嗔道:“是大人后悔了吧!”      湛台浚闻言有些慌乱,他握紧了安心的双肩,直视她的双眼诚恳的说到:“不,安心,我从不后悔,我只是很开心也很庆幸,庆幸自己有生之年能够遇上你。”      安心再次被湛台浚的话惹哭了鼻子,她一头扑进湛台浚怀里,唤到:“我也是,大人。大人,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安心。”湛台浚唇角抹开笑意,他闭了双眼将怀里人揉了揉,似乎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屋外的人再也没有力气看下去,转身的时候有些踉跄,泪水模糊了双眼,贺霖提着包袱深一脚浅一脚踏出西斜苑,他想这里再也没有自己可以待下去的必要了。      “安心,你信我,我不会娶公主的,公主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而且她已经答应了我不会逼我与她成亲……”湛台浚忽而想到了什么,突然捧起安心的脸,一脸严肃的发起誓来,“即便她如果真的做不到包容……我也绝对不会奉旨而行的,安心,信我……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难受了。这辈子,我只要你。哪怕,是死……”      安心赶紧捂住湛台浚的嘴,斥责他,“大人,你又不守信了是吧?明明说要好好照顾我的,怎么又要说死不死的话,安心不要你为我而死,安心要你为我好好活着,活着对安心好,活着好好的爱安心……”      湛台浚叹了口气,搂着安心回到榻上,将她安置在床上,自己则坐在绣墩子上握着安心的手,语气恳切的劝到:“安心,我本想着让你跟着贺霖离开这里先去幽夜囯等我,却没想到自己还是忍不住来找了你……也不知道这个决定做的究竟对不对……如今朝中形势不稳,安心,如果你真的做好了选择,我觉得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如果你知道了一切之后决定不改……”      湛台浚说着有些犹豫起来,安心反握住他的手,催促到:“大人,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如果那些是我该知道的,那么你就告诉我吧,我什么都能够承受的……”      “安心,你与三王爷其实很早就认识,而你的亲生父亲就是当今的苏国相。”湛台浚总结性的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安心眼里的变化,安心眉头蹙了蹙随即松开,换作笑脸问:“还有呢?”      她担心的倒不是自己与三王爷或者那所谓的父母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她真正担心的,不过是怕这些身份一旦真的与自己或多或少有关联,那么定是会给湛台浚带来麻烦的!      “大人,你……”安心见湛台浚只看着自己不说话,摇了摇他提醒他继续说下去。      “新皇登基那年三王爷才十岁,皇上封了府邸将他安置在宫外,一个十岁的孩子无依无靠孤单无助,苏国相便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假意丢失在三王府门口,被管家捡了去,那女孩也就是当年的你。”      湛台浚起身倒了杯茶饮过,又给安心带回一杯,复又重新坐回绣墩上继续说着:“你陪着三王爷长大,这份情谊是什么也比不了的,所以三王爷才一直无法忘记你……”      “大人!”安心打断湛台浚的话,笑了笑,说到:“不论是三王爷还是苏国相,安心都已经不记得了,安心现在只认识湛台大人,大人是安心喜欢的男人,是安心唯一的家人。”      湛台浚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心,“那……你的父母呢?苏国相可是你……”      安心怎能不知这个什么苏国相根本不会是自己的父母,却也不好在湛台浚面前直接表现,毕竟不管是怎样的说辞,也不能满足湛台浚对一个六亲不认之人的好奇心。      “父亲既然抛弃我,也便是不想再认安心做女儿,安心若再出现在父亲面前,只怕会给父亲带来麻烦吧……那么,不见也罢!”安心解释着,倒也说得过去。      湛台浚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脑袋,宠溺的说到:“三日后我们会离开这里,现在开始好好的休息,今后的一段路会比较辛苦,我不想让你太苦……”      安心拉着湛台浚让出一部分床榻来,恳求到:“大人,这几晚你都在这里陪着我睡吧,我还有许多话想要对你说!”      湛台浚思量了片刻,倒也被安心坦然的表情打败了,安心都这么淡然,他为何还要作茧自缚,明明自己就很想与安心待在一起的。      湛台浚轻轻“嗯”了一声,在安心额头落下一吻,说到:“我去关门熄灯。”      整晚湛台浚都把安心搂在怀里,二人一路畅谈到深夜,最后实在太累,便互相抱着睡沉了过去。      贺霖一路走着没有方向,手里的包袱也不知被扔在了哪里,夜凉如水,雾气浸湿了他的发和衣衫,他觉得有些冷,找了个墙根缩进了角落。      黑夜里,整个街道是寂静无声的,连一声狗吠都不可闻,失落中的贺霖自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一直忙着梳理自己的心事,头脑里不断浮现的尽是安心与湛台浚刚刚互相亲吻的一幕,他抱着头压着声音凄凄的哭出了声来。      他好累,突然间真的好累!      转角处三五个黑影在渐渐,明晃晃的刀身反着月光,透出浓浓煞气下的一抹冰凉。      贺皖州隐在黑暗里拳头捏了又捏,他始终是难以做出这个决定,哪怕贺霖是对手是敌人,他真的无法决绝的要了他的性命。      忽的,街角转出一个醉酒的人来,他一路哼着滥调踉跄着前行,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齐齐看向暗处的贺皖州,请求指示。      眼看醉鬼就要转到这个街头来,贺皖州再也不可能冷静的判断,若失去了这次机会,他恐怕再也不能暗里去做这件事了,杀一个皇子他要的是不留痕迹,那么现在,他不可能再犹豫了。贺皖州紧紧合上了眼,终于抬起了右手比出一个“杀”的姿势来。      一阵厮杀声传来,他倏的睁眼往对街看去,直看到贺霖被那些黑衣人一刀一刀的凌迟着,贺皖州心头猛地被击了一下,那一刀一刀竟有一种割在自己身上的钝痛感。      贺霖本也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只是这一切来的太快太急,贺霖根本不及反应才渐渐落了下风。      看着贺霖不断受伤,旁观的贺皖州视线越发模糊了,耳边传来小时候贺霖绕着他闹着笑着的有趣模样,他一声声脆脆的唤他“三哥”,故意抢他的玉佩,和他过招练拳耍赖在地上打滚求饶……一幕幕重现在眼前时,画面突然切换作贺霖满身是血的倒下去……贺皖州胸口一热,再也忍不住,冲出了暗隐的位子直朝着往下栽倒的贺霖奔去。      “贺霖。”      贺皖州将贺霖抱在自己怀里,声音哽咽着,这一刻,除了无声的“对不起”,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三哥。”      贺霖看着面前的人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捂着吃痛的胸口突的喷出一口血来,手颤抖着从怀里探出一根竹筷递给贺皖州,恳求着:“三……三哥,替我……替我把这个……给安心。”      贺霖最后的力气用尽,手又直直的垂了下去,贺皖州见状慌忙抬起他的手,将他的手与那竹筷一起握在手心里,他紧紧抱着贺霖的身子,痛苦不已,“贺霖……对不起……贺霖……哥哥对不起你……”      不知为何,此时天空炸开一道惊雷,床上的安心觉得胸口疼得紧,坐起身来发现汗湿衣襟。      湛台浚起身将人搂进怀里担心的问到:“怎么了安心?做噩梦了?”      安心伸手摸了摸眼角尽是泪水,她抓紧了湛台浚的手,声音有些抖:“大人,我……梦见贺霖了,贺霖全身都淋湿了,然后他就倒在了地上……”      湛台浚搂了搂安心,将被子拉过来替她盖上,安慰到:“只是噩梦罢了。”他仔细听了听窗外的雨声,回头继续说到:“你听,这会儿外面确实下雨了,这个季节本来就是多雨的时候,你也别想太多了,先休息,等天亮了我们一起去找贺霖把话说清楚,我亲自给他赔礼道歉,好不好?”      安心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湛台浚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重新埋回被子里,隔着被子抱着她。      又一道惊雷闪过,安心吓得一抖,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脑子里全是贺霖与她之间各种画面交集,最后又定格在贺霖送给自己的那只竹筷上。      她努力闭上眼让自己平静下来,想着白天贺霖调侃自己的样子,突然又释然的笑了。她想,明日定要把那竹筷拿出来带过去给贺霖看才好,她可是一直都好好收藏着呢!       ☆、彼此间的新默契   翌日一早,湛台浚先行离开了安心的房间,唤了阿牛去衙门里处理堆积的公文,再交代一番自己可能告假的事情,把权利交给了李知州大人,并让阿牛给陆家去了一封急信说明了皇上对陆家的嘉奖。      安心则去找暗香一起准备两日后出发的事情,一时忘了要去找贺霖解释,贺霖这次是独自过来并没有带随从,所以他在不在西斜苑住,或者随时可能不告而别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安心有些忐忑贺霖昨晚为什么会食言,依着他的性子是不会随便食言的,安心觉得贺霖这事儿有必要找湛台浚报备。      午膳时湛台浚回到了西斜苑和安心一起用午膳,安心一边给他布菜一边小心的向湛台浚打听,她咬着筷子有些不高意思的说到:“那个……大人,贺霖他……走了吗?”      湛台浚闻言有些不解,他忙了一上午也倒是忘了要去跟贺霖解释,这会儿安心这么问,难道贺霖真的已经走了?!      “是吗?他并未向我辞行,或许……只是出去玩了吧!”湛台浚放下筷子呷了一口茶,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茶味偏苦他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      安心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却抬头看到了湛台浚皱眉的神情,不免又多了分担心,“可是大人,我总觉得贺霖这次回来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他应该不会再这么任性说走就走,叫人担心了吧!”      湛台浚将茶碗放到桌上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很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他回忆着贺霖这次回来对他说过的话,贺霖应该不至于不告而别,或者说,他不是还要与自己一起去夜幽囯行走吗?这是皇上的意思,贺霖不会在这个时候不懂事的!      难道……      湛台浚晃了晃脑袋,许是太累了他也有些不好的预感,捏了捏眉心湛台浚起身对安心说:“安心,我们把行程提前,我现在去找找贺霖,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希望贺霖懂得大局,不要因为昨日的小事再次意气用事才好。”      安心也放了筷子,催促湛台浚,“那大人你快去找贺霖吧,我这就找暗香过来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争取今晚就收拾一份清单出来。”      湛台浚点点头,走出几步又退回来,看了看安心,微笑着将安心拢进怀里,笑到:“安心越来越像贤内助了,真好。”      安心作势在湛台浚胸口捶了一拳,嗔道:“安心才不要做什么贤内助,安心要一辈子做小猪小猫,等着人喂等着人疼。”      湛台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勾了一下她的鼻子,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若安心想做猪做猫,也不是不可以……”      安心抬头看着他,湛台浚唇角漾起迷人的笑意,“养好了身子,好好替我生个儿子吧!”安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湛台浚似乎理解安心的眼神却也不避讳,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到:“过去的事是我的错,我不会再犯了,安心,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生个孩子,一个就好……”      安心把头朝湛台浚怀里拱了拱,忽而想到什么,双手捧起湛台浚的脸,问到:“大人,你女儿会同意吗?我要是给大人生儿子,就得做大人女儿的后妈呀!”安心嘟起了嘴,“天啊,我还没嫁人就要做后妈了……自古后妈难当啊……大人,你不如多跟我说说你女儿的事吧!”      湛台浚叹了口气,抬手拨了拨安心的碎发,安慰到:“安心,你放心,你生的孩子才是我唯一会认的,薰儿……薰儿她其实并不是我的孩子。而且我这次回京才知道,薰儿已经被三王爷送去了太后身边,现在太后失踪薰儿也不见了,突然间好些事都纠缠在了一起……”      安心离开湛台浚的怀抱抬头看着他,不得不说她现在是震惊的,大人亲口对自己说出女儿不是他的,那么他的大人是在为谁养女儿呢?六年前那个以湛台浚夫人身份出现过的女子,究竟是谁?与大人有着各种联系?      安心舒了一口气,她现在是钻进牛角尖了,眼下诸多大事还等着大人决断,大人正是郁结的时候她也不想给湛台浚带来沉重的包袱,于是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安心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伸手替湛台浚打理好微乱的衣襟,拍拍他的胸脯催促到:“大人,时辰不多了还是赶紧去把贺霖找回来吧。”      湛台浚低头吻住安心的额头,小心的承诺着:“安心,等我们到了幽夜囯,我会把所有你想知道的事一并告知你,然后我们留在幽夜,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建一座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庄园,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在里面生活一辈子,你说好不好?”      这是世间最动人的情话,安心忍不住热泪盈眶,“大人,只要是与你在一起,有没有庄园和在哪里生活与我来说都一样。”安心吸了吸鼻子,拉住湛台浚的手,“大人,我们要□□一辈子都不吵架,以后每一天都好好的过,好吗?”      湛台浚诚恳的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句,把怀里母亲留给他的戒指替安心带上,然后唤了些人一起出门去找贺霖。      待到傍晚湛台浚才回来,安心点了一屋的蜡烛,想与湛台浚好好聊聊将来的事,湛台浚一身疲惫的瘫坐在木榻上,不停揉着眉心。      他今日也没有真的去找贺霖,而是带着众人在各个借口巡视了一番,果然还是让他碰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西斜苑附近有贺皖州的暗卫巡视,那么就代表贺皖州也到了这里,那么……这是不是说明,贺皖州的出现与贺霖的失踪是有些必然联系的!      如果真是这样,要不要让安心知道?      今日午膳后他便飞哥传信出去,本想着等宫里的回复找到贺霖下落再出发,却在晚上收到了皇上的密信,现下他不得不加快行程,尽早去夜幽带回援兵阻止贺皖州的势力,以便顺利的辅佐贺霖继承皇位。      只是,薰儿本是这场求援的筹码,而她也到了贺皖州手中,是以湛台浚除了利用自己的身份,已经别无他法。贺皖州他是了解的,多年忍辱负重都是为了今朝得势的一举,即便他找到了安心,也不会为了安心放下权利,他就像一只孤寂了多年的狼,改不掉吃肉喝血的习性了。      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帮到贺霖,那么自己也能在夜幽得到一席之地,到那时他一定找个更美的地方,与安心一起隐于江湖,再也不去管那些权利者的较量,再也不必牵扯其中。      “大人,你怎么了!”安心倒了杯热茶递给湛台浚,自然的绕到他身后替他舒展眉心。      湛台浚接过茶放下桌上,顺手将安心拉到身边坐下,捏着她的柔胰语气有些哀婉,“安心,我们可能不必等贺霖了……”      一句话掰碎了只说出一半,安心听得云里雾里还是当一回事信了,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回到:“也好,贺霖可能还有自己的事要办,那我们一边走一边等他好了,那晚的事他没来找我闹,说明他是真的放下了,这会儿一个人静一静也好的。”      湛台浚摸了摸安心的头,想了想还是把三王爷到这里的事瞒了下去,这种事安心定是不太愿意烦心的,那么不管三王爷想要做什么,只要安心愿意选择自己,自己绝不会将安心交给他的。      “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启程。”湛台浚起身开门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安心又拉住了他,摇着他的胳膊,“大人,你不是答应我这几日就歇在这里吗?”      湛台浚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到:“记得,只是,我得回屋洗个澡换身衣服不是。”      安心这才想起自己也没洗澡呢,抬着胳膊闻了闻自己,咯咯笑了,“我怎么也忘了自己都还没洗呢。”安心推着湛台浚出房间,“大人先去吧,我也要洗漱一下,明日启程路上定不能好好沐浴了,我今晚得先赚个本才行。”      湛台浚突然上前牵住她的手,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安心,不如……一起去浴房洗吧!”      安心一愣。      湛台浚忽觉自己话有口误,忙摆手解释到:“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是说……其实浴房有两间,你一间我一间……或者,你先用,然后我再过去。”      安心“噗嗤”笑出了声来,转身回到房间里去了。      湛台浚脸颊仍有些红润,见安心返身回房有些悻悻,看看自己的建议是唐突了,他握了握拳头,一股羞耻感袭上心口。      他抬步朝自己的院子走着,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当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回去道歉的时候,忽而身后传来了安心的声音,“大人,你怎么都不等我的,我不过就是进屋拿了套干净衣裙,你就这么等不了了吗?”      湛台浚没有说话,唇角已绽开了笑容,看来安心还是信任他的,他伸出手去,安心笑着上前两步与他十指交握,一起走向浴房。      春天还是有些冷的,浴房里备好了干净的热水,还冒着气,活像一个室内温泉,安心瞟了瞟周围,有些不解的回头问湛台浚,“大人,这里只有一个浴池啊!”      湛台浚笑笑,上前两步走进屏风,不知道启动了神秘开关,突然一面墙壁斜着露出一块缝隙来,并排走三四个人都没有问题。      安心跳前两步朝墙缝里看去,只见外面是一座假山围堆的露天浴池,同样冒着热气。安心看着湛台浚,一脸的惊讶,“大人,这里是……”      “这里是一道活泉,以前不属于这所园子,是我出了高价买下来的,作为小后院来打理,这几年我一直忙于府衙的事,直到现在也没真正用上过。”      安心发出“啧啧”的赞叹,“这么好的东西不用真可惜,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割爱一回,让安心得个便宜呢?”安心冲湛台浚眨眨眼睛,瞬间已经先到了墙外,她冲湛台浚挥挥手,道:“大人的凫水功力远不如我,倒还不如在屋里的池子里将就吧!安全!”      安心嘿嘿一笑,指了指湛台浚手里的开关,提醒他帮忙关个墙。湛台浚左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两声,随手递了盏灯过去,笑着点点头将开关合上了。       ☆、难得的相知相守   安心举灯站在泉边仔细看了看,找了处比较安全干净的位子踏了进去。裹在温暖的温泉池里,安心小心将衣物脱下丢向岸边,就近摘了几朵野花来嗅,边嗅边哼起歌来。      湛台浚躺进了池中,瞬间卸去一身疲惫,他闭着眼静静的听着安心那边的动静,她那乱七八糟的旋律和五音不全的声线,直逗得他憋笑不止。      他的安心,真是与别人不一样!      安心游了一会儿水觉得差不多了,看看岸边的蜡烛也快燃尽,便起了回去的心思,她爬上岸拧干了湿衣擦了擦身子,将湿发松松的挽在头顶,抓起干衣服小心的套起来,边套边唤着里屋的湛台浚。      眼看蜡烛就要熄灭,石墙的机关还没有被开启,她只好加快了穿衣的速度,弯腰端起烛火慢慢靠近墙壁,抬手轻轻扣了两下仔细听着,不肖片刻,门里终于传出一声低低的回应,听着那声音似有些疲惫。      安心护着手中的蜡烛尽量不叫它被风吹熄,耳根贴着墙壁听里面的动静,初听一阵水花声,再然后就是衣服的稀稀索索的声响,安心这会儿明了,敢情她家大人是睡着了,这会儿才出浴池呢!      机关开启,石墙被打开,安心来不及多等侧身就挤了进去,呼一口气将蜡烛熄灭,忍不住给湛台浚点个赞,“大人,你要是再迟一些开门,这烛火可就真灭了。”      湛台浚衣服松松垮垮的,头发也是湿答答的贴在身上,安心来回瞧了瞧他,笑到:“全是湿的,看来大人今晚得再换件袍子了。”      湛台浚不自觉的一阵脸红,因为赶得急,他一手还抓着未系完的前襟,这会儿安心却拿这个来打趣他,他几时在安心面前这么狼狈过!      安心也不多说,抢着将机关关上,立刻出门去取了新袍子过来,“大人,先换上吧,别着凉,我去外面等你。”      湛台浚点了点头,安心笑着踏出门去。      今晚的风细细绵绵,夹着吹落的梨花瓣绕在二人周围。湛台浚伸手拉住了安心,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二人一前一后的缓步行进着。安心闭着眼走了一段,抬起胳膊感受着晚风的沁人,已是春末其实也不是太冷,但湛台浚还是停了步子,将自己的一件褙子脱下给安心披上,又把她朝自己怀里拢了拢。      安心抬头凝视着湛台浚的脸,从浓黑的眉毛到深邃的眼瞳到高高的鼻梁再到微微弯起的唇角,比之从前都无二分区别。      湛台浚自然也想到了记忆的画面,也是一样的夜色,一样的景致,他拉着她慢慢的走着,她跟在身后一半娇羞一半疑惑,他停步替她披上衣服……一切一切就仿佛在昨天。真想一直就这样与安心手牵手一起走下去,真想每当回头时总能看到熟悉的面容。      “大人,我今日……不冷!”安心握住湛台浚的手,调笑到。      湛台浚一愣,忽然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起来,他作势咳嗽了两声,又胡乱的摸了摸安心的头,说到:“当然不是因为你冷,只是觉得女子身子弱,而你的身子又刚调理过,不能总在风口受凉,以免影响……”      安心歪着头看着湛台浚的无奈,编吧,再编,她就等着看湛台浚的笑话了。湛台浚似乎看懂了她的打算,突然就变作严肃的表情,转头负手自顾自看夜色去了。      “好了,大人,我冷,我冷还不行吗?”安心上前两步箍住湛台浚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意外的撒着娇:“大人,你对安心的好安心都知道,其实安心的身体早就好了,你不知道我这个年岁是免疫力最好的时候,再加上我自己都懂得医理,又怎么会让自己身子出毛病呢?”      湛台浚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她,一时间感觉自己在安心面前什么本事都是虚的,她喜欢怎么说他都没有办法反驳,何况现在的安心还能对自己撒娇了。只是,让安心失去孩子那件事一直叫他耿耿于怀,这辈子他都要好好的保护她,不让她再收到任何伤害。      安心靠着湛台浚的肩膀也在想着此事,说她一点不介意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在介意和大人之间,她会选择后者,不是因为大度只是因为太喜欢,这个男人是她认准的依靠。      湛台浚将安心打横抱在怀里,急步朝自己的卧室走去,安心拍着湛台浚的胸口阻止他,“大人,这事……现在恐怕还不行啊……怎么也得至少一年后吧!”      “什么?”湛台浚闻言突然停了步子。      “什么一年后?”见安心不说话,湛台浚低头又问,带着考究的眼神不解的看着她。      安心被他一问瞬间红透了整张脸,心噗通普通狂跳起来,她缩在湛台浚怀里低低的嘤咛着:“大人,就是……就是……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生儿子,得一年后,这是最起码的修复期呀,不然会伤了元气的!”      敢情自己突然的举动让安心误会至此?!湛台浚苦笑,他掂了掂怀里的安心,故意调整了语气,吓唬到:“安心,这是迟早的事,宜早不宜迟,你若是怕伤元气,我会找最好的医师来给你调养,你就放心吧!”      安心哪里听到过湛台浚这样说过话,也存了好奇的心思上下打量他,见他眉眼都绷着笑意,忙不迭从他怀里滑下来捶着他的胸口一跺脚,嗔道:“这会儿了大人跟我开这种玩笑,大人怎么也变坏了,越来越不正经,倒像个花心风流的纨绔少爷了。”      不过,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安心也觉得现在的湛台浚也挺好的,丢掉那一板一眼的派头之后,倒让他更加可爱起来。      安心嗔怒的样子也是极好玩的,湛台浚不自觉的凑近了安心几分,呼吸喷在她的头顶,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安心,今晚过后,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愿我们能够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相惜。”      安心点了点头,“放心吧大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一定不会再任性了,我会耐心的听你的解释,如果我哪里错了,大人也要诚实的提出来,安心一定知无不言。”      安心垫脚想亲一口湛台浚的侧脸,对这突如起来的一张嘟起的红唇,湛台浚下意识抬头离开些距离,没料到安心收势不住,亲在了他的脖颈上,顿时一股麻痒窜进了心窝里。      湛台浚和安心都有些尴尬,安心干干的笑了两声,吐吐舌头转身就要先跑,却被湛台浚再次打横抱在怀里,急步朝着卧室跨去。      一夜云雨歇,安心彻底被整垮了,腰酸脖子痛的只勉强睡了后半夜,抬眼看看一脸温柔的湛台浚,换了新裳站在自己面前,腰上别了一柄剑,整个人看起来愈发英气逼人,精神焕发,安心不自觉的腹诽,这种事特么对女人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安心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蓬头垢面的裹在被子里一路被湛台浚抱上马车的,安心囧得那叫一个惨,隔着被子都能听到大家闷闷的笑声。      湛台浚也是因为昨夜把安心折腾得累了,今早便让她多睡两个时辰,直到出发的时间到了,索性连人带被的裹进马车里。      安心有些接受不了,隔着被子闷闷的骂着离自己最近的这个男人,湛台浚闻声不自觉勾起了唇来,这一路恐怕还有很多骂声吧,那么,这几句当是提前洗耳朵了。      此行不好言明,湛台浚没有带任何随从,只另外雇了一名车夫来替他们驾车,他则靠着车壁搂着安心,让她继续睡个饱,安心哪里还睡得着,拱出头来,拨开乱糟糟的头发嘟嘴瞪着湛台浚。      “不再睡会儿了?”可恨湛台浚在她面前已经练就了厚脸皮,该不懂的时候坚决做智者,大智若愚,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安心“有理取闹”最好的武器。      见湛台浚不接招,安心只好闷哼了一声泄了气,抓过一套衣裙在被子里换起来,又取了几件钗什将头发随意挽了挽,大致还算满意了,就吵着肚子饿了。      女人大抵都是这么个顺序,睡觉,打扮,吃东西。湛台浚也觉得不过分,今早安心的确还没吃过东西,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昨晚先闹腾她的,顺着她来也是正理儿。      湛台浚温柔的笑着,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热乎馒头递给她,“还好,还热着,快吃吧!”      安心捧着那馒头咽了咽口水,埋怨到:“大人,我从小就不爱吃馒头,你又不缺银子,好歹给准备俩包子不成吗?”      湛台浚本想着能够让安心夸自己两句,却不想好好的浪漫叫她两句话给糟蹋了,倒先有些生气了,他把头扭向窗边理着衣襟,抖抖袖子一脸的不屑状,“你倒是想让本官带着一身的肉包子味儿吗?”      本官?!靠,这闷骚大人铁定是又生气了。      安心踢开碍事的被子朝湛台浚身边挤了挤,尽量露出可爱无敌的表情,凑近湛台浚耳边小声说到:“都说吃哪补哪,大人,你不是女人当然不理解女人的痛苦了。”      一番话叫湛台浚听得羞红了脸颊,他戳了戳安心的额头,忍不住教育两句,“安心,这些话以后不要在随口就说,知不知道?!”湛台浚夺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有些无措,“不过……”他的眼光迅速扫过安心的胸口,诚实的点评到:“你已经不需要补了,至少我觉得很好!”      安心“噗嗤”笑出了声来,忍不住在湛台浚番茄般的脸颊上落了一个深深的吻,作势舔了舔唇,调笑到:“哇,大人朕甜!”      看着安心一副假装享受甜蜜的样子,这时的湛台浚也不自觉笑出了声来,牵着安心的手顺势将她手里的馒头堵进了她的嘴。       ☆、不过是场局中局   二人第一晚入住在城郊的一家客栈,古朴的客栈离县城比较远,做的都是来往客商或赶路人的生意,自然也会有些与城里不一样的地方,安心找了一家比较有韵味的“七里香”客栈,不为别的,偏就是冲着这个名字来,想当年周董在自己心里,那叫一个刻骨铭心,完全就是青春岁月的标记。      可叹她现在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呢?!湛台浚感受到她的目光,似乎读出了她内心纠结的一段独白,忍不住将瞳孔收缩着,渐渐的,安心都能感觉后背传来的凉意,她打了个哆嗦忙殷勤的拉着湛台浚入座,亲自招呼小二过来点菜,拖着下巴巴巴的暗送秋波。      忽有一群胡人打扮的人,喝着酒敲着碗碟开始唱着小曲助兴,临着几桌的人有的埋怨有的相和着。安心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人,大致不少于三个民族的打扮。      那和曲的一众人倒有些类似蒙古族,安心了然,他们本就是游牧民族,载歌载舞那是家常便饭,于是,趁着还没上菜的功夫,她也开始敲着碗碟打起了小调。      和曲的那一桌听到她的小调,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她,背对着她的那个男人长得最为眉清目秀,少有草原人的彪悍模样,安心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而那人居然端起一碗酒做敬酒状对她使出一记迷人的微笑,安心一愣,只好倒了倒手中的空碗以示谢意,然后也咧开嘴笑着回应了一下,转头间见湛台浚一脸阴鸷,知道他是吃醋生气了便也不好再放肆,安心规矩的将筷子插回筒中,双手自觉的攀上湛台浚的胳膊,将头靠了上去。      湛台浚想朝旁边撇了撇,但低头看到安心无辜的表情之后,也倒是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来。      本以为此事只是个意外,却没想到那个美丽少年居然端着酒坛直接来到了他们桌边坐下,取了两只空碗给湛台浚和安心分别满上,酒是奶白色,安心眨了眨眼睛,马奶酒。      马奶酒安心是不陌生的,倒是湛台浚见倒出的液体不明,眉头都蹙了起来。安心想笑也得找时候,于是不顾湛台浚的“天威”,先端起那碗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碗倒扣在桌上,起身福了一礼当是谢过。      美少年看安心豪爽,这会儿也不管湛台浚什么态度,亦不管湛台浚是否接受他的酒,直接起身右手扶左胸对安心给了个回礼,用一口流利的汉话说到:“美丽的公主,你就像是我大草原的小红驹,热情似火,我很喜欢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大草原?蒙古包?”安心瞪大了眼睛,看来这家伙是让自己去做客呀,想想肥美都羊肉,想想篝火舞蹈,安心太想热闹热闹了,但是,得问过她家大人的意见才行,毕竟她们不是出来玩的。      安心低头看向脸色不好的湛台浚。      “好,我们愿意同行!”另安心意外的是,湛台浚竟然也同意了这个事,安心不得不自恋的想,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她家大人是多么爱自己疼自己。而到头来,湛台浚的原话是,“我们本来就要去一趟草原,有人一起行走,会安全很多,而且,我看他衣着不凡,说不定是个贵族,到时我们办起事来也顺畅许多。”最后还不要跟加上一句,“安心,我不喜欢你跟他走得太近。”      言于此,他还自作主张把厢房改为了一间,美其名曰:“节约。”而事实上他不过是想向那人证明自己与他的关系,这大人……真是闷骚啊!平时一本假正经,抢起人讨起主权问题来是绝不含糊的。      安心把头压在湛台浚的胸口上,数着他的心跳,手指很有节奏的在他胸口打着拍子,嗯,心率正常,心跳均匀,说明心情不差。安心睁开眼适应着黑夜,忍不住好奇的问他,“大人,不喝人家送的酒是不是不太礼貌,你平时挺注意形象的,怎么刚刚非要那样?”      湛台浚握住安心不安分的小手,放在唇上嘬了一下,侧身将她搂进怀中,仔细回着她的话,“我们与他素不相识,贸然喝人的酒不□□全。”      “大人说谎!”安心食指堵住湛台浚的唇,扬声说到:“大人如果真这么想,是不会让我喝下那碗酒的,大人真是不诚实,出门时还说好什么都不骗我,这才出门两天就打回原型了。”      湛台浚苦哈哈的摸着安心的头以示安慰,说到:“因为有我在你身边,就一定会保证你平安无事,本来我们中是必须有人喝的,如果不是你抢先,我怎么会让你孤身涉险,当时看着你喝下去,我也是很紧张的。”      其实不然,聪明去湛台浚,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应该与某个人有关联,他这次是来有求于她,自然是不能动了她的底线的,他如果对安心表现太过关心,无疑是要把安心推向风口浪尖成为她报复的目标,而湛台浚情愿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要安心惹上麻烦。      怀里的安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入了梦乡,湛台浚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替她揽过被子盖上,自己则辗转不眠的想起心事来。      “表哥,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你就这么讨厌我,为了不与我成亲,要不惜远走他乡?你这样一走了之,让族人怎么看我?”      “师兄,我一路从母囯追随你的步伐到此,只是想要一个解释,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不喜欢我?你喜欢下棋我便努力学下棋,你喜欢画画我便努力学画画,现在,你想学武功了,我也义无反顾的随着你入师门,可每当我有能力接近你的时候,你总是在逃避,到底是为什么?”      “表哥,我肚子里有了孩子,我很怕,你帮帮我吧!哪怕只是做假夫妻,我求你帮我直到把孩子生下来,就当是你欠我这么多年的一个交代,以后我们扯平各不相干。”      “表哥,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想回到母囯去,你发讣告吧,就说我死了,就当这世上从来没有费雪楠。”      “表哥,你一直问我薰儿的父亲是谁,现在我要走了,了无牵挂,也不想再与这里的人有所牵扯,不妨告诉你,薰儿其实是大新太子的女儿……”      “雪楠……太子……”湛台浚迷迷糊糊的唤出两个人的名字,眉头皱得死死的,当年的一幕幕,费雪楠的痛苦和诀别,太子的薄情寡义还是不知情都让他伤透了脑筋。他想过许多次,想把薰儿送还给太子,只是苦无理由和证据。      安心被湛台浚的呢喃声惊醒了,她摸了摸湛台浚皱巴的眉心,安慰他,“大人,大人……”她爬起身贴近他,“只是梦,大人,不要难受,不要在意,醒来就好了……”      湛台浚本就是浅眠,被安心这么一叫当即醒了过来,他抓紧了安心的手,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之前的猜测是错的?皇上想好的继位人选其实正是太子?那所谓的贺霖贺皖州之间的角逐,包括自己的被动参与都是一场戏?      但是,皇上为何要转这么大一道弯?他不信任自己情有可原,可为何要把贺霖也推向风口浪尖,替太子来做替罪羊?贺霖出宫皇上真的不知?若不知为何又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在这个皇权落定的重要关头,皇上不把贺霖留在身边,反而派他去做搬救兵的使者,贺霖有淑妃撑腰,贺皖州如失了左膀右臂,即使还有苏国相的力量,却也是难以持久,如此立场下,对抗一个三王爷真的有那么难吗?还是说,贺霖,贺皖州从来只是个幌子,或者说,贺皖州与贺霖之间本就是皇上精心策划的对手戏?他要的是两败俱伤,黄雀得势。      一直默默无闻毫无建树的太子,并无几人见过他的真容,一个纨绔无德的人,定是祸满皇都,又怎么会除了不好的口碑,其实也查不出实际的无德品行来呢?      对了,贺霖,贺霖去了哪儿?三王爷在南边,贺霖也在南边,这消息究竟是谁透露出去的,这一切突然像个死结,看来,搬救兵是不必要的,支开他,让贺霖与三王爷斗个你死我活,皇上才能稳坐大赢家。      太后失踪?目的其实是薰儿吧!费雪楠,太子,皇上,他们会是一条线吗?如果是,那就真的太可怕了,他必须阻止贺皖州的行为,贺霖这辈子何其无辜!      “大人,你在想什么?”安心已经燃了蜡烛,坐到床沿,扯着袖子替湛台浚擦着细汗。湛台浚反握住安心的手,思绪更加纷乱,他到底要不要让安心去阻止这场浩劫,或者让安心去游说贺皖州及时停手!      不,湛台浚摇了摇头,将安心拥入怀中,他的安心还是待在他身边就好,就让他自私一次,贺皖州与贺霖之间,还是他去解决吧,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找到证据,而证据就是费雪楠。      翌日一早,费雪楠居然出现在湛台浚房门前,湛台浚明显有些惊讶,也同样有些释怀,费雪楠出现,似乎应证了自己的判断,然而这种印证是危险的,他不得不考虑到后果,他觉得有必要找时间和费雪楠谈一谈,或许,费雪楠也能成为浩劫的终结者。       ☆、信任是有必要的   安心端了早膳回房的时候,听到屋里还立着一个女人,也没有多想,就推门而进,费雪楠也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入得了湛台浚的心思,回头间尽是掩饰不了的惊讶。      安心点头打了招呼,却见她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费雪楠生的高挑,皮肤白皙,是超模级别的美人,红裙窄腰,头上挂着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铃铃”直响,特别的清脆好听。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碰上熟人,只取了两份早膳,姑娘要吃什么?我再去取一份!”安心笑着把手里的盘子放到桌上,笑着与她说着话。      这或许就是湛台浚最喜欢安心的地方,不矫揉,沉稳又机灵。费雪楠看着正盯着安心微笑的湛台浚,心里说不出的一阵酸涩,她拱了个江湖礼,说到:“姑娘有心了,我已经用过了早膳,王子已经先回草原了,他吩咐我过来催公子和姑娘同我上路,这一路由我照顾二位的生活。”      安心听闻昨晚那个是个王子,有些小激动,她点了点头谢过费雪楠,“有劳姑娘,我们吃完早膳马上动身,请姑娘再稍等片刻。”      费雪楠勉强挤了个笑容,说到:“叫我雪楠就行。”      “我叫安心,就叫你雪楠姐姐吧!你长得真美啊,你的衣服也好看,红色好配你的。”安心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的夸着费雪楠,湛台浚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总是自来熟,跟谁都聊得欢实,这样也好,他倒不担心安心会住不惯陌生的环境了。      “安心姑娘,你们慢慢用吧,我会在楼下打理好马车等着你……你们!”费雪楠眼神复杂的看着湛台浚,湛台浚微微点头示意接受她的安排,费雪楠多想与湛台浚单独相处,她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耐得现在安心才是湛台浚身边的女主角,她,什么也不是了。      安心一直很期待看看古代的草原,便不停的催促湛台浚快点用早膳,自己也开始狼吞虎咽,湛台浚看着她总有想笑的冲动,他抬起头替安心擦掉唇边的残渣,安慰到:“不着急,也许路上的风景会更好看。”顿了顿,他又问,“去了草原你最想做什么?”      “学骑马!”安心不知怎的,立刻脑补出《还珠》的曲调来,她注视着远处,瞳孔晶亮,默默的吟诵着那些歌词,“让我们红尘做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人生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湛台浚停了筷子很惊讶的看向她,他的小女人竟然有这种淡雅的一面,词是白化了一点,但这副胸襟毫不逊色于男子,安心这性子,说不定真的适合住在草原。      他不得不开始想象着与安心住在蒙古包的情景,他煮着奶茶,安心在山头数着羊群,早上他们一起去看日出,晚上一起去看日落,这将是多么令人羡慕的画面。      “大人,我们该走了!”湛台浚再次回过神来时,已见安心大包小包挂了一身,正急急的拉着他的袖子催促着,湛台浚回过神来极其满足的拥她入怀,在她耳畔轻轻叹到:“安心,此生有你,真好!”      安心不曾想大清早的湛台大人也有耍浪漫的时候,但是人还在楼下等着他们,不好耽搁的。“我爱你,大人!”她垫脚亲了亲湛台浚的面颊,趁他木讷之际拉着他朝楼下冲去。      费雪楠只准备了一辆马车,她们总共也就不到四个人,安心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倒是湛台浚有些不高兴了,他想要与安心独自相处的,费雪楠实不该这么安排,他绕到安心身后将她转向自己,商量的口吻说到:“我们坐自己的马车,好不好?”      安心想要热闹,面上表现得有些为难,她苦口婆心的劝到:“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和费姑娘一起吧,大家在一起多热闹,有说有笑的还能解困解乏,你就不要挑剔了,那马车那么大那么豪华,我可是很想坐一次呢!”      湛台浚拿安心无法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她去了。安心第一个爬上了马车里,在马车里开着眼界,不知马车外面二人复杂的神色,费雪楠早已忍不住心中的醋意,湛台浚非要跟她保持距离,不就是为了那个安心,很好,这一路她就让安心好好看看她是怎么和湛台浚相处的吧!      马车大有马车大的好处,可是大家没有向她预想的一样热热闹闹,除了费雪楠比较随和,时不时投来客气的目光,安心也只得一一回应,久了她也会觉得不自在,她忍不住握紧了湛台浚的手,湛台浚同一时间紧紧反握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到:“不用管别人,我一直在你身边,想聊什么可以跟我聊,我陪你!”      安心吐了吐舌头,将头靠在湛台浚肩头,湛台浚突然像变了个人,以前他是怎么都不会在外人面前与自己亲热的,这会儿他居然低头亲了亲自己的额头,还大方的把自己揽娶怀中。      这……      安心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身边这个男人了,他到底是有多百变,并且百变不厌。      “表哥。”费雪楠打断二人的腻腻歪歪,堆着一副蜜糖似的表情,也攒了位子到湛台浚身边,手箍上他的胳膊。      表哥?!没听错吧!安心诧异的看着费雪楠,又看看正襟危坐毫无表情的湛台浚,这剧情发展太快,叫她一时理不清头绪了。      费雪楠见湛台浚不理会自己,继续一副腻歪的表情唤到:“师兄!看来表哥还是喜欢我叫你师兄的。这么多年,你还是什么都没有变,就是越来越瘦了,不过,无论师兄变成怎么样我都喜欢。”      费雪楠说完也朝湛台浚身边挤了挤,安心下意识把湛台浚朝自己拉了拉,敢情大人与这个费姑娘本就认识,又是表哥又是师兄,交情这么深,自己可拿什么跟他比啊!      湛台浚接受到安心的不满,便将安心抱在怀里更紧了,他低头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与雪楠表妹曾是同门师兄妹,表妹人大方不拘,你以后了解了就会习惯了。”      安心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以她对草原人的了解,费雪楠这态度应该也就不算什么了,她是个现代人应该用现代人的感官去看待这件事,不能随便乱了阵脚,古人大都不喜欢妒妇的,何况,她们既然感情这么好,如果真要发生什么早该发生了。      但是,费雪楠,雪楠……她突然记起昨晚湛台浚梦里的话,“雪楠,太子……”费雪楠和太子,哪囯太子?这又是什么关系?安心晃了晃脑袋,她这会儿铁定是被马车里的二氧化碳懵了头脑,她从湛台浚怀里出来,取了水囊狠狠灌了几口水,才稍作平息。      费雪楠也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在心里打着算盘,今日这场不过是个开场戏,更好看的还在后面呢!      大新朝的皇帝给她这个命令无非就是想让她分开湛台浚和安心,她很乐意接这种旨意,毕竟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放下湛台浚,即使是为大新皇帝办事,她从没一刻忘记过湛台浚才是自己的最终目标。      湛台浚一心想着贺霖与贺皖州之间的纠葛,这会儿没有太多注意力分析身边的两个醋坛子,他摸了摸袖中皇帝的密信,想着有一日定要找费雪楠弄个明白,好劝说二人放弃皇位,保得平安。      正想着,马车突然被人截住,费雪楠抬帘出去,不一会儿恭敬的迎进来一个人,安心吓得瞪大了眼睛,湛台浚此刻脸上也不见得多好看,此刻正上得马车来的人,不是贺皖州又是谁!      贺皖州竟然也认识费雪楠?安心的脑洞越开越大,怎么都填不满似的,好奇心真是害死人,她甩着一脑的浆糊有意无意的贴紧了湛台浚,湛台浚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紧张。      贺皖州上得马车却像变了个人,根本没有看安心一眼,而是顾自与费雪楠和湛台浚打着招呼。      湛台浚礼貌的回应着,询问他的来意。贺皖州挑眉看着费雪楠,费雪楠领会转头对湛台浚解释,“王爷看中了草原的一匹宝马,这次是约好了一起去看马的。”说完她转向贺皖州,“王爷,那马可是纯种的千里马,我保证您一定会不虚此行……”      “惟愿如此!”贺皖州很自然的扫一眼安心,又自然的瞟过湛台浚和安心二人紧握的双手,面上不露任何痕迹,只笑着打趣湛台浚,“湛台大人一向爱民如子,视属地为家,怎的现在也生了闲心,愿意离开子民和家,想去草原享受广阔天地?”      费雪楠见湛台浚不大想说话,忙从中衡权,打着哈哈,“师兄偶遇了王子,是受了王子的邀请,准备去草原看个新鲜,并没有别的意思!”      贺皖州了然的点了点头,“多看看外面也好,不要总待在一个地方,难免将心胸憋狭隘了,湛台大人如此才子良人,心思狭隘可不是百姓之福。想那贪官污吏,乱臣贼子可都是心思狭隘之徒,只看到自己的利益,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东西,总要动心思去碰一碰。”      费雪楠有些不理解贺皖州话里的意思,尴尬的将话题调开,“王爷,苏王妃现在可还好?上次与王妃通信,正提到了王爷买马的事,王妃还透露一定要一举得男,也好得王爷以后有人陪着骑马打猎呢!”      贺皖州脸色略有异样,他看了一眼安心,见安心闭着眼睛养着神,才释然的解释了两句,“王妃是多虑了,本王现在不急要子嗣,况且,今后所有子嗣,不论男女本王都是本王的孩子,怎会有不同待遇,本王一样都会疼着,亲自教她骑马。”      费雪楠笑着点了点头,这一次她是成功捕捉到了贺皖州和安心之间微妙的互动,难道,三王爷贺皖州与这个安心姑娘也是有关系的?费雪楠看看一脸无波的湛台浚,湛台浚正好抬头看她,眼神里明显透露着两个字:“闭嘴!”      费雪楠撇了撇嘴,不再多说,这么多年,湛台浚的一个眼神她都能拿捏得分毫不差,看来自己是彻底陷进去了,只是她已经为别人生下孩儿,当年的负气之举已经把自己与湛台浚之间牢牢的打了个死结,这一生都难以解开了。       ☆、我不犯人人犯我   一路行着都是比较荒芜之地,安心有些明白费雪楠的安排了,这么荒蛮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家聚在一起才是正道。这古代抢劫杀人什么的家常便饭,搞不好再染个传染病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安心有点后悔没有买些药材带在身上了,可是天已黑,集市已远去,也就只能空留遗憾了。      正想着呢,肚子开始纠结上了,才想起来早上赶得急,连晨秽都没来得及解决,憋了一天,也怪难受的了,可是天这么黑也没个着地儿的地方,费雪楠并没有提前说好停车下驿的事情,想必今晚要么是彻夜赶路,要么就是野外求生了。      不管哪样她都不怕,她怕的是该怎么在众人面前说明内急的事情,这古代没个像样的厕所也就罢了,叫她在野外刨坑?何况,在四个陌生人外加一个男神面前!这种事提起来就简直了,光想想也很尴尬的好不好,安心咬了咬牙,决定闭眼睡觉逃避眼前的压抑。      湛台浚小睡了一会儿侧过头来看怀里不停扭着脑袋左思右想的安心,手轻轻扶着她的长发,温柔的问到:“昨晚都没睡好,还不赶紧眯一会儿!”      安心扫了一圈周围,大家都靠着车壁打着盹儿,便放心的朝湛台浚怀里拱了拱,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到:“大人,我失策了,我没给咱家准备常备药。”      湛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脸的焦急,“你病了?”他将她抬起来做好,仔细检查了一遍,又问:“哪里不舒服?”      安心心噎了一下,咬着唇很为难的表情,双手箍住湛台浚的脖子将他压下,小心凑到他耳边说到:“大人,我好像吃坏了肚子,我、我想……那个……”湛台浚脸色微红,摸了摸鼻子,看了看周围的人,说到:“想……方便?”      安心狠狠点了点头,这会儿只感觉肚子里一串泡泡贴着肠子往上窜,然后沉下去,再窜再沉,这典型的要立刻解决的架势。安心深吸着气,尽量不让自己把废气排出来,忍得实在辛苦,安心也顾不得在湛台浚面前的形象了,手不停的扯着湛台浚的袖子,求他快想办法。      湛台浚摸了摸她的头,坐直了身子虚拳掩唇轻咳了两声,挨近的三王爷贺皖州和费雪楠立刻领会,齐齐不解的看着他。湛台浚依旧红着脸,“赶了一天的苦,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地……”      就地?安心拍了他一下,湛台浚猛咳了几声,继续说到:“不如在此地先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吧,这里离集市太远,前后不接,怎么着马也需要休息的!”      费雪楠点了点头,“啪啪”拍了两掌唤醒车里另外两个随从,叽里咕噜说了堆安心听不懂的话,二人齐齐点头,一撩帘子跳了下去,马车不停继续上路。      安心有些急了,刚要开口说什么费雪楠扬手打断她,“我让他们先去探路,等找到有树林和水源的地方,我们就在那里歇脚。”      安心看了看帘子外,全是光秃秃的一片,即便是现在停下行程她也无法解决基本问题。何况,林子和水源确实是野外生存之人必备的条件,想到这里安心也是能够理解了,此刻肚子里的反应似乎消了些,自然也就不必再着急,她转头看看湛台浚,见湛台浚喉咙动了动似乎还要补充下去,安心怕湛台浚好心办出尴尬的事,赶紧握了握湛台浚的手,朝他象征性点了点头。      贺皖州直直的看着貌似你侬我侬的二人,袖中的手死死握住,心中滕起了莫名怒火,他以为偷偷给安心吃堕胎的药,没了孩子她就会回到自己身边,却不知一切都是他的美好幻想。对安心下药他是思量许久的,若不是自己那日要赶回京城,他也不会下这个决定。      幸好安心到现在还对此事毫无察觉,不然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质问,曾经他也想过接纳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无法接纳安心怀着孕却被另外一个男人照顾,除非那时安心愿意跟他一起走,否则,他决不能留下这个孩子,为了安心,也为了同样断绝湛台浚的希望。      他不是不知那孩子的父亲是谁,他只想听安心说,安心既然选择隐瞒,他就不会当面戳穿她。可是现在,这副画面真的太刺眼,守候近十年,寻觅一年多,到头来竟然都是一场空。贺霖没了又怎样,还有湛台浚,他是政治上的劲敌,更是他感情路上绊脚石。所以,湛台浚,必须除掉。      费雪楠派出的人没有空手而归,他们早已经找好了修葺的地方,还燃了篝火,篝火上架烤着几只野兔和野鸡,这行事风格和雷霆之速度,都叫安心佩服得紧,要是换作现代人,即使高科技满怀,在这种条件下能不冻死饿死就该算不错了吧,她想。      一下马车,安心就把费雪楠拉到一边求助,费雪楠闻言嘴角抽笑了一番,胡乱卷了卷手中的包裹隔空抛给身后的随从,指了指林子深处,“只能去那里了,敢去吗?”      安心顺着她所指看了看,天太黑其实啥也没看到,还是诚恳的点了点头。开玩笑,都这会儿了,就是火山咱也得去呀!内急会憋死人的不知道嘛,眼下安心担是生死存亡的大风险,再危险也必须敢!      到了地方,安心才看到是一片杂树林子,林子里黑压压的一片,安心紧紧抓着费雪楠的袖角,深一脚浅一脚的磕绊在密丛里,细细的刺扎的她浑身难受,安心忍不住拍了拍费雪楠的肩,尴尬的笑了笑,“雪楠姐姐,那个……能不能慢一点,你……你不疼吗?”      费雪楠侧过半边脸疑惑的看着她,“你刚刚不是说很急?”当然很急,安心尴尬笑了笑,“所以要不就在这里附近找一处地方吧,走远了也不好回去啊不是!”她伸出手掌翻了两个半圈,自己放松要求:“你看,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肯定看不见。”      费雪楠闻言很是佩服的看了看她,绕过她的肩头看看篝火旁的众人,小声附到她耳边说道:“我还是觉得走远点会比较好,毕竟,现在刮的是北风……”      嗯?北风?!      安心抬头看看林子缝里的天,又看了看不知表情的费雪楠,而后纠结的跟着她回头看了看篝火旁的人,只见自家大人和三王爷竟然同时朝这边看来,不可不说费雪楠真是替她想得周全,她这会儿倒是明白了费雪楠话里的“走远点”和“刮北风”是啥意思了,不禁脸色一红。自己到底是要去干那难以启齿的事的,尤其还在自家男神面前,刨野地坑解决神马的,还真是有点儿……有点儿……      不过,虽知道草原女子素来大方,可哪有像费雪楠这么大方的,这种话也说的跟喝水吃饭似的,绕是安心一个现代人,这种话题即使放在同性之间交谈,也是挺不合适的。此刻,她只觉眼前飞过一片乌鸦,那叫声叫一个凄惨。      费大姐,你关心我污染大家的空气这点我懂,但是好歹你才是古人吧,不用觉得脸红的吗?!唉,够倒霉了!      起了点风,安心打了个寒噤,心思斗转回来的她瞬间感觉内急的紧,可叹刚一路走来被扎了不下数十下,这会儿浑身已经火辣辣的了。她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腿,胳膊和背,然后绕着自己划上一个大圈,“这里全是荆棘丛,想必一会儿方便起来也不好适应,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再商量吧!噢,对了,你有带佩刀吗?能不能借我使使,我浑身扎得厉害!”      费雪楠掰着她仔细瞧了瞧她衣衫上刮出的小窟窿,了然的笑了笑,很自然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燃了,满是一副惬意的表情,不说话也不顾安心的为难,拉着她的手继续往深处走。      适应了火折子的亮度,安心第一时间替费雪楠检查了一下身体,她竟然全身都完好无缺,连裙角都不曾刮破一块,好似那些刺都是她亲戚似的,安心真心觉得天理不容啊。也难怪,人家是走南闯北有武功有见识的人,懂得曲折迂回。可是,低头再看看周围的环境,除了围着自己的杂乱荆棘,真是条条大路通宽敞!费雪楠毫无悬念一直就在荆棘外嘛。      搞什么飞机!      不对,费雪楠那脸上挂着的,是得意的笑还是嘲讽的笑?!嘁,敢情从头到尾,你丫就是在卖得瑟!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丫今天对我家大人那眉眼抛的,还好我家大人心里只有我根本不稀罕理你……      知道自己被费雪楠带到了沟里,安心从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主儿,这会儿真想一口撕了眼前人,明明有火折子还带她摸黑窜林,明明旁边有小路,偏带她去免费扎针。这女人,简直太可耻了!老娘还听你的才怪!      安心戳了戳费雪楠的肩膀,客气的说到:“雪楠姐姐,不如你先回去吧,把你手上的火折子借我就行,一会儿完事儿我自己会找路回去的,你自帮我跟大人说道一声,那么,就不麻烦你继续陪我摸黑了。”      费雪楠将安心的话听了个大概意思,毕竟她也不想跟她浪费太多时间,她要是愿意自己去闯,一会儿碰上个蛇啊鼠的咬上一口,都与自己无关了,更何况,她还有很多话要跟湛台浚说,这会儿安心不在,不正是时机吗!      “也好,我回去等你。不过……这林子里……”她故作神秘语气里带着恐怖的意味奉劝安心,“别走的太远,要是待会回不来,表哥找我要人我可说不清呢!”      安心拍了拍胸脯一副老娘好怕怕的表情,在费雪楠看来很合时宜,坑也坑了,吓也吓了,这会儿觉得蛇虫鼠蚁简直不要太小儿科,最好来只大老虎才好,叼走了安心,表哥就是她的了。      费雪楠解下腰间的匕首塞到安心怀里,脚下轻点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安心抓紧手里的匕首,轻轻呼出一口气,“真以为老娘是吓大的?不刷刷系统,当老娘是裸机!”她垫垫手里的匕首,鼻腔哼了一声,“一会儿叫你见识见识。”       ☆、当时只道是寻常   安心甩着树枝哼着欢快的小调出来的时候,湛台浚和费雪楠正对坐着开心的聊着什么,安心放慢了步子去思虑大人此刻的表情,完全不是自己在身边时那种冷漠,怎么自己离开一会儿,大人就被费雪楠搞定了?      树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安心转过头去,躬身打草,果不其然在一丛草垛里看到一只灰耳的兔子,安心立刻来了精神,要是能把这兔子抓回去,说不定大人还会夸赞自己一番呢!      正热血上头,突然从树上跳下一个人来,安心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还好那人及时的将她拉住,又就势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安心此刻随背对着来人,却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背后的人凑近安心耳边说着什么,声音低低的,却满是柔情,安心下意识反应出此人的身份,她毕竟与他一起待过两个月,怎能认不出他的声音。      “阿心,你还是喜欢他吗?湛台浚究竟有什么比我好?你为什么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安心身子往外蹭了蹭,尽量与他保持距离,面对面的打量他,黑暗里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似乎是因为湿润,安心有些岔然,到底自己这具身体以前是否还有另外一个灵魂?为什么她的心并不反感眼前的人,反而有种想要可怜他安慰他的冲动!      “王爷,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不记得你?”安心看了看周围,指着不远处的两颗大石头领着他过去,边有边说,“其实我也有很多疑问想与王爷打听清楚,不如我们去那边坐下说?”      反正自家大人这会儿忙着与别的女人交头接耳,她为什么不能与王爷谈谈心事呢?!      贺皖州轻轻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安心,你又瘦了!”      安心回头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她发现她与王爷之间竟然已经熟悉到可以不计较这些琐碎,他关心自己这并不过分,而自己其实也很受用也觉得很温暖,安心擦去两颗大石头上的灰尘,自己先坐了便指着另外一个客气说到:“王爷坐这个大的吧!”      贺皖州也不多想,一撩袍子稳稳的坐了上去,双手一上一下搭在两只膝盖上,背挺的笔直,安心则盘腿坐在石头上,拖着腮安静的看他动作,不得不承认,这个的皇子对自己的言行是很用心在克制的,好似任何时候他都能宠辱不惊绝代风华,安心承认自己已经被他悄悄迷了一下。      可是,并不是所有皇子如他这般模样!比如——      “王爷,你跟贺霖究竟是不是亲生的?”一个那么奔放傲慢,一个这么优雅沉着,还有太子,她从未见过,只听说名声不太好,也不知道会不会坏过贺霖去?贺霖那小子……      安心这会儿突然想到了贺霖来,那日自己的冲动肯定是伤害他了,她以为他会来质问自己,就连理由和说辞她都默背了一套在心里,可是,那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回到皇宫没有,现在有没有在恨她!      贺皖州被问的一噎,极不自然的咳嗽了几声,强压下心中复杂的念头,娓娓说到:“我和贺霖都是父皇的孩子,只是母妃不同罢了,我的母妃是皇后,贺霖的母妃是淑妃娘。”      “难怪贺霖那么调皮,王爷这么沉稳,原来是是母妃的地位不同,教育孩子的理念也就不同,这么一比较,区别就明显了。”安心点着头,一副了然的模样。      贺皖州却暗暗捏紧了拳头,安心哪里知道,无论是贺皖州还是贺霖,从来就没有被自己的母妃养育过一天,她们的母妃全是抛弃她们的罪人,这也就是为何贺霖与他会走的近些,比起其他皇子,他们的感情才更深更真挚,可是,自己却亲手杀了他……一个与自己最亲的兄弟。      安心发现贺皖州浑身战栗,也不肖多想,起身对贺皖州说到:“王爷是不是冷了?不如我们过去吧!”      贺皖州伸手拉住安心的胳膊,舔了舔干涸的唇,问到:“安心,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认识你,了解你的身世和过去?这些你为什么从来不问也不关心?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对我来说有多残忍!”      贺皖州顺势站了起来,从背后箍住安心,继续说着:“我以为自己对你的放纵是尊重,我以为你待在在湛台浚身边,迟早有一天能够想起我,想起我们的过往。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亲口问我一些事,然后仔细听我所有的解释,我以为当你想起了我,定会与我重归于好跟我回到王府,做我的妻子。”      然而……安心似乎根本想不起自己了。      安心看了看对面不远处的费雪楠和湛台大人,他们在说什么那么开心呢?到底是有过过往的人,才会更有话题聊吧,自己和大人认识时间不长,从未像这样促膝长谈过,也从未见过这么随和的大人。      而偏偏自己和贺皖州之间,似乎才是更好的聊天伴侣,她倒是想听听“自己”从前的故事了。      安心稳了稳心神,悠悠的转身离开贺皖州的禁锢自己回到石头上坐下,抱着膝盖,眼皮低垂,脑袋里总是冒着大人与费雪楠在一起的神情,不免有些微恼,“王爷想说什么我陪你听就是了,不要动不动就抱来抱去的,你们这不都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吗?为什么我从来没再你们这些古人身上看到过!”      贺皖州自然知道她生气的来源,他微微弯了唇角,也重新回坐到安心对面,慢慢的讲起了自己与安心从初时到相知相惜的一幕幕,安心仔细的听着忍不住打量贺皖州的表情。      他神情凝滞目光深远,眉心散发着一种柔肠百转的神态,安心看的出这段过去于贺皖州而言是多么的难忘,他竟然可以记住对方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甚至是每次为他跳舞时穿着什么颜色和样式的衣裙,他亦能描绘得毫厘不离。      “所以,我现在可以堂堂正正的娶你了。”贺皖州讲完了故事,深深叹了口气,总结陈词,“你不知我做这个决定有多么难,苏家我向来是不喜的,娶苏兰不是我所愿,苏国相当年抛弃你我本不想再让你回到苏家,可是,为了娶你,为了能够堂堂正正与你在一起,我不得不把你的身世告知苏权,我已经因为自私失去过你一次了,决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贺皖州的拳头被握着咯吱作响,安心听得是一头雾水,他竟然说自己是苏国相的亲生女儿?!这未免太可笑了!安心摸了摸自己脑门,没发烧啊,没糊涂啊,没听错吧!      “王爷,我叫安心,不姓苏!”安心笑笑,或许这是她唯一能给贺皖州的,虽然是失望,总比一直没有希望的希望好,她这么说无非就是想点醒贺皖州,她不是那个安心,她们只是长得相似名字相似罢了。      贺皖州努力抬眸对视着一脸茫然的安心,突然朗声笑了起来,“安心,你怕了!”      怕?“王爷,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怕你自己就是安心;你怕你会想起与我的从前,会难以抉择;你怕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湛台浚;你怕一切都想起来你会无法承受。对吗?安心!”贺皖州喋喋不休,字字句句贴近着安心纷杂的内心世界,安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说的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安心不得不试着设想这些可能,可是,她对湛台大人的感情真的会变成泡沫幻灭在记忆中吗……      安心看着对面的大人和费雪楠,他们何时……他们竟然……费雪楠靠在湛台大人怀里,大人却没有拒绝。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穿越的世界里还有情景转换的功能?安心捂了脑袋逼自己不去乱想一通,其实心里暗暗有了答案。      “苏国相本姓安。安心,你明白吗?”贺皖州将安心的手轻轻放了下来,蹲下身摸着她的头,说到:“我不会逼你的,我等你全部想起来,你一定要想起来,我等着那一天,安心,答应我,从今往后好好的想一想。”      贺皖州转头看了一眼湛台浚那边,唇角微微勾起,“安心,你知道费雪楠是谁吗?”      安心被他的话问得愣住了,对吧,贺皖州与费雪楠这么熟,他定然不会骗自己的。安心有些木讷不知该不该问下去,毕竟她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大人,却也很在意费雪楠的身份,而大人,似乎从来就没有打算要与她解释费雪楠的身份,那么,贺皖州愿意说,也不是件坏事。      “她就是薰儿的亲娘,当年的湛台夫人!”      安心闻言愣愣的看着他,眼里闪过不可察觉的落寞,头脑顿时嗡嗡作响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她险些失态的仰头栽倒下去,贺皖州没有放开她的手,是以她及时借力稳住了身子,心神不定,思绪纷乱,所有美好的痛苦的一幕幕,都重放了起来,她尤记得昨晚大人梦里叫着的名字,原来这个女人便是他一直用心保护着深埋着的秘密。      安心似乎什么都懂了,而贺皖州的话无疑不是一个重磅炸弹,“砰”的一声砸碎了她此刻脆弱的心灵。      一时间,她的心田被野火焚烧殆尽,那片徜徉着的与大人美好的未来,和幻想着的与大人一生一世的绿油油的希望将不复存在。    ☆、聪明反被聪明误   是质问还是心伤   这件事一直是安心心里的结点,但是她又不想过早的与大人分清界限,她还没有问过大人的意思,不能这么武断的去无理取闹,费雪楠即使是有过过往,但是大人也说过,她生的女儿并不是大人所出,那么,大人与她的不生份,会不会只是因为他们的表兄妹关系,甚至是师兄妹关系呢!      安心抱膝看着夜空,无法入眠,深深叹着气,自己和费雪楠比起来,真的是输了好一段距离,她和湛台大人除了萍水相逢,除了彼此喜欢,似乎什么回忆也没有。      这个时代对于自己来说无疑仍是陌生的,如果离开大人自己是否能够活下去呢?自己无权无势,连个身份都没有,即便自己现在这个身份真是苏国相的女儿,那又如何,最终还要背负大户女儿的使命,比如,嫁给贺皖州。苏国相利用自己一次便会利用第二次,这是很危险的一个人。      安心看了看远处的贺皖州,他背靠着土丘闭目养神,而自己身边的大人,也盘腿靠着树干浅眠,费雪楠靠在那颗树干另一头斜眼看着自己,安心腹诽,这明显在跟自己叫板嘛!      对了,孩子!      安心突然灵光一闪,她爱着湛台大人,她是不会把大人重新送回费雪楠手上的,多年前是她自己不珍惜,如今看自己和大人好了,就回来抢人,身为一个现代人,怎么能够这么窝囊!      费雪楠可以生一个与大人非亲非故的孩子栓住大人的责任心,自己为何不可,何况,如果自己生了孩子,那一定是正牌的嫡亲血统,她可不像费雪楠那么好消化,一面爱着大人一面替别人生孩子。      安心拢了拢微开的衣襟,咧嘴一笑,歪头甜腻的倒进了湛台浚怀里,湛台浚到底是有武功底子的人,感受到怀里的熟悉温度,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伸手揽紧了安心,启唇甜蜜的一吻,嗔责道:“最近总是不好好睡觉,在想着些什么?身子还要不要了?”      安心抬头想要说什么,却被湛台浚霸道的摁回怀中,声音压得更低,轻轻咬着她的耳垂,说到:“不养好身子,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      安心懵了懵头,脸瞬间红成了醉虾,她捶了捶湛台浚的胸口,湛台浚了然的闷笑了两声,不作他言,只微微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握紧在自己怀中。      “安心,到了草原,我们成亲吧!”      声音不是很大,足够怀里的人和背后的费雪楠听见,费雪楠身子颤动了一下,不敢有任何动静,她深爱的男人,居然会亲口对一个女子求婚,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听到湛台浚说出这种话,而对象居然不是自己。      那么,自己那所谓的坚持,曾经为了保护湛台浚把自己身体出卖,这都是自作孽了吗?湛台浚他到底有没有良心,到底是不想对自己负责的吗?      费雪楠太后悔了,当年明明已经是湛台夫人,为何要轻言放弃,为何要放弃?难道只是为了赌气,为了所谓的尊严吗?当年的一幕幕重现脑海,当时自己问湛台浚是否会接受薰儿,湛台浚只说了一句“不介意”。      正是这句不介意深深刺痛了费雪楠的心,不介意什么呢?不介意自己与别的男人苟合生下孩子,还是说根本不介意自己是谁?或者,他的眼里心里只当自己是陌生人!比较,在这种事上,只有陌生人,才会不介意。那如果现在换作是安心呢,湛台浚还会说不介意吗?      身后的二人呼吸均匀,费雪楠挣扎着起身转头看着二人的背影,泪水决堤,她要甘心放手还是继续报复,一时间很难决定。      余光扫向某处,有一个冰冷的面孔瞄向自己,费雪楠费力的抬头去寻找,只见贺皖州已立在自己身侧,唇角的笑容是带着狠厉的,贺皖州摆了一下头,示意她去远处密谈。      费雪楠知道这一路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所以她一直尽力找办法保护湛台浚,只要湛台浚选择了自己,她一定可以不让他死。而至于安心,本来留不留都不是问题,而现在,费雪楠觉得,最好能用安心的命保下湛台浚,安心死了换湛台浚的长命,便是她此刻真正想要的结局。      贺皖州看着愣愣的她有些不耐烦,顾自转身朝暗处走去,费雪楠捏了捏拳头,急步跟上,这会儿她还不能得罪贺皖州,六年前,她以为答应了太子的要求,湛台浚就能平安,哪知多年后会有一个贺皖州,这人城府极深,能在皇室的刀光剑影中逆流而上,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无疑是个强大的对手。      自己还无法取得湛台浚的信任,因而很多事她都不得不一个人去做,即便湛台浚不能理解,即便湛台浚不会感激自己一句,可只要湛台浚能够活下去,等到一切纷乱平息之后,她会向湛台浚要一句公平。      暗处二人一前一后站立着,费雪楠直直的看着贺皖州的背影,这么温文尔雅不沾纤尘的形象,很难想象这个男人便是统领全局的魔鬼。      贺霖如何,太子如何,皇上又如何,在他的眼中,都可以是一只牵线的木偶,由他一人操控着,就连自己,当初也是跌进了他的陷阱如今无法自救,甚至于轻易信了他的话丢了一生的幸福。      好在自己生的是女儿,否则无疑是助纣为虐,也许早在多年前,自己和湛台大人都会成为他刀下亡魂,或者,还有更多的人,例如太子,皇后,淑妃,皇上,甚至一切姓贺的人。      贺霖不就是头一个试刀的人吗?!他能拿兄弟出手,小小如她又怎能逃得过,更何况还是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湛台浚,将会是什么结局可想而知。      费雪楠一路思绪绵延,差点在贺皖州面前露出破绽,她拱了拱手,回贺皖州的疑问,“属下接近湛台浚,一来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方便动手,二来是为了王爷。”      贺皖州闻言转过身来,语气冷如冰霜,“为了本王?”他抬手理了理袖口,语气不急不缓,“那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为了本王?”      费雪楠再次拱手,换了副邪魅的笑容,说到:“自然是安心姑娘。噢,不对,未来的王妃娘娘,甚至,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费雪楠知道贺皖州喜欢听什么,便费力的讨好卖乖,不可否认,抬眼的瞬间她看到了贺皖州眼中一闪而逝的柔和。      安心,不可否认是个有足够份量的筹码,虽说于自己是个巨大的障碍,但于湛台和贺皖州,都是非常好的钳制他二人的工具,至少安心在一日,挑拨起来让贺皖州把重心转移,那么自己就多一分安全,多一分时间去劝慰湛台浚离开。      昨晚她与湛台浚聊过之后,很明显感觉到湛台浚对安心的感情之深,那么让他主动离开安心是不太可能的,眼下便只有自己一不做二不休,抓住湛台浚的责任感赌一场局。      贺皖州眼神犀利,语气更威慑,他袖风一扫推出一粒丹药隔空抛给费雪楠,费雪楠接过立马吞服,就着夜色根本来不及打量药丸颜色的她,此刻只觉心脉剧烈的抽痛着,她双手扼住喉咙,难受得呢喃,“属下说错了什么?这……这不是解药!”      贺皖州冷笑着背对着她,本来自己是来送解药的,六年前他对她下毒,命她听命于自己,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亲自来送解药,常年不断,费雪楠自是没有察觉异常的,更何况这夜色不明,费雪楠真是蠢得可以,以为说几句自己想听的就能摆弄自己的情绪?!      “你以为自己可以糊弄本王?”贺皖州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费雪楠的狼狈,一字一句的警告她,“别动安心,否则,你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恨,又是安心,“属下没有这么想过!”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林子里对安心做了什么!本王说了,你要是敢动安心,本王会叫你生不如死。”贺皖州懒懒的抬起手指,指了指林子深处,“去吧,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费雪楠知道贺皖州话里的意思,虽想辩驳几句,奈何身子骨像散了架似的,内力提不起,骨头酥酥麻麻,真是难受死了,她不待多想飞身入了林中,不肖片刻回来时带了满身的血迹,衣服也是被刺得破烂不堪。      贺皖州罚人的方式并不新颖却很霸道,他要的是十倍百倍的补偿,那么,自己如今已是比安心伤重了十倍百倍有余,这便是不停他的话,重伤他的人的下场。      费雪楠浑身的难受感松散了下来,她不解的看着贺皖州,贺皖州冷眸微抬,“不错,这就是解药,本王是想告诉你,伤了本王的人,在本王面前自作聪明,你就该死,不过本王不会让你死太快,刚刚让你去荆棘丛里放血疗毒,不仅是惩罚,也是给你机会。”      费雪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刚要致谢,贺皖州打断她,“别把本王想的那么好说话,本王罚你是救,救你也是罚,今日的药丸虽然不是解药,却是抑制你体内□□的必备解药,现下你将解药散去,也必是将之前的□□催发。”      贺皖州蹲下身来玩味的看着费雪楠,“不要尝试揣测本王的心意,你在做什么演什么戏本王心里如明镜,要是不想死得太快,就乖乖的做一条狗,兴许本王高兴了,就会赏你一颗解药。”      费雪楠眼眸里有着恐惧,她哆嗦着身子险些瘫软,那种毒发时万蚁蚀心的痛苦她不要再尝试了,何况,她真的不想让湛台浚看到自己因为毒发而毁容的古怪模样。      就算是死也得有尊严的死去,她不能让湛台浚对自己寒心,即使生前不动心,死后也不能叫他嫌弃,她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费雪楠流着眼泪,头重重的磕在贺皖州的脚边。       ☆、一切折磨的开始   贺皖州负手立在小丘上,俯视着脚下费雪楠的神情,如一个帝王凌驾于天下,他所要的无非就是权利,权利真是个好东西,想他十多年前还是一无是处无人问津的小皇子,而现在,一切就不一样了,所有人将臣服在他脚下,为他所用。      安心无心睡眠,偷偷的打量着贺皖州和费雪楠这边的动静,正巧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回来,不觉有些担心费雪楠,她虽然不喜欢费雪楠对付自己的方式,可是这会儿看着她衣衫不整,血迹斑斑,似乎比自己的伤严重了许多。      好歹自己只是衣服刮破,伤处也不是特别明显,而她这模样,未免也太……安心将头小心埋回湛台浚的怀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费雪楠眼里的失落,自然也就多了分怜悯之心。      费雪楠对上安心的眼神,很厌恶的眉头一拧,不禁转头看了看贺皖州,贺皖州面上并无波澜,绕过他们几人,径直坐回了原来的地方闭目休憩,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费雪楠整理了一下情绪,换作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就近在安心身边坐定,身上的伤口被扯动开始皲裂,有些触目惊心,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也有些不稳。      “你……还好吗?”安心重新坐起来,声音极微,伸手想去扶一扶她,却被她抬手挡开,差点又跌回去。      “不用你好心,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对于安心的“假好心”,费雪楠自然是气不过的,她这一身的伤可全都是拜她所赐,如果没有安心,她便不用遭受这种折磨。      离毒发还有不下三日,贺皖州居然给她下毒让她毒发提前,不过就是捉弄了一下安心,她就要受到这么严重的惩罚,安心真是自己的不详人。      想一想接下来的每一日她将不得不提心吊胆的过着,能不能得到解药,还要看自己的造化,而时间剩下这么少,她要如何取得湛台浚的信任,这一切,都是令她头痛无比的问题。      “看够了没有?”      费雪楠语气有些冷厉,冷不丁瞪住不停打量自己的安心,“我以为你跟着我表哥是真心,却没想到你心思那么杂,是不是所有的男人你都要捏在手心里?看着他们为你吃醋为你打抱不平,你是不是感觉特别得意,特别的有成就感?”      安心从怀里掏出湛台浚给她的药膏递给费雪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若有气先把伤口处理好再说。”安心起身蹲在费雪楠身边,问到:“你要自己擦还是我给你擦?”      费雪楠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瓷瓶扔到了地上,一手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提到自己眼前,眸子里冷气凝成冰刀,“想报仇就直说,何必背地里去找人来,你以为你这么做我表哥会不介意吗?别仗着他喜欢你,有些事我想你还是自重一点的好,表哥不喜欢风情的女人。”      “你伤我在前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生你的气,但是我做人也是有底线的,若我要报仇一定是凭自己的本事,其他的,我想你是误会了,或者说,是你自己自作孽罢了。”安心拍了拍她的手,抵抗到:“放手,药已经给你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希望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否则只能是自取其辱。”      费雪楠并没有放手,而是将她抓得更紧,唇挨上她的耳畔,声音压抑着:“你以为你沾着三王爷的光就能为所欲为?你这般与三王爷不清不楚,有没有想过表哥的处境,你可知三王爷对表哥的恨?你想让表哥死吗?”      “我从未这么想过!”      安心沉了心思低声恳切的回应着,深吸了一口气,忍了脾气耐心的解释,“你爱信不信,我与三王爷并未提起你伤我之事,还有,我根本就不想伤害大人,我那么喜欢她……”      费雪楠冷哼一声,安心不顾她的反常继续说到:“我与大人是两情相悦,我也知道你对大人是什么心思,但是,有些话我也不得不从我的立场向你讨个承诺,我希望你忘了大人,你与大人已经成为了过去,从当年你放弃开始就已经决定不可能了,你何必自欺欺人纠缠不休,大人是真的不会再接受你了,你是个很优秀很不凡的女人,你应该安定下来,找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好好的过下去。”      安定下来,找一个真心喜欢的好好过下去,这哪一样不是她费雪楠心心念念追求着的,她比任何人都想安定,她比任何人都想与真心喜欢的人好好的生活,可是,这些不是她想就能拥有的,她的自由在贺皖州手上,她喜欢的男人在安心手上,哪一样都是不可能简单得到的。      而此刻,安心却这么轻易的说出口,她顿时觉得她话里的羞辱胜过关心!      你什么都有,我所要的都在你手上,你现在这么对我说,无非是想假做圣而已!“哼,我要什么你不是都懂的么……装作一副真心似的,说什么都天花乱坠,难不成你会把表哥还给我吗?”费雪楠在心里喃喃自弃。      安心扫了一圈众人,在另一头其中一个小丘处找到了目标,她指了指那边打盹的一个随从,“那个叫同山的,我觉得他就很喜欢你,一路上他都在默默的注视你,你笑他便笑,你不高兴他就失落……你何不……”      “你什么意思!”费雪楠打断她。      “我没有别的不好的意思,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忘掉过去,珍惜眼前人。有些人错过了就不要继续纠缠了,耽误了自己不说,还会让对方更加讨厌你。”安心趁着费雪楠失神的瞬间,缓缓将她的手掰下来。      费雪楠冷静了些,毕竟这些话,湛台浚也不止一次的向她说起,而同山一直是自己身边的侍卫,这么多年陪着自己走南闯北从来不曾抱怨,他的心思她又怎能不知。      只是,人都是如此,心若给了一个人就不可能再收回了,尤其这么多年来,她从无一刻想要放弃湛台浚。      安心挑了几根火把,指了指暗处,“伤口再不处理会感染的,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就跟我过来我给你上药。”安心捡起地上的瓷瓶,独自迈步走在前面。      身后不稳的气息在跟随着,安心唇角微勾,看来大人教她说的话,费雪楠是听进了心里的,她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女魔头,不然凭她的本事一早就在林子里对自己下手了,而不是找几根荆刺出出气。“我刚刚看到你和三王爷一起回来,你和三王爷认识?”      安心转过头捡了枯枝把火把亮了,又把费雪楠摁到了石头上坐下,替她解着衣衫,伤口错乱交杂,几乎全身都是,血液已经凝干,周围透着星星点点的黑纹。      安心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些,费雪楠不耐烦的开了口,“我的确是中毒了,不过你可能会失望,因为这点毒根本要不了我的命,哼,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刺自己一身伤吗?我正是为了解毒,而不是因为给你赔罪!”      “你对自己够狠的!”      安心一面替她把衣衫扒下来,一面从自己头上拔下银簪在火上烤了烤,对费雪楠说到:“这些凝固的黑血块是不能留在伤口上的,否则盲目涂了药膏只会残留余毒在体内,你先忍一忍,我替你挑出来再上药。”      “你能不能别磨蹭,你给我上药就是为了看我出糗?”费雪楠拢了衣襟,有些排斥。      安心将她手拉下,“不信我你是要后悔的,我不知道你跟三王爷有什么秘密,但我劝你离他远一些吧!”安心小心的挑起黑血块,也不管费雪楠是不是反感。      “你不是三王爷的人吗?何苦在这假惺惺的装好人。”      费雪楠自然是不信她的话的,甚至是有些敌意的,忍不住冷哼出声,额头因为疼痛冒出了细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中毒,又为什么要去用这种办法解毒吗?”      安心摇了摇头,“总之,我没对三王爷说过什么。我们在这里仅仅是聊聊天罢了,也许你不知,其实我与三王爷认识并不久,而且,我想自己也并没有那个本事能让一个堂堂王爷替我出气吧!”      “安心,你爱表哥吗?”      费雪楠穿上衣服,不让她再继续下去,转头把她手里的簪子拿到手中,仔细看看了簪柄,上面还有些黑色的屑肉,她哽了哽喉咙,对安心说到:“如果你爱大人,我希望你能早点离开她,你的存在是大人的劫数,至少现在是。如果你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喜欢大人,你就该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而不是给他造成伤害。”      安心愣在原地,也不知费雪楠话里的真正含义,但她的确隐隐感觉不安,似乎这一去就真的很难再回头,大人刚刚对自己说,到了草原就成亲,而不是去夜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当然爱大人!”而且,很爱很爱。      “好,那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费雪楠将安心的发簪揣入怀中,说到:“这只簪脏了,以后还你个新的。”      “你告诉我吧!我什么都想知道!”      安心突然开始魂不守舍起来。她是真的想知道可是该知道吗?知道了以后又该怎么办!会接受大人正处于危险的事实吗?      “其实表哥已经察觉这次的行程是一个陷阱,可他还要来,还带上了你。若你不够笨的话,我相信从三王爷贺皖州出现,你也该有所怀疑了,这并不是一次单纯的行程,可能事关大新朝的皇帝,太子,甚至是贺霖,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旧情人贺霖他其实早已经……”      “雪楠,住口!”      暗影里突然传来一声呵斥,截断了费雪楠接下来的话,闻言二人都吃了一惊,这声音是二人都极为熟悉的。      费雪楠与安心齐齐转身,暗处的身影一步步朝她们走来。       ☆、渐渐消失的安稳   “表哥。”      “大人!”      湛台浚不知在暗影里待了多久,若不是费雪楠失口说出那番话,他必定是不会现身的,他不想让安心对自己有所误会,他一直给安心自由,而这一刻他不得不打断费雪楠走了出来。      在两人面前站定,湛台浚低头看着惊魂未定的安心,柔声问到:“安心,吓到你了?其实我也不想做背后偷听的小人,我、我只是担心你所以跟来了,其实从你们说第一句话时我就醒了,我本以为你们的问题可以自己解决的……”      湛台浚深深叹了口气,心疼的搭上安心的肩膀,“雪楠并没有骗你,这一路的确是个劫数,我也许是自私的,因为不忍心放开你,想无条件占有你对我所有的感情,所以,因为自私便把你带到了危险之中,是我不该!”      安心摇了摇头,握紧了他的手,“大人,只要能够跟你在一起,无论生或死我都心甘情愿。可是,我希望我们最好谁都不要死。大人,我想与你一起面对困难,而不是躲在你身后享受宁静。你们能做的我也可以做,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至少也是一份微薄的力量啊,我不想被蒙在鼓里了,大人,你让雪楠姐姐告诉我真相吧!”      费雪楠含泪看着二人的缠绵景象,想着湛台浚从出现都不曾正眼看过一次,毫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只一心对安心温柔,她的心抽痛着凌乱着纠结着,指甲深深嵌入肉中,脸上勉强挤着笑容,“表哥,王子说明日会带人来接应我们。”      “嗯。”湛台浚点点头,很疏远的说了句“谢谢。”      而后揽着安心准备转身离开,却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另一瓶药膏丢给她,道:“贺皖州对你下的毒,只是间歇性的,这是解药,我找人试过了,这两日你找个时间服了运功排毒,不要叫他看出端倪。”      解药?!费雪楠看着手中褐色的小瓷瓶,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六年了,她从不敢指望自己能够彻底拜托那药性,便也只能替贺皖州办着伤天害理的事情以换取苟且偷安。      费雪楠盯着湛台浚的背影,心痛如刀绞,她本以为湛台浚这次回来只是利用自己,却不曾想他并未对自己真正的寒心。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他面前的挣扎,欺骗,他竟然都了如指掌,那自己算什么……在他面前,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这六年,湛台浚虽然对自己不闻不问,却暗地里找人给自己配制解药。表哥啊表哥,你为何总能把好心与负心做的这么模棱两可,一面对我的感情视若无睹,一面又对我放不下旧情,我不甘啊!      费雪楠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她将瓷瓶小心藏在腰间,一个人坐回石头上捂着头无声抽泣起来。湛台浚对自己如此,叫自己还怎么放得下呢!      既然贺皖州的打算他都知道,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难道他是有更好的打算不成?不行!费雪楠擦干了眼泪,振作精神,她不可能再让湛台浚冒险了,这一次,哪怕是不能解毒,哪怕是死,她也要做一次对的选择。即使活着不能与湛台浚结合,死了也要在他心里留下一抹记忆。      费雪楠从内裙里扯下一块干净的布帛,咬破指头写下了血书,她要帮湛台浚得到蒙古王子的信任,她要让蒙古王子保住湛台浚的性命,等贺皖州取了想要的东西离开,她便护送湛台浚回到夜幽囯,替他证明身份,护他周全。      她相信有了夜幽囯公主嫡亲血脉的身份,绕贺皖州是大新的皇帝,也不能再轻易动他半分了,除非他希望两国兵戎相见,否则,他只会是咬牙和血吞,鞭长莫及得很。至于安心,她想留便留着吧,这一路风险万分,她若真的有那个命活到夜幽囯,她便成全她就是了。      安心待在湛台浚怀里,眼睛直直的盯着“噼啪”作响的火堆,心思九转,湛台浚说会对自己和盘托出她是信的,可是现在她非常好奇费雪楠刚刚没有说完的一段话,她说贺霖其实已经……已经什么了呢?      安心不解,她抬头看了看同样发呆的湛台浚,撇了撇嘴,她知道她现在问什么他都不会告诉她的,但是很显然,关于贺霖,湛台浚似乎知道些什么!大人一直都知道自己对贺霖的关心,所以,又是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呢?      湛台浚把她搂紧了几分,叹了口气,说到:“在想什么?小脑袋整天就爱胡思乱想,再这般下去,你的身子还要不要?唉,天就快亮了,我抱着你,你就乖乖在我怀里稍微休息一下吧!出发时我会叫醒你。”      安心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她一头雾水理不清思绪,这会儿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有人给她解惑了,索性乖乖应了一声,朝湛台浚怀里钻了钻,闭眼睡了。      湛台浚很满意她的乖巧,在她额头啄下一吻,悠悠叹道:“要是能够早点给我生个儿子就好了!”      安心闻言猛地抬头撞上了湛台浚的下巴,湛台浚冷不丁吃痛的呼了口气,安心非常不安的红了脸,一面给他揉下巴一面到处看看,回头嗔怪:“大人,这里说这些真是羞死人了。”      湛台浚唇角上扬,闷闷的笑着,不理会安心红透的小脸,将她的头摁回怀里,小声嘀咕着:“傻丫头,早点生儿子不好吗?我可是一直很期待呢!真想早点看看我与安心的孩子,是长得想我比较多,还是像安心比较多。最好还是像我的安心吧,安心这么可爱……”      安心趴在湛台浚怀里听着他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话,心思越来越沉重,大人想要孩子这不是秘密,可是,大人为何最近总是会无意的提起呢!直觉告诉她,这不是正常的大人,他一定意有所指,或者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安心,那枚戒指你要收好,到了夜幽囯才能拿出来,知道吗?”      湛台浚知道怀里的人并未睡着,于是附上她的耳畔轻声的说着,安心越听越乱,这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大人他究竟要做什么?他还是不会让自己知道吗?难道他不知他若有事,自己根本不会苟活的,他还不了解自己的心思呀!      安心从怀里拿出那枚戒指,在掌心捏了捏,好奇的问到:“大人,这个戒指究竟有什么意义吗?当然,除了是大人求婚的证物!”火光映红了湛台浚的半边脸,映出他眼眸里星星点点的失落,安心忍不住抬手去扶开他眉头的皱痕,叹了口气,道:“大人若是为难,便不说吧!安心会听话藏好的,安心什么都听大人安排。”      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不想让湛台浚为难,不想给湛台浚带来麻烦,安心心里积累太多的疑问,她以为她的忍耐会因为对湛台浚的喜欢而越发宽容,可她并不知,过多的隐瞒其实是失去信任的最基本因素,很久之后,安心和湛台浚都后悔今日的沉默。      日子就这么单纯的过着,费雪楠带她们走的并不是官道,一路上没有可住宿的客栈,每晚都是寄宿在野外,安心起初有些不自在,后来也就适应了。同山从临近的城镇买来了不少的帐篷,她便不好再与湛台浚住在一起,好在费雪楠不再对她敌意明显,她们一起吃住,偶尔兴头上还会聊些关于湛台浚的话题。      而某一晚,当安心忍不住问到贺霖的问题,费雪楠明显有些意外,她侧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她,“表哥没有告诉你?还是,你没有问过表哥这件事?”      安心撇了撇嘴,“你知道的,大人不想说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我本想着大人自己说出来,可是,好似大人瞒了我许多,我害怕我问了贺霖,就会牵扯更多,也便会问得更多,我是个八卦又好问的人,这只会大人越发的为难。”      安心一副恳求的眼神转过头看着费雪楠,“我只想知道该知道的,其他的你若为难可以不用告知我。”      费雪楠叹了口气,滑进被子里重新躺好,“看来,我是低估你对表哥的感情了,但是,既然表哥不想让你知道,我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思。”安心闻言也不急着追问,她早就料到这个结局,安安静静的躺着整理自己的心情。      “我可以告诉你别的!比如三王爷,比如表哥面临的危险,你若不害怕掺合进来的话……”      安心被她的话瞬间提起了兴趣,她就知道问费雪楠准没错的,从费雪楠平日的语气来看,自己或许是大人的累赘,却也似乎是拯救自家大人的关键因素。      费雪楠指了指帐篷顶投进来的星光,说到:“草原上能看到更多星星,那里的星空最美最亮,我很喜欢。我们每个人都像是这夜空里的星星,总有一天会消失,我只是希望自己消失之前能够把临近自己的那颗趁得更亮而已。”      “你当年为何会离开大人?”安心非常不能理解,既然费雪楠这么在乎大人,当时已经做了大人的妻子,为何还要离去呢!      费雪楠吃力的逼回酸胀的眼泪,勉强笑了起来。那种记忆她是不想再去回忆的,然而,也不是她能够回避的,安心必须知道这一切,无关于自己的私心,只为了让安心明白,要想与大人在一起,就必须像她一样学会放下。    ☆、前路漫漫生何欢   安心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太想提起过去,便又失去了信心,或许她真的不该知道太多吧!可是,她既然已经选择与她们站在一起,一起面对接下来的风雨,她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要隐瞒着她。      “因为当时的我太怕死,因为当时的我对表哥没有足够的信任。”      费雪楠终于启口,表情却异常复杂,“因为付出总得不到回应,我还有什么好期待,哪怕成为了他的妻子又如何,可我怀的却是别人的孩子,一个会取表哥性命的人的孩子。”      “还好只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的话……”      费雪楠摇了摇头,那结果她不敢去想,当时的太子是被皇帝拥护的,之所以与皇帝在众人面前谁也不理谁,只不过是演给整个朝堂的一台戏,目的是钳制贺皖州和表哥这样的一切有可能阻碍皇朝和平,千秋万代的势力。      “我用交易换来幸福的躯壳,换不来幸福的本质,当表哥对我说那孩子他不介意时,我就知道,他娶我只是因为可怜,如同可怜一个自荐枕席之后的弃妇。”费雪楠高昂着头,心里比眼中更酸涩,“安心,你也是这般看我的吧!”      安心起身抱膝坐着看着费雪楠的侧脸,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若我说没有,会不会是欺骗?”      费雪楠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安心犹豫着拍拍她的肩膀,“已经都过去了,而且,我相信你所做的都是因为太爱大人了,若换作是我,我可能还没你勇敢呢!”      费雪楠冷哼一声,似乎不大接受安心的好意安慰,她从来就不勇敢也不想勇敢,如果可以选择,她也宁愿做表哥背后的小女人,可是她有得选吗?从贺皖州抓到她把柄的那一日开始,她就注定与表哥没办法有真正的开始了。      “当年太子想提前独揽大权,皇上并不知情,虽然皇上和太子是同一个目的,但他绝对想不到太子当时的狼子野心。一切也都是皇后的教唆,她与皇上之间早就没有了夫妻情分,她不想让淑妃赢得最后的胜利,所以太子不得不假戏真做,贺皖州发现了我的把柄,我不得不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一来,帮助他控制局面赢得时间,二来,皇后没有实权便不能正大光明找表哥的麻烦。”      “这与大人有什么关系?”安心越听越糊涂,她的大人一个偏隅小官,与皇室皇位之间有什么纠葛。      费雪楠不屑的回头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茫然的模样,心里也好受了些,看来表哥是什么都不曾告诉过她,那么,是不是代表她在表哥心里没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呢!      “因为皇后是个妒妇,不止是表哥,她的目的是皇上,她要让皇上痛苦,痛苦失去自己与最爱的人的儿子。”费雪楠不等安心发出疑问,继续说到,“表哥本应是夜幽囯的皇子。”      安心彻底震惊,“你、你说什么?”      这个,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难怪大人总是跟她提起夜幽囯,会想带她一起生活到夜幽囯,安心摸了摸怀里的那枚玉戒指。皇室?皇子?她的大人究竟还瞒了自己多少事……这么久了,连真实身份也不曾相告。      “但是大新的皇上错了,犯了一个近三十年的错误。”费雪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聪明反被聪明误,贺霖的身份成了大人的□□,一直以来,看似最平静的是他,最终风口浪尖的也是他,他是替表哥死的!”      贺霖?!死?!      安心一把扯过费雪楠,“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死?贺霖怎么会死?不可能!”      费雪楠知道自己失口,但是挽留也来不及了,只好以极其同情的目光看着安心,那眼神中的肯定深深刺痛了安心的心脏,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泪一落再落,哽咽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最痛苦的叫喊。      “我说,你便信?”      费雪楠弯了唇角,鄙夷的盯着安心抓着自己的手,重重的甩开,“我很好奇,你到底喜欢谁比较多一些?贺霖?表哥?三王爷?还是三者你都要牢牢握在手心?”费雪楠嗤之以鼻,“你真是贪得无厌。”      安心听了她模凌两可的话,渐渐缓和了一下神经,“既然都尘埃落定,由三王爷统领大局,三王爷与大人是旧识也是师兄弟,我实在不明白,大人究竟还有什么危险?”      “表哥是被三王爷蒙蔽了,表哥以为皇上想把皇位传给贺霖,所以听了皇上的话去夜幽给贺霖找对抗三王爷的筹码,只是他不知,让他刻意经过蒙古族的人,无疑是想让埋伏在这里的人能够杀掉他。”      “皇上要杀大人?”安心大惊!      “你还不算笨!”费雪楠怼了安心一句,又忍不住笑叹了口气,愁容加深了几分。      “而那个奉命截杀他的人,就是我!”      “什么?”安心闻言杏目瞪的老大。      “我是三王爷的人,一直都是!和太子……也和三王爷脱不开干系!多年前我去京城找表哥,被他下了毒,那时我怕死,所以听命于他替他办事,包括……嫁给表哥。”      “你怎么能这般欺瞒大人,你不是喜欢大人的吗?”安心有些恼怒,她实不信费雪楠会忍心接下这份差事。      “说的轻巧,生死面前,若是你,你会如何选?”费雪楠怒不可遏,她承受的她又如何会明白!安心不过是喜欢躲在表哥身后的没用的女人罢了!      “我……”安心果然被问的哑口无言。      是啊,那时候的费雪楠也才自己这么大吧!死,的确是可怕的。好在她没有做什么伤害大人的事,反而一直在尽力保全。而自己呢,除了一味的索取,其实什么也没有为大人做过,又有什么理由去斥责她!      “其实,表哥什么都知道,可他还要来!皇上曾经对表哥好,是因为他一直以为表哥是自己的儿子。可如今知道并不是,换了谁都不会留下隐患给自己的亲儿子添堵的,更何况是个帝王!贺霖虽说是皇上的亲儿子,然而多年未有父子情,皇上怎么可能一下子愿意把皇位交给他!”      费雪楠曾经在客栈阻拦过,只是并没有什么作用,表哥似乎很有决心要解开这团乱麻,当时他说,他只想与自己心爱的人相守白头,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而尝颠沛之苦。      是以,他却认为也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了!费雪楠并不以为意,表哥想的未免还是太过简单了。      “一个君王总是国家利益大于一切的,为了权位,哪怕是亲生骨肉也……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大人是君子,他定是不会坐视不理,他会选择迎面而上,一定是不想再让事态严重下去。”安心心有戚戚,这种事她铁定也是懂的。      “你倒看的通透。”      费雪楠不可置信的嗔了她一眼。“可是皇上再怎么厉害,也斗不过三王爷和苏国相。他们就是要借皇上的手除掉表哥。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太子已失踪多年了,如今皇宫那位是个假傀儡罢了……”      “什么?”安心惊叹,“那大人知道吗?”      “我还没有机会告诉他!”费雪楠摇摇头。      “杀表哥的计划已是滴水不漏了,你以为三王爷那么好兴致,会跟过来亲自动手?哼,他是来亲手毁掉最后的宿敌的。三王爷半年前已经发现了真太子的踪迹,这次一旦得手,你觉得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他争那个位子?”      费雪楠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低声说到:“搞不好,贺皖州要的根本不止这些……”      夜风起,火堆燃尽,一切视线归于夜空,凝成一片。      安心在惊愕与恐惧中听完了费雪楠讲述她自己六年的经过,和皇朝上下的杀伐恩怨,甚至于,费雪楠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与太子,与三王爷之间的纠葛和盘托出。      深藏多年的话被掏空,费雪楠突然就觉释然了,而安心,却重复了她的沉重。安心现在一门心思的想劝大人不要继续走下去了。      “我们联合吧,为了大人,我们要和睦相处,共同度过难关!”      安心忽然气势恢宏的对费雪楠发出邀请,夜虽黑,费雪楠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了真诚。她原以为安心听到实情会退缩,甚至她很希望安心退缩的,然而,终是表哥没有看错人,而自己却估错了情敌。      想想自己一个人隐忍了这么多年,不过也才刚刚知道表哥对自己的关心,曾以为是自己的委屈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既然自己的毒可解了,那么也就不必再害怕三王爷的禁锢,她要帮助湛台浚早些见到蒙古王子,得到王子的庇佑是个不错的筹码。就像安心说的,应该联合起来,她相信一切总会有转机的。      安心这会儿除了惊讶突如其来的转变,很快也就淡定下来,路还是要走的,没有后退的可能。大新容不下大人了,夜幽囯还不知情况究竟几何。虽然前路是凶险是未知,但是,只要是为了湛台浚,为了她们的将来,她其实什么都可以担当的。      这几日她提出要帮助费雪楠排毒替她把风,费雪楠没有拒绝,她没有再说什么,就像之前的那种冷漠。安心知道费雪楠是个善良的女子,她心里有小情也有大爱,她虽表面上不爱说,其实心里对自己是存了些感激的,也有心退出对大人的执着。      二人各怀心事,在黑夜里梳理着纷乱的情绪,安心很感激费雪楠的坦诚,而自己也渐渐的开始疼惜这个女人了。    ☆、我欲与君相知兮   翌日,大家粗粗用了一些早饭,便分头收拾准备上车继续前行。安心去林子里采了些野花回来,扎了两个花环,蹦蹦跳跳开心的朝费雪楠奔去。      “给,紫色的给你戴!”安心把右手上的花环递到费雪楠面前,费雪楠正收拾帐篷,闻言转身瞅了她一眼,“不要!”      费雪楠这会儿满脑子的烦闷,哪里有空来理她,每个人都在忙着,安心倒好成天游手好闲的,还有时间采花戴,真是够了,跟这种无用的人在一起,唯恐自己也会变得一无是处的。      费雪楠想着,忍不住满眼同情的叮了一眼不远处的湛台浚,那与她同样索眉的表情,惹得她突然心情好了许多。果然,表哥是不喜欢无用之人的。      “那……白色的给你?”      安心不知道费雪楠的真正用意,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自己给她选的颜色,便把左手的花环也递出去,“那要不,你自己选一个?”      费雪楠站直了身子,叉腰打量着安心,安心的肤色很白,最近帮着自己解毒时放哨,眼圈都有些泛黑了。安心见着费雪楠听进了自己的话,一副苦哈哈的表情冲她卖萌调笑,“我第一次做,是不太好看,但你好歹选一个吧!就当给个面子!”      费雪楠深深叹了口气,安心其实并没有猜错,她是喜欢紫色的,而且安心编的花环一点儿也不丑。费雪楠弯了唇角,抬起修长的食指开始在两只花环间犹豫不定,却在刚要定上紫色的那只时,余光扫过安心身后,突然就感觉背脊一凉。      “粗俗的东西,本姑娘不稀罕!”      费雪楠忽而一扬手排开安心手上的花环,力气不大,花瓣被拍落几片,安心的笑意瞬间僵住了。她本以为她们已经是朋友,就算不是朋友也至少是盟友,为何她还是这么不容自己靠近。      湛台浚站在十步开外,默默咽瘪。      安心这几日对自己不像从前那般缠腻了,她总是绕着费雪楠打转。这会儿远远看着安心一次次吃闷还死缠不休的样子,他心里就有些气。      安心不是应该与费雪楠不合吗,怎么的水火不容的二人,现在突然就好到了这种程度!自己对安心的心思是比之任何人都特别的,安心她到底懂不懂!安心不能因为有了个玩伴就狠心把自己抛下呀!      “安心。”      湛台浚几步走近安心,低头深深的看着她眼里一闪而逝的失落,随即又看到她突然绽放的笑魇,竟比她手里姹紫嫣红的花儿还要美丽。阳光照在她的发上,散着金光。      只这么一眼,湛台浚已把几日的思念化为了宠溺,他从安心手里拿起那只白色的花环替她戴上,眼眸里流转的是大大的惊艳和满满的情意。      “安心果然还是适合白色的这只!”      安心抬头仰望着湛台浚,阳光下他的笑容温暖,眸子温润,晨起磁性的嗓音微哑,立刻在她心里漾开层层波澜。这几日没什么时间腻着大人,心里本就想念着,多少还有些过意不去,害怕大人误解自己的行为,正想找个机会解释清楚,不想她的大人并没有对自己失去信心,反而一直是她心里最柔婉的那股力量。      湛台浚低头拿过安心手中另一只花环,仔细拨弄回原样,侧身递给费雪楠,“不如这个就留给雪楠吧,我记得,雪楠从小就喜欢紫色,而且,没记错的话,雪楠编的花环可是一流的好。”      “真的?”      安心眨巴着大眼睛,刚刚的失落突然一扫而空,她蹦到费雪楠身边,激动的挽着她的胳膊,说到:“看来我们这几日没有白亲近,瞧我多了解你,恰好选了你最爱的颜色呢。还以为你是不喜欢花环的颜色,原来,是因为我编的不够好。”      “当然不是。”      费雪楠因为刚刚湛台浚的话感动不已,绕是贺皖州这会儿对自己会起疑,她也顾不得。费雪楠接过湛台浚递来的花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安心说着:“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你编的也很好看。”      “那我帮你戴上吧!”安心抓住她手里的花环,满眼期待的询问她的意思。      费雪楠点了点头,安心雀跃的伸手给她理着最好看的角度,费雪楠趁机低头对她说了声对不起,安心手一顿,费雪楠抬手摁住她迟疑的手,“刚刚有人监视,我怕被他看出端倪,才……”      安心侧过脸去,余光果然瞟到了马车上被撩起的一角帘子,了然的嗯了一声,替她整理好花环,轻轻的回了声,“没关系,这几日你身子还需要调息,在此之前,我会注意与你保持距离的,刚刚你那么做是对的,我懂。”      湛台浚越看越不对劲,想开口问却被安心拉着手到一旁撒起娇来,“大人,这几日你都瘦了!”安心一面替湛台浚整理衣衫,一面小心的打哑迷,“大人,你去草原想见谁?是大人物吗?是男人还是女子?”      临近目的地,费雪楠差了人去报了信,今早便多了一辆马车。湛台浚拉着她的手缓步朝一辆圆顶坠玉铃的豪华马车走着,今日她们总算可以单独相处了。      “大人,你不要总什么事都瞒着我,行不?”安心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马车上,甚至于她都未在意她们周围多了三列护军。      湛台浚脸色微恙,却依旧顾左右而言他,“安心,过几日我们就要到达目的地了,你开心吗?还记得你说过,去了草原最想做什么?若我没记错,你说的应该是骑马射箭吧?还有你曾经说的那段小诗……可惜啊,我并未记得全……”      安心低着头踢着小石子,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话,听他说起那“诗”,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大人这么有学识的人,也会认为那是小诗?不过几句歌词罢了。      安心理了理衣襟清嗓开口唱了起来,“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你的温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当太阳不再上升的时候,当地球不再转动,当春夏秋冬不再变换,当花草树木全部凋残,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散,不能和你分散,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恋……      安心双手牵着湛台浚,一边唱着五音不全的调调,一边小步的蹦蹦哒哒后退着,看样子心情是真的很好。      湛台浚同样微笑的看着快乐如蝶的安心,记忆一下子回转,他似乎看到了刚认识那会儿的安心,她是那么阳光美丽,活泼可爱,眸子生动,气质干净,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湛台浚反复在心里咀嚼着安心的唱词,眼中泛起不可捉摸的失落,安心负手在前面跳跃着,不时的回头冲着湛台浚甜美的微笑。      多年后,这一幕,或许成为湛台浚一辈子无法改变的遗憾。他多想带着安心,骑马带着她四海为家,不要再去理那些纷繁的身前身后之名,他要的不多,却始终没有勇气丢掉责任,随安心海角天涯放肆青春。      爬上了马车,安心才开始打量起马车的豪奢,她不停的拉着湛台浚问东问西,偶尔把湛台浚问住,她就有些堵心,怪湛台浚太霸道没有让费雪楠和他们坐一趟马车。      可是,转念一想,这会儿的费雪楠的确还不能够与自己和大人太过亲近,她必须深入虎穴继续扮演她的角色。安心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真希望贺皖州不要看出什么端倪才好。      想到这里,安心突然将玩性收起,撩着帘子打量了周围,又站起身听了听车顶,确定没有外人之后,她才贴近湛台浚坐下,在他耳畔轻声的问着,“大人,你这次要见的人,很重要吗?必须见?非见不可?”      湛台浚抿了抿唇,没打算瞒着她,便点了点头,“嗯。”      “那……她是男是女?”安心斜眼笑着,露出调侃的嘴脸。      其实,她早就猜出了个大概,从费雪楠与自己讲述所有的经过之后,她凭着多年追剧的思路,总结出了三个可能的讯息。要么,大人的目标同贺皖州一样,就是那个失踪的太子,要么,根本就是大人的师妹费雪楠,再者,其实就是贺皖州了。      她们三人便是整件事的头绪,这不难猜出,即便猜得玄乎了些,却也八,九不离十吧,安心如是想。      湛台浚扬了眉,深知也无需再瞒了,他应该早判断出来,安心之所以能够和费雪楠打成一片,无外乎是了解了所有的原委,安心是个大度善良的女子,也便只有费雪楠的经历足以让安心放下心结。      只不过,他不知安心究竟了解到哪一步,他还不能随便应喏什么,免得把安心搅进这乱局。湛台浚有些懊恼,他本意是要说服费雪楠替自己带安心去幽夜与宫寒汇合,自己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奈何安心自个儿已经找到了突破口,甚好!      “是名女子!”湛台浚微微一笑。      不想说太多的他,也不想让安心总失落,她想猜便给她条线索,叫她自己慢慢去琢磨吧!反正前路漫漫,安心怕是这一路上也不会孤单了。      湛台浚闷闷的笑着,却不知安心已经在心里给自己狠狠点赞了。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安心头靠在湛台浚怀里,轻轻吟诵着这首《上邪》,湛台浚闻之忍不住含了半框眼泪,在她额头浅吻难休,双手将她搂紧在怀中,这一刻,他们彼此之间,何患得失!       ☆、为谁留念为谁迟   马车行进在不大宽敞的山道上,安心闹腾了一个早晨,这会儿昏昏沉沉的又累又困,倒在一旁的毡子上眯眼望着车顶发呆。      湛台浚撩开车帘望了一眼前面的马车,恰逢贺皖州这时也探出脑袋来。二人眼神交汇的一刹那,都不着痕迹的撇开了目光,贺皖州朝着某个方位埋了一记眼刀,便极不自然的合上了帘子。      湛台浚缩回头背靠着车壁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平息了些才慢慢的放下撩帘的手,贺皖州刚刚的举动虽然微小,还是未逃过他的眼睛,这分明是要准备动手的意思了。      湛台浚本以为贺皖州会等到自己跟他解释的那一天,却不知他对自己成见这么的深刻。如果是因为安心让贺皖州提前动了心思,那湛台浚倒觉得自己还真是高看了他。      其实,无论贺皖州属于正还是邪,在湛台浚眼里,他都是位不折不扣的大丈夫,如果他的身世再名正言顺那么一点儿,湛台浚根本不介意放下自由,辅佐他得到天下,他信他会是一代明君。      只是,在此之前他既并不是正主,就不该动了那邪念,更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毁了整个朝堂的平静。也不知他是否知道皇上真正的心思,知不知贺霖是他的亲兄弟!      湛台浚深深叹出一口气,他又岂不知人一旦尝过权利的滋味,便不可能再回到原先的自持。何况,现在的贺皖州无疑是偏离了自己对他的评价,即使抛开安心这个理由,贺皖州也已经成为了一位熊心勃勃的政治野心家。      这样的贺皖州是大新的灾难,而不是挽救者。      “大人,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了,就让我帮帮你吧!”安心咕哝着,爬起身来冲他甜甜一笑。      湛台浚将她的头摁回自己的腿上,轻轻扶着她的头发,笑到:“安心,你在怕什么?”      安心歪着脑袋眼咕噜转了几圈,嘿嘿赔笑,没再多说什么,一脸僵硬的又爬回了毡子上躺了下来。      安心躺在毡子上,明显能够感觉头顶传来的灼灼目光,有些无措,便侧过身避开了湛台浚的目光追逐。      她知道,一旦湛台浚不想说的事,她无论怎样也是问不出来的,她这会儿无非是关心则乱,大人既然有自己的考量,那便还是默默等着大人自己来说吧!      湛台浚看着安心面上的尴尬,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既然自己带了安心出来,又有什么是不可以告诉她的,身为男人想要负责是好事,但是总叫安心为自己担着心,并不是他想要的。      湛台浚滑下来和坐在安心头边,小心将她掰过来埋在臂弯里,扶着她的背劝慰到:“安心,什么也不用怕,也不用担心,我答应你会好好照顾自己,我还要与你成亲,带你去夜幽囯过安稳的日子,我说到便会做到。”      安心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湛台浚笑了起来,他便知道安心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人,他说的她从来都听。      于是,他又说到:“你担心的我都清楚,所以,我要告诉你,雪楠说的不完全就是对的,三王爷并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我相信待我与他谈过之后,他会转寰心意,一个要做大事的男人不会在意这点滴胜负。反之,若他在意了,那么他便注定做不了大事。”      自古成大事者必有胸怀,安心很佩服湛台浚的胸怀,更佩服他现在的镇定,以及对贺皖州正面而积极的评价。安心从湛台浚身上摸索到一个真理,对于对手的仁慈不一定是对自己的残忍,反而是一种豁达,甚至于是一种自信。      无论前路多么暗涛汹涌,她们彼此早已生死与共!她的大人是自信君子,是胸怀宽广之人,倒是自己太小人之心,太小题大做了。      “嗯,大人,我一直都信你!”      她已经经历过离别,经历过失去,但愿自己与大人不是过客匆匆就好!虽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却想要强求一次了,她实在难以言说自己的结局,便创造一个结局也无不可。      安心搂紧了湛台浚的腰,撒娇。      “大人,我特别想要一个一生一世的伴侣,我知道这个人就是你,我也想要一场特别独一无二的婚礼……嗯……这事我知道现在说可能不是时候,但是我愿意等着,等着大人为我实现的那一天。”      湛台浚轻轻应和着,安心的每一句话他都要好好记在心里,毕竟这也是他想要的,那么,就快点结束贺皖州的猜忌吧!      安心在马车的摇晃中渐渐睡沉了,湛台浚取了毡子替她盖上,独自出了马车。      这一路行得通畅,半路上都没有停留,连午膳都是在行进中度过,由于湛台浚事先吩咐了不打扰,安心一直安静的睡着。      这边湛台浚上了贺皖州的车子,二人正在对弈棋局,费雪楠在一旁斟茶,正盘算着要不要提醒湛台浚安心的安全,就听闻身后的马车传来一声惊呼。      三人几乎是同时冲出了马车,贺皖州这次是毫不保留的冲在了最前面,费雪楠也紧跟其后,突然她的胳膊上传来一股力道,回头一看竟是湛台浚。      湛台浚冲她摇摇头,遂拉着她折返于半途中,费雪楠很不理解的望向他,“表哥,你不担心安心?三王爷他……”      湛台浚顿了步子回头望去,欣然的挥了挥手,“放下吧,有三王爷在,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表哥,我不明白,你不是一直对安心……你们……”费雪楠歪着脖子表示费解,挠着手心极不自然的看着另她意外的湛台浚,想问又不敢直接问,“表哥,你……你们吵架啦?”      湛台浚噗嗤笑了出来,一撩车帘径自回到了马车里,费雪楠看了看安心的马车,确定无疑才紧跟着湛台浚也上了车。      “这是我给三王爷最后见安心的机会,也算是兄弟一场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湛台浚饮了一杯茶,缓缓开口。      在贺皖州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湛台浚还不想先跨出这一步,毕竟他想的比贺皖州长远。贺皖州是怎么走过的这十年,湛台浚也是有所了解的,说不同情那是不可能的。      而贺皖州最不该的就是对贺霖做出了那样的事,这是贺皖州一辈子也无法洗清的污点,想必,若有来日,他一定会为此后悔余生。      “表哥,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费雪楠眼见湛台浚镇定自若,便知他的镇定来自何处,无疑是对对手有着必然的把握,贺皖州是危险的,即使危险,她也信湛台浚能够遇险化险,他一直是个君子,君子坦荡荡,君子不该死!      “雪楠,离开泸沽城之前,我给白福去了封信,我让他在夜幽囯寻找宫寒的下落,让他过来接应你离开,一旦宫寒出现,我希望你能退出这场棋局。”      湛台浚抬眼深深的看着费雪楠,在他眼里,费雪楠仍是多年前那个总爱缠着自己的纯洁少女,这么多年她承受了太多,说是为了自己也不为过,是以,他真的希望费雪楠能够找到自己的自由和幸福,而且,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费雪楠闻言泪如雨下,她已经不记得表哥有多久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么多的话,没有对自己表现出关心了,她的表哥并没有忘记自己,她的表哥还在关心着自己。      “雪楠,就算是为了姑母,你也要回夜幽去,姑母已经年迈,她一直放心不下你,我希望你能今后能够留在她身边,哪里也不要去了。另外,你的女儿我也会替你寻回,薰儿毕竟是因为我才被……总之,这些你都不必担心,表哥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湛台浚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费雪楠,说到:“我不是不担心安心的安危,我也不是不计较她与三王爷独处,我只是想大家都不要留下遗憾。这玉佩是与宫寒联系的信物,你且收好。”      “表哥,让我留下来帮助你!”      费雪楠拉住湛台浚的手,没有去接他手里的玉佩,而是将他的手掌合上,推了回去,“我不要你为我安排,我答应你不再让你和安心为难,我只是不想总躲在你身后,我想成为能够帮助你的人!”      “雪楠,我心意已决,只要安心在我身边,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不会觉得遗憾。雪楠,你不属于任何人,你是你自己,你应该要为自己活一次!难道,你真的不爱薰儿?”      “薰……薰儿?”      湛台浚点点头。      费雪楠反复的做着心里活动,终于哑着嗓子叫出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原来,她的女儿叫薰儿,真好听。薰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能不想念,只是,她还有资格去想念吗?      湛台浚将玉佩塞进她手中,将手抽回,从袖中摸出一枚荷包来,递给她。      “这不是……”      这不是她临走时亲自给女儿绣的吗?!只是她明明记得当时绣的是两条小锦鲤,怎么上面多出了一个“雪”字!      世上多少人和事,不过痴梦一场,年华近了,缘分自然就醒了。所谓的重生,不过也是将所有离恨凑成一场新的相识。      此去经年,一世的情愿不过都是因爱因恨之后的曲终人散,命运轮转,别离心酸,躲不过浊酒一叹。       ☆、谁能无情负悲喜   湛台浚把她的变化看进了眼里,微微一笑,目光深远,仿佛又回到了某段回忆之中,他食指轻叩着茶几,眉眼之间漾开一抹温馨。      “薰儿三岁时,曾问过我一个有关她娘的问题。”      湛台浚忍不住回神低头,看着面前的费雪楠,唇微启,眸子流转,轻轻扫过她那满含期待的神情,转而笑意更甚,伸手接过荷包,拇指轻轻拂着上面工整的“雪”字。      “当年薰儿已经懂事,总是吵着问些有关自己娘亲的过往。是我告诉她,她娘的名字里有一个“雪”字。我还记得那天正好是大雪,虽然已是傍晚,满院的雪映着窗棱透着白亮的光,我看到薰儿的眼睛好干净,她长得越来越像你。她就那样安静的坐在榻上,双手拖着腮,听我给她讲关于你的故事。那是她第一次听说娘的事情,竟然乐得一夜未睡,愣是抱着奶娘的胳膊,缠了奶娘一宿,非让奶娘在这荷包上绣下了与母亲有关的字。”      说完,湛台浚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将荷包递回给她,“孩子的心永远是最纯洁的。可是,自从绣上了这个字,薰儿一直就不再开心,我想可能还是我考虑不周了,让她过早的承受了一些沉重的东西。所以,自那以后她经常抱着荷包发呆,有时候竟然会躲在假山里待上一个下午。”      现在听着湛台浚的话,竟仿佛像是一种错觉,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荷包上金线绣织的“雪”,心里五味杂陈,这辈子她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薰儿……”      费雪楠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激动,不断的在心里咒骂自己,她确实不配当一名母亲,她的薰儿,是被她一手伤害了。      “我当时刚上任御谏大夫一职,常常会陪着皇上处理些应急的囯事,隔三差五就在御书房待到很晚,也因着太忙,就这样忽略了薰儿,本以为她会静一阵子就能好起来,可谁知……到底是我没有注意到孩子的情绪。”      “她、怎么了?”      费雪楠口齿微颤,竟是差点说不全一句话来   。但她也知道,湛台浚有什么错呢!他能够照顾薰儿,愿意不计前嫌将薰儿视为己出,已经是最大的恩惠。      “表哥,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我,你何须自责。这么多年,我也很想薰儿,当年我狠心离开,她才那么小,那么脆弱,我真是不该……这么多年,我全是为了自己,可我还觉得自己多么委屈,真是可笑可愚!”      费雪楠声泪俱下,她现在已经没有了把柄在贺皖州手里,再也不必受人控制,突然一身轻的她,幡然醒悟自己过往的无知,也非常后悔自己对亲人做的那些过分的事,她想弥补,可是她的薰儿现在在哪里呢?      “表哥你离开京城之后,薰儿后来怎么样?”      费雪楠摸了摸眼泪,止住了哭声,双眼通红的看着湛台浚,她终于明白湛台浚的安排,支开贺皖州恐怕就是要让自己解脱吧,天下之大,从来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为她考虑这么多,能为她安排好身前身后之事。      “在那之后她没有再说一句话,无论我们怎么做,她都只是笑,再也不开口了。后来我调任南城,听说那边很苦,我不想让薰儿跟着一起受苦,便委托太后帮着照看薰儿,以便在宫里得到很好的治疗……”      湛台浚扶额揉着太阳穴,满心的抱歉,“到底是我没有照顾好薰儿,雪楠,是师兄对不起你!”      “不,师兄。”      也许师兄说的对,该放下的迟早都要放下,自己究竟执着什么呢?母亲和女儿一直是她的牵挂,只是这么多年自己不愿意去翻开心里这道口子罢了。      世事无常,若许曾经,谁能一如往昔。若有一天怜惜,也不过是将胶着碾成尘泥,陌路相逢的唏嘘,谁能无情悲喜淋漓。      但愿钟情到此,绝情亦可美丽。      费雪楠将荷包紧紧拥在心口,原来她还有希望,还有更需要她去追求的东西。      这一刻,她无比感激湛台浚,眼里颗颗饱满的泪珠滑落下来,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喜极而泣。此刻,她有理由肆意挥霍心绪,曾经的自己,也是纯净单纯的,如上好的佳酿一般甘烈。      “表哥,薰儿的事谢谢你,还有,你为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接下来的安排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薰儿她……”      费雪楠镇定了片刻,还是无比诚恳的说到:“薰儿的事情上,我希望师兄不要让我退出。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了!”      “嗯,那是自然,我能理解你,我不会让你遗憾的。”湛台浚点点头,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表哥,我还是担心,三王爷他,他毕竟……”      他必定是要夺得天下的,他毕竟是野心勃勃的,薰儿在他手上,多待一天便多一分危险,眼前的形势迫在眉睫,京城里全是他的势力,太后一方孤立无援,何况是小小的薰儿。      事实上,她是有点等不及了。      费雪楠欲言又止,湛台浚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也只能强行安慰到:“雪楠你放心,只要我没事,等过了这一关,薰儿自然也会没事的,所以,我一定会想办法化解这场矛盾,三王爷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相信等他过了这道坎,大家都会没事的。”      费雪楠一直相信着湛台浚的沉稳镇定,这些并不是凭空装出来的,他能这么说,想必是有了打算的。      听他这么肯定,费雪楠便也只能渐渐放下心来,沉了沉心思,凑近湛台浚,俯首帖耳道:“表哥,太子殿下就在王子身边,所以,你一定要想办法接近王子殿下。”      湛台浚诧异的看着费雪楠,“太子的事……你……”      他想问太子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却转念想到了贺皖州,既然雪楠都知道太子的事,那么贺皖州自然也是掌握了许多他意想不到的讯息,湛台浚神情有些忧郁起来。      他本以为只有他自己查出了太子的下落,却不想贺皖州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费雪楠,也更加不是安心,而是与自己的打算如出一辙了。      这一路行来,他想了许多,本也是打算先找到太子克制贺皖州,然后与贺皖州进行一次畅谈,让贺皖州了解他的心思。太子不政并不是空穴来风,若他当上皇帝,必将成为整个大新的灾难。      是以,他认为太子从来不是自己看得上的一国主人,如果非要选择,湛台浚其实宁愿选择贺皖州。      但是现在,贺皖州并不了解自己真正的想法。      而如果贺皖州提前找到太子,无疑便是会要了他的性命,如此,他还要如何从□□成身退,如何把局面扭转成最有利的一面?!      湛台浚有些头痛起来,费雪楠也是满脸愁容的看着湛台浚,内心非常的抱歉,“表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三王爷,那时我以为不可能彻底解毒,所以不得不为他办事,现在……”      湛台浚抬手制止她说下去,费雪楠却倔强的拉住他的手,更加抱歉的说到:“表哥,要是还有办法弥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承担任何后果。我知道,这个消息一旦被三王爷知道,事成之后,我出卖的不仅是太子,还有蒙古族,甚至还有整个夜幽囯。”      湛台浚叹了口气,想她费雪楠还是有些计较的,至少做事之前还能把问题分析得透彻。或者说,她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只是现在怪罪也是来不及的,她当时是那么的不得已,自己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在生命面前选择大义!      “如今之计,是要快点找到贺霖,我派出的人大都无功而返,能想到的地方我全都撒下了网,还是一无所获。”湛台浚一手扶额,索性把计划和盘托给了费雪楠,这件事,恐怕也只能雪楠来做比较合适了。      “贺霖,他不是已经……?”费雪楠满脸错愕。      “唉,雪楠,我也只是赌罢了,并且最近这预感越来越强烈,我总觉得贺霖他还活着,其实,三王爷并没有这么无耻!”      湛台浚正说着,似乎想到什么,转头对费雪楠说到:“待你离开这里前,务必找到贺霖下落,不要让他再出现,将他带离这里,带到幽夜王室好好的保护起来。”      如今,只有贺霖是最好的突破口了!或许,他会挡不住三王爷对太子出手,但若能阻挡三王爷强取天下的野心,也不是不可!      费雪楠认真的点了点头,撩开帘子看了看后面的马车,喃喃自语着,“不知道三王爷能不能理解表哥的良苦用心。”      也不知道安心会不会误会湛台浚。      湛台浚只闷闷的喝茶,唇边似有浅笑,但费雪楠分明看到他袖口藏着的拳头,指节已经发白。费雪楠无声的笑了笑,趁着湛台浚分神的功夫,最后一次神情的注视着他,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深深埋进心底。      她越来越感觉到,或许这一世她都没有办法再与湛台浚有所交集,毕竟,属于她的缘分已经被她亲手抛弃,粉碎。      但那又如何,她要的是湛台浚幸福,她要的是找到薰儿,弥补过错,如此,她的生命才有延续的必要,她的一切坚持才有意义。      而安心这边,贺皖州正一脸沉重的逼问她的决定,安心握紧了袖中的粉拳,只待看到湛台浚时好好的提醒提醒他“主权”问题。       ☆、转机也是要命的   “你还是决定要留在他身边?”      安心点头,手不自觉抓紧了桌上的空杯子。      “即使他命不久矣,你还要选择与他在一起?”      安心依旧是点头。      “你就这么喜欢他?你与他才认识多久,而我们之间整整十年,你就这么狠心让我一个人去承受那些回忆?”贺皖州自始自终都在纠结这种问题,甚至于他不客气的告诉安心他今日的计划。      “那,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你怎么不去告诉他我要杀他!”贺皖州语气冰冷,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真实,这段时间看着安心跟湛台浚两人成天溺在一起,说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      “大人一直都知道,不需要我告诉他。王爷,你的心意我很抱歉,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就不要再纠结了,我们应该一起朝前走往前看,放过彼此不是很好吗?”      贺皖州的眼睛里掺着血丝,他似乎是怒气冲了大脑,安心心里噗通直跳,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想了想,安心还是挪近了贺皖州,手俯上他的小臂,轻轻拍了拍,“王爷,你是做大事的人,我是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其实苏小姐很适合你的,她对你是真心的,很多事我都听雪楠姐姐提过,她说苏小姐从很早就倾慕于你,那份感情根本不亚于任何人。王爷,过去的固然难忘,但惜取眼前人才最重要,安心没有那个福分。”      “不要碰我!”贺皖州气愤的甩开她的轻触,他此刻内心复杂,各种蚀心的感受袭来,绕是他城府如深潭,在安心面前,也做不到完美的掩饰。      安心被他的怒喝吓得抽回了手,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靠了靠,防备的眼神中又带着满满的不解和失望。      她或许没想到,往日温文尔雅的王爷,今日却能这般不淡定,到底是自己触了他的哪根弦?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还是……还是介意她已经是别人的人。      若如此,她只想苦笑,那过去的记忆是什么,她一点儿都不曾经历过,她只是她自己,也不想知道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贺皖州是值得同情的,但不能因此桎梏她的自由,即使贺皖州的过去她真的参与过,她也只想好好的与他结束,毕竟,过去的根本来不及挽回,他们彼此都已经有了各自新的开始,还有什么需要纠结的,她不懂。      贺皖州眼神嗜血,他闭上双目,双手紧握,他也是不明白为何这会儿会失去风度和理智,这么多年他与自己的心儿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从不忍心苛责她半句,现在是为了什么?他更加不懂!      “我……”贺皖州揉了揉眉心,伸手想去摸一摸安心那张略带惊慌的脸,手伸至半空中终又停顿,她的安心看似近在咫尺,可惜她的眼中却全是疏离,或许,她真的不是她了。      贺皖州抽回手,唇角挂出一丝邪笑,仿佛是在笑自己愚蠢至极的坚持,也仿佛是在嘲讽安心不识时局的倔强。      总之,他要的都不会再改变了。箭离了弦岂有收回的道理,何况,他已经对不起贺霖了,再对不起一个湛台浚又如何!      只是,没了湛台浚,他是否真的可以再次接受安心?接受她心里有过别人的事实?或者,安心又是否还能心甘情愿回到自己身边?      无论哪种结局,对于他对于安心,都是一场带着杀戮的闹剧,他们都会痛苦,但看剧的人又会是谁?      一番挣扎,他的理智终于回来,或许,他能做的就是给安心一个未来,这是他欠了她的,毕竟,她给予他的,已经足够他回忆一辈子了。      但,湛台浚欠他的,就必须拿同等代价来交换。      “安心,你还相信我吗?”贺皖州撩开帘子一角,眸子微缩,似乎在等待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以便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信,我一直都信!”安心自然是看到了他眼中的挣扎,但她说的也是真心话,她是真的没有什么理由去质疑眼前这个男人。      “我会放过他。”贺皖州放下帘子,从袖口抽出一个小瓷瓶摆在案几上,“只要你让他服下这个。”      “什么?”安心瞪大了眼睛,她意识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毒-药。      “嗤,你还说你信我!”贺皖州冷笑一声,伸手就要将案几上的瓷瓶收回,安心一惊,忙先于他将瓷瓶握紧在手中。      贺皖州笑容微僵,他明明看到安心故作镇定的握紧瓷瓶,手却不自主的发抖,就连脸上的肉也在不自觉的抽搐。      “我信!可是王爷,这个是什么?”安心指腹在瓷瓶上来回摩擦,以掩饰颤抖的神经,此时,她想抬头直视贺皖州一眼都觉得没了力气。      “你觉得它是什么就是什么!”贺皖州见过安心各种表情,可爱的,调皮的,娇羞的,生气的……只是,这副无法聚焦的惶恐,是什么?      他索性慵懒的向后靠上车壁,抱着胳膊等待安心的后悔,等着安心求他的神情。      安心心中各种难受无以言表。其实,她又怎么会不懂得,若贺皖州真想对湛台浚做些什么,就凭他的权势他随时都能做到,也似乎根本不需要这种手段,可若不是毒-药,她又无法解释这其中的必要。      试探?似乎更加没有必要!      警告?那也只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罢了,大不了给湛台浚吃之前,自己先吃了,若是毒-药,她也算是一命抵一命,若不是,正好也消了自己的歉意和王爷的怨气。      想明白以后,安心慢慢的安下心来,对着贺皖州努力的平视几秒,而后垂下眼睑,问:“安心感激王爷宽宏大量,愿意放过我和湛台大人,只是,安心愚笨,不知王爷究竟想让安心用这瓷瓶替您证明些什么?!”      贺皖州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的看着安心的模样,心中有隐隐的痛处和不甘,他自然是猜到了安心的打算,怎么舍得让自己喜欢的女子去为另一个男人冒险,他决不要。      “不是毒-药。”贺皖州叹了口气,“心儿,你最好是信我,不要尝试自己的小聪明,否则……否则后果是你想不到的糟糕!”      话已至此,贺皖州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更没必要再待下去,他实在看不惯安心为了他最讨厌的人,那样的不知所措。这辈子,若他得不到,他一样不会让那个人得到,这么好的心儿,他的心儿,那个人凭什么得到!      “心儿,记住我的话,别挑战我对你的容忍。若你吃了,我便立刻杀了他,我要让你在想替他死之前先看到他没命。懂吗?”贺皖州压根咬的生疼,他重重的挥开马车帘子,踏着马背飞身朝前面的马车去了。      贺皖州最后留下的话,是那么刺心,安心没有因为他的离开松口气,反而是更加失魂落魄起来。      做,不做,信,还是不信,贺皖州他想做什么,他要什么!难道,他真的这么变态,非要看着自己去给大人喂毒-药,做这么卑鄙无耻的事吗?      若做了,贺皖州放过他们,可是,她不敢保证这瓷瓶里的究竟是什么药,她真的不想伤害那么好的湛台大人,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男人。      马车停在一个矮坡上,许久没有前进,湛台浚也没有回来,安心一个人靠着马车壁发呆,她想到了所有可能,却又完全解释不通。就这样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安心渐入梦魇之中。      梦里,她看到一座樱红色的鸾轿,她坐在轿子里一身红装,帘外打马而走的是同样一身红装的湛台浚,他是那么的高大,他的笑容是那么柔和,阳光正好掩去他半边如玉的容颜,是那么耀眼,又那么遥远,耀眼到她无法直视,遥远到她已经不能仰瞻了。      突然,湛台浚向她伸出了手,她小心的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上,略有薄茧的掌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温暖又舒服。      他亲手为她挑起喜帕,却奋力的将她推开,头也不回的离开。她惊恐于他的突然,回过头,却见一脸阴鸷的容颜,那张脸居然是自己的脸,而自己……她手捧住自己的脸,找了口水缸照了照,竟然……是她。      “安心?安心?”      湛台浚拍了拍安心的脸颊,发现她脸颊烫得惊人,“安心,你怎么了?醒醒!”      安心被他的呼唤惊醒,额头细汗密布,第一反应却是将手中的瓷瓶藏在了身后,她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无比,像是有数百根针扎在了肉上。      干咳了两声,安心坐直身子,极不自然的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这时,费雪楠撩开帘子进来,端来了一盆肉,和一壶米酒,笑容满面,气质温柔,再也不是先前的刺头的样子。      “王爷说安心姑娘最近瘦了许多,让我好生照顾。这是王爷亲自命人快马加鞭去镇上买来的,他说这是安心最爱吃的鹿肉,让我赶紧送来!”费雪楠笑容特别真诚,眼神也没有多腻湛台浚一眼,看上去极其自然。      安心不自觉替自己脸红起来,她正了正身,朝费雪楠点了点头,笑到:“王爷费心了,姐姐也辛苦了,这么多,我和大人也吃不了,不如姐姐便在这一起用了吧!”      费雪楠愣了一秒,转头看了一眼湛台浚,方点头笑到:“好,正好,王爷还让我给安心带句话呢,咱们先用饭,吃饱了我再与妹妹详说。”      一提到贺皖州有话交代,安心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她右手握着瓷瓶已经浸出了一手掌的汗。       ☆、谁都有烦心的事   一盆肉三个人吃的刚刚好,那肉质也是极鲜嫩的,若不是还有对美食最基本的挑剔,安心都快忘了自己是一个现代人。      费雪楠倒了杯米酒递给安心,“这米酒温润可口,漱漱肠胃,正好。”      “谢谢。”安心接过一口闷下,将杯子递还给费雪楠,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眼角处滑过湛台浚深锁的目光,她的心不由得一颤。      她这是忘了“贤淑”二字怎么写了,直接拿袖子抹嘴,这行为多么邋遢呀,还是个姑娘家。      可是喉咙疼得紧,不由她多想半分,她重重的咳嗽了起来,胃中有些倒腾,不是很舒服,于是提议要下车走走,透透气,顺便暂时避开湛台浚。      “那我陪你走走吧,正好王爷让我带话给你。”费雪楠说着利落收拾了茶几,先一步起身,想到什么又转头对湛台浚道:“表哥别担心,王爷不是要为难安心,有我在呢。”      湛台浚不自觉拉低了唇角,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没有风度,可是他现在真的装不出笑脸来。从他一上车来,安心就没有拿正眼看过他,安心现在说要出去走走,而且还病着,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安心的逃避。      “那我们快走吧,我一刻也待不了!”      安心没有多想什么,她现在的心境是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去顾及湛台浚怎么想,她只想好好的吹吹冷风,她的额头脸颊喉咙胸口,现在都是胀痛无比,相比之下,她还是觉得自己比较惨,所以,还是先把自己心里的麻团解开再说吧。      说着,她利索的提裙下车,小小的感冒虽让身体难受,可作为一个有抵抗力的现代人,她并不觉得这会怎么样。      倒是湛台浚一声不吭看着她下车,眸子都深了,他的胸口藏了一团火,也需要吹吹风透透气,于是,他撩开帘子,大步下车,以快过安心的速度从她身侧走开。      安心身子微顿,这种背影她似曾相识,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贺霖。      “贺霖……”安心糯糯的从心底唤了一声。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上次梦见过他,之后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而湛台浚似乎也从来不关心这件事,即使自己深陷囹圄,即使贺皖州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龙座。      真是奇怪,一向支持贺霖的大人,怎么的就没有提起过一句。      费雪楠闻言手抖了一下,心想,安心果然还是没有把这件事放下,那么表哥还能瞒她多久?若有一天瞒不住了,湛台浚是否能够得到谅解,安心会因为湛台浚的隐瞒而怨恨吗?      毕竟,在安心心里,贺霖的确很重要,即使不是因为男女感情,却已胜过男女之情。      “王爷究竟还想对我说什么?”      费雪楠听着这语气,感觉不大对劲,她歪着头打量安心的神情,从她的眼神中,她读出了一种冷漠。      明明是那么热情活泼的女子,是什么把她逼成了这副惆怅怨愤的模样,费雪楠真是有些不解,不过才半日功夫,她们四个人的心思全都倒了个个儿。      贺皖州回马车上的时候一脸阴鸷,湛台浚回安心身边后一脸的狭隘,就是安心也变得这么神神叨叨,大大咧咧了。      费雪楠摸摸自己的胸口,还好,有关于她的都是喜事,她比以前更快乐了。      “快说吧,王爷想说什么?”安心踢着一颗石子,丝毫没有往日的耐性。费雪楠不由得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湛台浚,心里了然。      “王爷说,他对你的信任只有两日……”      “两日?那岂不是……”岂不是明天就要决定了?      “欸,你到底答应了王爷什么?你们……你们在马车里聊过什么?不愉快吗?我看你现在心情特别糟糕……”费雪楠胳膊肘拐了一下安心,这会儿换她疑惑,换她滔滔不绝了。      “我……”      平日里冷艳的费雪楠也不正常了,安心只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气场不够干净,总能把人薰出神经质来。      她不想多说,侧身看了一眼湛台浚,发现他正在看她,于是又低头继续踢着石子,“别问了,没聊什么!”自然是没聊什么,两个毫无交集毫无故事毫无发展可能的人,怎么可能聊出什么,倒是她和湛台大人才有得聊吧!      安心撇了撇嘴,觉得自己真是亏大发了,湛台大人有那么多红颜知己,自己一个暧昧对象都没有,真是应该多向三王爷打听打听“自己”的过去,才算公平的。      “安心,我知道你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别被人利用了,知道吗?”费雪楠拍上她的肩,她实在有点不懂如此反常的安心。      “……嗯。”安心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要是利用倒也好了,偏偏那是威胁。各种结局她都没办法承受的威胁。      “还有……”费雪楠望了望四周,确认无人后,附身在安心耳边低声道:“蒙古王子会派人来接应,恐怕就是这一两日,我会尽力说服王子与我们结盟,你一定要打起精神,别让王爷看出什么端倪。”      唉,端倪早被人看出来了!否则,他也不会给自己这么一个选择!      真是头疼!既然别人掌控着结局,她才懒得演戏。      “你是不是和大人计划了什么?”最好别做什么计划,以免让贺皖州改变放过她家大人的主意才是。      “也没什么,我们只是都在赌……”费雪楠深吸了一口气,食指挑起安心的下巴,与之对视,“安心,你是不是怕了?为了表哥,你到底怕不怕?”      “怕!”她的怕不是怕牺牲,而是……怕失去。她默默的捏紧了袖中的瓷瓶,手中又沁出了细汗。      “别怕,表哥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你也是。表哥和我都会保护你。”费雪楠拍了拍安心的肩膀,“好了,刚刚的问话你给个答复,我待不了太久,现在得回去复命!”      “告诉王爷,我还信他!”安心叹了口气,起身上了马车,不再回头。      湛台浚随后也回到了马车里。      “安心,你跟王爷……你们……”湛台浚换了个姿势,顿了顿,还是一把将安心搂进了怀中,“我可以问吗?你……安心,我很在意这件事!”      “咳咳……”      安心没有回答他的话,高烧反复让她有些力不从心,满腹心事交杂盘延在嗓子眼,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马车也在这时开始动了起来,她们这是又上路了。      湛台浚很少遇到安心这般对自己虚掩心事,只怕安心是担心着什么,或者误解了什么了。      若早知道安心会生病,他不该一声不吭把她扔在车里,更加不该自作主张让贺皖州单独与安心相处,最不该就是让安心最在意的雪楠的事情上,始终保持模糊的距离。      不触碰底线也不透露酸楚,这便是安心一直以来对抗这件事的方式,或许是信任,但剥开了看却是触目惊心的道道疤痕。      她不言语不代表不在乎,说白了,就是在默默不安自己对她的真诚。即使如此,往后不管怎么样,他湛台浚是给得起解释的,只要安心开口,他什么都给得起,也可以把什么都给她一人。      安心虚空着脑袋想着心事,很快便随着马车的前进再次昏昏欲睡。      湛台浚低头深深的看着她虚弱的侧颜,心里憋着的宠溺和罪恶感一股脑全都涌现。她明明可以很好的生活,他明明可以把她送到她父母身边享尽荣华,可是他并没有,而是毅然决然把她带上了这条路,到底是自己自私了。      湛台浚头埋得更低了些,一个别有深意的吻落在安心发间,安心自然感觉得到头顶压抑而来的温热气息,只好悠悠的闭上了眼睛,她要逃避。      因为贺皖州,因为她和湛台浚的自由,她没办法做出抉择。      瓷瓶就藏在她腰间,她用胳膊蹭了蹭那个危险的东西,明显感觉到了那股冰凉。      安心烦恼的皱了一下眉头,喉咙肿痛又干涩,咽一口口水都异常艰难。身体的痛让她越发清醒面临的困境,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做,理智告诫她,碰上这种事,无论她怎么选择,最后必定都是错!      身为一个权利巅峰的天之骄子,贺皖州怎么可能给予背叛者两全其美的选择!      但到底,安心还是信着贺皖州的,既然他说过不会要湛台大人的命,那她就有必要纠结,这药究竟要的是湛台大人的什么呢!      湛台浚不太理解安心的迟疑,这么沉默,这么消极,这么漠视,这么疏离……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熟悉的安心。      二人皆无交集的沉默了许久。      最后,到底是安心的坚持割碎了他的理智,他总想要做点什么作无声的证明,可是,他又需要证明什么呢!他并没有背叛安心,从来没有。      马车重重的颠簸了一下,安心柔弱的双手被震得垂到了身侧,她现在难受都紧,也没力气再抬起来,索性垂着倒也舒坦。      心里的活动还没结束,手却被湛台浚轻轻的执起,他将她的手摁到自己胸前狠狠地向里压着,仿佛想用这种力道叫安心洞穿自己的心。      可无论他怎么做,怎么不甘,安心都不想打破自己的坚韧,下药之事绝不能让大人知道,她不怕他的抵抗,反而是害怕他会不抵抗,甚至,傻到会出卖自己保全她的地步,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安心的手因为他的用力被捏得生疼,但她始终没有吭声,只是依旧闭着眼睛,咬着嘴唇借力分散注意力,又借翻身的空档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就这样吧,让她偷懒一回! ☆、此生此世不敢忘   碍于安心的身体越发的虚弱,湛台浚提议要带安心转道去镇上的医馆,贺皖州没有拒绝,反而决定同他一道出发。      湛台浚开始有些看不清贺皖州,又不太放心费雪楠,只能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让费雪楠先回了蒙古报信,自己则亲自驾了马车,要带安心走。      贺皖州眼疾手快,让出了自己马车给费雪楠,自己坐在了湛台浚身边,一起赶起马车来了。      “放心吧,她并无大碍,不过师兄,你挺混蛋的。”贺皖州嗤了一句,面上露出极度不屑,牙板却咬的紧紧的。      “你……”      “我不信你不知道她怎么了……”贺皖州闷哼一声,直接打断湛台浚的话,“才不到半年,你竟然又对她……知道自己多混蛋吗?”      “你确定了吗?什么时候确定的!”湛台浚一直目视前方,看似并无多少波澜,内心却被搅得天翻地覆,他确实猜出了大概,只是自己多半不愿意这个时候坐实这件事罢了。弄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贺皖州右腿微屈,胳膊肘枕在下巴上,避重就轻撇开了话题,“你爱她吗?到什么程度?可愿意为她去死?”      “当然!”湛台浚咬紧了牙关,狠狠抽了马屁股一鞭,这个时候,贺皖州说这种话不觉得太讽刺了吗?      贺皖州叫他毫无迟疑的回答,有些怔愣,他忍不住抬手拍了拍湛台浚的肩膀,语气突然温和,“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是佩服你的,一直都佩服。虽然你总爱抢别人的东西……”      “安心不是物品,她的感情是她的自由,她爱谁不爱谁,选了谁,放弃谁,都不是我们可以随意决定的。她与任何女子都不同,王爷,你根本不够珍惜她,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抢你的?”      湛台浚实在忍无可忍,安心还病着,他一刻也不想让安心受苦,同样一刻也不想被贺皖州嘲弄。      “好……”贺皖州自嘲而笑,“一开始我是可以为她去死的,可是,后来她不再爱我,不再属于我,我就觉得不值得,凭什么……世人都是凭什么!我不信有谁可以为了谁不顾一切。我曾经那么爱她,我们那么幸福,最后呢……”      贺皖州凑近湛台浚耳朵,“但是,她能够抛弃我一次,同样也会抛弃你的。信不信?”贺皖州一摊手,“未来的事,谁能预料?除非你有权利,有足够制衡她人自由甚至生死的东西,否则,你无法让一切随你想的去发展……”      湛台浚终于回头看了贺皖州一眼,“我信安心,无论什么时候!”      贺皖州点了点头,唇角却是嘲讽,他抬头看了看乌云压成的天色,又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别的办法,我需要的太多太多……”      “谁都如此,但卑微又卑鄙的却不多——”      湛台浚这话明显带着挑衅,明显是在骂贺皖州,贺皖州也不是特别恼怒,他只是在打一个赌,赌湛台浚待会的脸色,如果他知道安心现在的心境,不知道那张自以为是的外表还能伪装多久,如若他也能够感受一次安心的背叛,他还能这么风轻云淡,朗逸清风吗?      呵,那画面……一定是精彩纷呈……      “你为何不看看她在做什么?”贺皖州贴近湛台浚的耳朵,轻轻呵出一口气,语气极淡,却充满着调笑的意味。      湛台浚依旧目视前方,不予理睬。      贺皖州倒也不是白痴,他知道湛台浚心动了,他知道安心一定是纠结的,湛台浚肯定有所察觉。那么,现在,正是挑拨的好时候。      他缓缓伸出左手,慢慢挑着帘子,嘴里说到:“我让她给你下毒,便放过她,送她回京城。我知道她可能会替你去死,所以药我只给了一颗,你猜她会不会……”      湛台浚猛地拉住缰绳,他不要安心为他做傻事,现在的贺皖州怎么能够信任呢!难道安心不信任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她吗?难怪……那种疏离终于有了解释了。      他猛地撩起帘子冲了进去,果然,安心一手端着茶,另一只手正要把药丸放入口中。      湛台浚什么也没想,一把抢了下来,将安心搂紧了怀里,动作之快,让安心猝不及防。      贺皖州也跟了进来,眯着眼睛看着相拥的二人,眼里全是要命的眼刀,恨不能将二人生生削开。      “师兄,你救不了她……”      “你要的是我的命,是不是?”      “是。”      “你会照顾她,对不对?”      “自然,如果你死了……”贺皖州咬牙切齿,这一刻没有任何时候让他更狠眼前的男人。他什么都比自己优秀,还带走了自己最珍爱的人的心,“怪就怪,你对她……你让她又怀了你的孩子……如果你不死,我不能保证会忍住不动她。”      乱了,全乱了……      安心太虚弱了,刚刚又听到了贺皖州话里的意思,下意识摸了摸腹部,一股暖泪从眼角滑下。为什么她要这么难,现在还让她怎么离开,怎么去替大人死……      “王爷,你放了我们,好不好?”安心止不住的哽咽起来。      “我给过你机会,安心!”贺皖州一眼也不带看她的,“你不珍惜,我也不能永远爱着你,宠着你,让你一次次的伤害我。没有人可以伤害我。即便是你,也不可以!”      “贺皖州,像个男人,记住你说的话。”湛台浚松开了安心,细心的替她摸干脸上的泪水,吻了吻她的唇,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趁安心不备,将药吞了下去。      “不……”安心撕心裂肺,不停的摇晃着湛台浚,湛台浚目光定在安心脸上,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不要,不要……吐出来……吐出来好不好……不要……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安心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唤,眼神越来越模糊,最后昏死在了湛台浚怀中。      ……      半月后……      安心从一间奢华的上等客房里退了出来,眼神与湛台浚碰了个正着,湛台浚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相对熟悉的角度认真审视面前这个小腹微隆的女子,她长得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透明,让人看一眼,再大的烦恼都能立刻消失不见。      安心刚出贺皖州的房门就碰上湛台浚,仍是僵硬的保持着关门的姿势,脸上不由得浮出一层热度,灼得她略微有些尴尬,但待冷静一番,才回味出,湛台浚其实已经忘了她的事实。      原来贺皖州给她的不过是刺激神经类的药丸,并不是要杀了他。      也好吧,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安心有些失望,脸上却云淡风轻。她终于明白贺皖州口中所谓的“放过”,既然没有选择,那么,就让彼此都互相放过吧!      再过三日,她就要随贺皖州回京城了,一个她更加陌生的地方。没有兴奋,只有恐慌和无措。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名义上的“亲生父母”,但即使如此,她已别无选择,她现在举目无亲,又怀着孩子,极需要那种权势下的庇护活着。      毕竟,湛台浚是一定会活的很好的,他有数不清的资本。就如他将药丸服下之时,告诉她他所有的资本。她真的震惊了!如今,无论结局如何,只要,自己不去做他的累赘,那么,什么都会好的。      至少她是可以清楚认清了一个事实,没有她,湛台浚就是天之骄子,毫不逊色于任何人,即便是身后房里那个霸道皇子,也一样不及他半分。      可是这个人是不可能属于她了。毕竟,她刚知道了一个秘密,她那远在京城所谓名义上的亲人,竟然就是湛台浚的杀母仇人。而她,即使出于救人的初衷,才要偷偷服药,却还是亲手“杀”了爱她的大人,这是不可原谅的错误,但,她不后悔。      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十多日前那釜底抽薪时的煎熬,她已经不愿再经历一次了。      她微微福礼,从湛台浚满是考究又客气的眼神下擦身而过,她从不知道原来结束时,她竟然是可以笑着的,没有哭,没有闹,没有可惜,只有释然和幸福。      这种幸福感来的莫名其妙,却一点儿都不显得突兀或是扭曲,她和他之间从来就平静如水,清波无痕,这般毫无瑕疵的深情,是没有理由觉得可惜或者痛苦的。她们,不过是彼此放过,不过是想都活下去罢了。      “这位姑娘……”      就在安心快要消失在转角的一刻,湛台浚终于客气的唤了一声。安心身形微顿,胸口闷闷的,眼角火辣辣的,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转身直视湛台浚的目光。      “那个……我想……”      他的眼睛很清澈,没有熟稔,却也没有疏离,这让安心心里憋着的苦稍有安慰。      “请问……”湛台浚温润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到安心的腹部,尴尬的笑了一下,才道:“我……我没事,耽误姑娘了。”      安心顿时红了眼眶,那药折磨了这个男人三天三夜,醒来时自己不过是个路人,他也能够找到熟悉的感觉吗?他是不是想问她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或者,他是想问她是谁?是王爷的什么人?毕竟,他亲眼见她从贺皖州的房间出来,而且,还是深夜。      “大人……”      安心止不住的哽咽着,胸腔的起伏让她的发音怪怪的。发现失态,她忙抬手捂住了嘴,还好,还好湛台浚对自己的过去已经忘得干干净净,对这个称呼早已不可能有感觉了。      湛台浚笑容不减,微微颔首,略显礼貌的指了指身后的木门,然后拱手道:“我还有事,要马上见王爷一面,就不打扰姑娘了。”湛台浚抬起头,再次微微颔首,“告辞。”      说罢,转身推门而入。      再见了,大人。      安心亦毫不迟疑的转身,断绝了与湛台浚有关的所有视线,她今后需要做的事,大概就是忘了身后那个人。      当拐角处的鹅黄衣角消失不见,木门处一只脚踏了出来,并伴随着一道熟悉又温暖的目光,那目光下是一双深邃又深情的眸子,而那双有着故事的眸子,将一直追随着安心的背影,此生此世,海角天涯,不离不弃……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